坦白說,昊天很佩服聞星繁的氣度。雖然是淪爲戰俘,可是他並沒有因爲強烈的反差而變得精神失常,他的表情恬淡而高雅,倒有幾分返璞歸真的意味。
這是昊天第一次看見聞星繁,剛纔他聽說這個安越前國王在此,因此急匆匆的就走了過來。不過在人羣之中,他一眼就辨認出了聞星繁的身份。雖然同樣是穿着青布棉襖,可是那氣質,根本無法掩飾。
聞星繁正在用飯,看見昊天和天意走了過來,放下手中的筷子,站起身子,仔細的打量了一下眼前的這對金童玉女,這才說道:“靖北王?王妃?”
“聞國主?”昊天張開張口說道。
聞星繁搖了搖頭,從懷中掏出一張手巾,仔細的在嘴邊擦拭了一下說道:“不是國主,老夫現在只是一個普通的戰俘。至於前塵往事,不過是過眼浮雲罷了。”
昊天臉上浮起一抹敬佩:“沒想到國主居然能在這裡大徹大悟,某人佩服。如果國主能夠在幾年前參悟這些道理,我們之間也就不會發生這麼多意外了。”
聞星繁微微一笑:“未曾失去,又怎麼知道可貴?只有經過了顛沛流離,纔會更羨慕安居樂業。”
昊天有些驚訝的問道:“國主殿下難道就真的一點都不關心安越了嗎?”
聞星繁搖頭道:“不是不關心,而是無法關心。兒孫自有兒孫福,這是你們天朝人的俗語。不過要說完全不關心,那也是不可能。年前金花三越聯軍橫掃大湖路,不知道王爺準備如何處理?”
昊天沉默了一下:“你們是在這之前被獨帥俘獲而來,後來發生的事情,和你們沒有半點關係。因此,本王和河套軍民都不會遷怒於你們。”
聞星繁聞言一怔,良久之後突然一聲長嘆,有些昏暗的的光線中,昊天突然發現他的眼中已經蘊滿了淚水。
昊天牽着天意,默默無語的返回了自己的駐地。走出了老遠,昊天不經意的一回頭,卻發現聞星繁依舊是擡頭望天的孤獨矗立。
“人生,便是如此無奈。兩個民族之間的仇恨,上千萬百姓們的性命,不管是誰,都無法輕易忘懷,總需要有人來解決。這個惡人,還是我來但當吧。”昊天長吁了口氣想到。
“陛下,你這是怎麼了?”一個安越舊臣拉着兀自呆立的聞星繁問道。
聞星繁又是一聲長嘆:“自做孽,不可活。河套南下之日,恐怕便是安越滅族之時啊。”
陽曆二月底,當東北三國的注意力還集中在河套與曼丹對峙的鶴堡關附近的時候,河套出其不意的出兵了。二月的最後一天,河套突然集中了三個主力軍團二十萬精銳大軍,趁着駐守壺口渡口的冷方布疏於防範之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強行突破壺口渡口冰層,一直殺到了金州城下。晉州城內僅僅有冷方布的五萬守軍,冷方布情知如此情況之下自己根本守不住晉州城,於是在河套大軍還未到達之前主動棄城後撤。河套出動的乃是以玄機爲代理軍團長的虎賁軍團和血殺白虎兩個軍團,機動性較差,因此血殺只是稍微追趕了一陣,將冷方布趕到了宣州,便轉回晉州城。而三個軍團一蹲在晉州城內就再不動彈。
駐守武州的耶律遲顯在得到河套突度大河的消息之後,連夜將大軍後撤到了同州。他手中僅僅只有十五萬士兵,如果河套三個主力軍團全速北上,很輕易的就能夠截斷他的退路,然後被周圍的河套大軍團團包圍。只是河套方面對他的撤兵根本沒有任何的反應,只是眼睜睜的看着他離開。
“做的不錯,未戰先勝,耶律遲顯這一讓出武州,我們的攻擊正面也就更加的廣闊了。”昊天接到情報之後,忍不住拍掌叫好。
天意毫不避諱的拿過情報,看了一眼之後也讚歎的說道:“軍師他們時機當真巧妙,在一連串的假動作迷惑了冷方布之後,突然調集重兵不聲不響的渡過大河,打了冷方佈一個措手不及。不過我們戰鬥的準備還不充分,最好是等到三月中旬,幽雲十六州冰雪開融之後在出兵,不然我們的行軍速度將受到影響,而且後勤運輸能力也無法跟上。”
昊天點頭贊同。幾個月之前河套數十萬大軍出征西北大草原,由於後勤無法及時跟上,因此河套大軍根本不敢深入大草原腹地,即便是騎兵的奉敬信刻也是淺嘗輒止。畢竟冬季的時候,北方確實不適合大戰。
河套收復幽雲十六州的計劃已經是天下皆知,東北三國並不是笨蛋,自然不會不提防一下。河套大軍的戰鬥力之彪悍,已經超過了東北三國,同等兵力之下,天下根本沒有哪支軍隊能夠擋住河套大軍的兵鋒,這是這幾年來天下人對河套的評價。況且河套良將如雲而且上下齊心,後方穩定又民心旺盛,最爲恐怖的是河套百姓那傳承在血脈之中的慷慨悲壯已經完全甦醒,不管是誰,在面對着如此恐怖的一個軍政實體的時候,都會不寒而慄。
可是河套若真的在三月之後大舉進攻,那時候冰雪開始消融,唯一的道路便是從武州強行突破。耶律遲顯終究是曼丹宿將,沙場經驗無比豐富。雖然隨機應變是有所不足,可是這種硬碰硬的正面決戰卻是他的特長。他的十五萬大軍若是卡在武州城內,河套就算是精銳盡出,十天半月之內恐怕也難以拿下,而這麼長的時間,曼丹國內和拜京赫基木兒部已經有足夠的時間馳援。
駱祥和玄機在斟酌了一下之後,毅然決定提前發起進攻,趁着壺口渡口冰層未融之前,三個主力軍團突然殺到晉州,先在幽雲十六州佔據一個橋頭陣地。從晉州北上,可以切斷武州和幽雲十六州的聯繫。如果耶律遲顯不後退,那麼河套不介意集中兵力先剿滅他這支孤軍。如果他後撤了,河套正好繼續以前的修養策略,等到三月中旬在大舉進攻。這樣一來,攻擊正面要寬廣許多,不僅能夠直接威脅拜京領地,考慮到河套騎兵的強悍和機動性,恐怕連東海路的海西都要提防一二。
天意將手中的情報扔在一邊,緩緩說道:“半個月之後,便是事關我神州生死存亡的一戰的揭幕。此戰我們若是勝了,那麼神州復興有望。若是敗了,夫君。”
昊天沒有說話,只是默默的看着窗外。車內火爐熊熊溫暖如春,窗外卻是雪茫茫的一片,一直延伸到了遙遠的天際。
此戰若是敗了,那麼河套出徵的五十萬精銳,能夠順利返回的,誰也不知道會有多少。以河套現在的人力資源,自保都嫌不足,更何況是收復故地?至少在十年之內,河套將不具備收復故土的能力。這還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對河套自信心的打擊和信念的摧毀。而河套若是倒下,那麼現在的神州誰還能夠支撐大局?朝廷,還是三大世家?。
也許兩年之前,李家還有這個機會,可是在被宋家和極樂聖教雙重打劫之後,李家的實力已經大不如前。而宋家根本就是鼠目寸光自私自利。到時候大河以南一盤散沙,周邊異族磨刀霍霍,神州,恐怕真的要亡國滅種了。
天意看着昊天,握着他的手說道:“夫君,拉弓沒有回頭箭,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現在,是我河套這些年來情況最好的一年,籌備這件事情也不是一天兩天,所以,這次絕對不容失敗。大軍一旦東征,必定要抱有不成功便成仁的準備。再不濟,也必須拿下山海關和居庸關,將東北三國和幽雲十六州完全割裂。河套這邊,妾身只能說全力以赴。”
昊天抱着天意,默然無語。
就在河套戰雲密佈的時候,神州南部也頗不平靜。江南三路的冬季和北方比起來,並不算太冷,而西江以南的金花三越,冬季更是短暫。如此情況之下,根本不會影響到軍事行動。
宋家在休息了一段時間之後,總算是準備和滇南四族算一算舊賬。十五萬大軍緩緩渡過大江開到滇南路北部的應州地區,而滇南四族不甘示弱,雖然沒有公開宣戰,但卻收縮了兵力,緩緩推入了滇南山地,很有和宋家打持久戰的準備。而他們的靠山金花王朝這個時候自然不會袖手旁觀,十萬士兵在大將軍樸志成的率領下壓到了滇南邊界地帶,隨時準備北上。
與此同時,三越也頗不平靜,他們在西江南岸集中了二十五萬軍隊,這已經是三越能夠拿出手的所有機動兵力。歐陽靖忠不敢怠慢,補充到了十萬人的南方軍團大半駐守在了西江防線之上。劉難尚的朱雀軍團本來準備返回天都聖京的,這個時候也不敢輕舉妄動,半數駐紮在江南路,半數則是作爲預備力量隨時準備馳援歐陽靖忠。
極樂聖教也不甘寂寞,朱兆親自率領着二十萬大軍壓到淮水東面,不過張蒼雄親自率領黃巾軍團坐鎮饒州。此時的極樂聖教和當年的極樂聖教已經不可同日而語,程顯清僅剩的三十多萬軍隊之中,真正的精銳只剩下一個平郎軍團。可是平郎軍團沿襲了平郎擅守不擅攻的特點,而且程顯清也需要平郎軍團駐守揚州路以安衆人之心,所以朱兆率領的不過是一羣烏合之衆而已。
張蒼雄本來就是久經沙場的老將,黃巾軍團更是百戰精銳,雙方在饒州城下對峙了十多天,朱兆屢施詭計,可是張蒼雄就不上當。朱兆無奈,只好撤兵。
不過這一切,和河套相比,還是太小兒科了一點。大河河面剛剛開始解凍,河套已經補充到八萬的水師便全部聚集到了克州河段,而河套本土的幾個主力軍團,包括獵鷹、青龍、榮譽、血獅,全部壓在了延州附近,加上已經在晉州城內的虎賁、血殺和白虎軍團,河套的野戰軍團除了一個龍驤軍團駐守在密雲城內,全部都進入了一級戰備狀態。幽雲十六州戰雲密佈,神州的各方勢力都小心翼翼的將目光放在河套的身上,靜靜的等待着河套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