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麗水師的旗艦已經靠近了港口,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戰艦上伸出的並不是跳板,而是一張很寬很寬的平板,在數十名士兵的護送之下,一個身穿着高麗傳統白色服飾的中年男子緩緩從人羣之中露了出來。
“這個,就是傅帥?”張月婉等人完全震驚了。
男子要說相貌,雖然算不上是面如冠玉風姿翩翩,但是他溫馨的笑容和神光大作的雙眼,卻絕對能夠吸引女子的注意。他的臉色很是蒼白,而且還是那種典型的病態的蒼白。海風不斷,將隨意披散的長髮吹的飄來舞去,顯得更加的親和秀氣。
不過,最讓人震驚的是,他並不是走下來的,而且坐在輪椅之上。下船的時候,由於有不小的坡度,因此他的雙腿突然晃盪了一下,是那種很自然的晃盪。
“他的雙腿有問題,如果不是斷了,便應該是失去了知覺!”張蒼宗在張月婉的耳邊低聲說道。
張月婉微不可查的點了點頭,她也看出來了。不過,她看的比張蒼宗還要清楚,傅江樓的雙腿,肯定是不受身體控制,不僅僅是雙腿,她甚至懷疑傅江樓的腰部都已經沒有了知覺。
在身後親兵的幫助下,傅江樓緩緩來到張月婉的面前,看着神情驚訝的衆人,傅江樓不由得好好笑道:“諸位,讓你們失望了!”
張月婉連忙躬身說道:“傅帥說笑了。不過,本宮倒真的沒想到,便是這樣的一個病人,支撐起了高麗的半壁江山。”
傅江樓又是一笑:“皇妃殿下誇獎了。前些日子若水給本帥來信,裡面還說起了皇妃殿下。紅粉巾幗,不讓英雄,果然是名不虛傳!”偏了一下腦袋,看着一邊虎頭虎腦但偏偏神情堅毅的賀不歸,傅江樓點了點頭道:“這位,想來便是賀兄的虎子了!不錯,不過也要好好努力,不要墜了賀家的威名。”
感覺到傅江樓的語氣中有些惆悵,賀不歸不由得問道:“傅帥莫非和家父有舊?”
傅江樓搖了搖頭:“本帥和你父並未曾謀面,不過和令祖父敬光公倒是有數面之緣。只是沒想到數十年過去了,當年叱剎風雲縱橫東海的定海賀家,居然就只剩下了你一根獨苗子。小將軍成家沒有,可不讓你們賀家的香火斷在了你這一代!”
誰也沒有想到傅江樓居然是如此的風趣,尤其是賀不歸,當時便鬧了一個大紅臉。看見崔樂和金山在一邊笑得相當猥褻,賀不歸頓時狠狠的瞪了他們一眼。不過兩人在這種事情上,對這個少主並不害怕,只是稍微收斂了一點,等賀不歸一轉身,兩人又笑了起來。
張月婉也笑着說道:“本宮也勸說過賀將軍好幾次,不過賀將軍總說東倭不滅,何以爲家。所以,這件事情還要看傅帥你了。”
傅江樓雖然聽說過張月婉的名聲,也從侄女的來信之中知悉和昊天以及他身邊的幾個女子的個性,不過根本沒想到張月婉的腦子居然是如此的靈活,自己剛剛纔抵達,她便朝自己刺探了過來。
“好說,好說。”傅江樓笑眯眯的道:“陛下此次通過若水調出了我高麗水師,並且讓王妃殿下你親自督陣,不就是爲了徹底剿滅東倭水師嗎?況且,陛下早就有令,必須族滅東倭。如果本帥所料不差,加藤鷹的水師一旦全軍覆沒,河套大軍立刻就會進軍東倭本土。賀將軍的事情,絕對耽誤不了。”
張月婉雖然心悸於傅江樓猜透了河套方面的想法,不過也並不太驚訝,畢竟名動東海三十年的一代名將,有着這樣的眼光並不足爲奇。傅江樓和加藤鷹也是多年對手,想來對加藤鷹的情況應該相當熟悉,於是張月婉也就將自己等人前些天得猜測敘述了一下,以供傅江樓判斷。
張月婉說的相當簡介,不過卻簡明扼要的將事情講述的清清楚楚。但就是在這一炷香的時間裡,傅江樓一直咳嗽不斷,有一次,甚至嘴角都咳出血絲。這個時候,張月婉等人已經明白,傅江樓之前動輒消失數年,恐怕並不是因爲低調或者宮廷鬥爭,而是他的身體實在是太差,隨時都會有性命之憂。
一想到這裡,衆人不禁感慨連天,誰能夠想到,這個壓制的東倭水師不敢北上,幾乎是以一己之力挽救了整個高麗的國運的一代名將,居然已經是病入膏肓。
“諸位不用擔心本帥的身體,都是老毛病了。”傅江樓笑了笑,不過話音剛落,又是幾聲劇烈的咳嗽,身後的親兵見狀,連忙遞過兩顆龍眼大小的藥丸,傅江樓急忙吞下,喘了幾大口氣,他臉上的表情這纔好看了一些。
高麗水師的副將傅一山苦笑着說道:“實不相瞞,我家大帥的身體一直不好,這麼多年來,若非是國師一直在爲大帥親自治療,大帥恐怕早就支撐不下來了。這次,本來陛下和國師都不準備讓大帥南下,不過大帥說,此事關乎高麗的國運,因此一力堅持。這些都是國師親自給大帥配置的藥丸,但也只能勉強壓制住大帥的上傷勢。”
張月婉等人頓時一陣感動,倒是傅江樓不以爲意的說道:“本帥就算是留在小長安內,恐怕也活不了幾年。能夠在生命的最後關頭,將加藤鷹和東倭剷除,也算是爲我高麗百姓報了一箭之仇。不過加藤鷹這人素來狡詐,東倭水師實力不弱,如果沒有本帥親自壓陣,還真有些放不下心。”
頓了一頓,看着衆人期待的眼神,傅江樓微笑着說道:“你們這些天是不是一直在爲加藤鷹爲何要誘使你們南下而疑惑?其實道理很簡單,加藤鷹的老巢,便是在南面。那裡是他當年起家的根本,由於地勢相當的險要,海情特別複雜,因此加藤鷹十有是準備將那裡選作和我們決戰的地點。呵呵,如果你們都不知情,一頭撞上去的話,十有會吃大虧。”
“加藤鷹的老巢?”衆人雖然有賀不歸之前的提點,也隱約知道了一些,不過根本不像是傅江樓這樣清楚。
“聽說過迷失之海嗎?這裡,便是加藤鷹的老巢!”
迷失之海,乃是神州七大密地之一。相對於沉溺沼澤和死亡森林等勉強還有人居住的地方,迷失之海一直是一個傳說。這裡位於南海之上,和琉球瓊崖兩個島嶼呈三角形分佈。從上古時代開始,這裡便是出了名的海上地域。
在這裡,就算是使用指南針,也辨不清方向。而且表面上雖然風平浪靜,可海面下卻是暗流不斷,礁石密佈。這裡的天氣變化莫測,常常剛纔還是熱的人慾死欲狂的豔陽天,轉眼間便陰雲密佈電閃雷鳴。據說,在迷失之海內部,隱藏着一座人間仙境一般的宮殿,不過這千百年來也只是一個傳說而已。但是由於這裡特殊的環境,許多海盜都喜歡將自己的老巢選在這裡。當然,他們也只是在迷失之海的邊緣地帶活動,要是深入內部地區,就算是經驗最豐富的老海盜,恐怕都沒人能夠保證自己的安全。
“加藤鷹的老巢,便是在死亡之海北側的雲霧水道附近。這裡終日雲霧環繞,除非是狂風大作,否則能見度極低。要想進入這裡,除了要有足夠的經驗和勇氣,還必須要有一往無前的決心。加藤鷹將這裡選作戰場,也是煞費苦心啊。”
崔樂很是不解的道:“傅帥,死亡之海和東倭本土之間,直線距離長達兩千餘里,如果我們不去追擊他的艦隊,直接進攻東倭本土,那麼防禦力量空虛的東倭必定擋不住我們的進攻,加藤鷹的詭計也就落空了。既然如此,我們爲什麼要如此執着?”
賀不歸惡狠狠的瞪了崔樂一眼,不過傅江樓也不在意,只是笑呵呵的解釋道:“現在已經是四月,再過一段時間,東南風將成爲整個東海的主要風向。崔將軍,藉助着強勁的東南風,一艘戰艦一天一夜行駛五六百里,完全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金山搔了搔頭皮:“可是到時到吹的是東南風,狂風之中,加藤鷹能夠保證他的艦隊是朝着東倭本土駛去嗎?況且,這樣的危險性極大,一不小心便是全軍覆沒。”
傅江樓的臉色凝重了起來:“這個,對加藤鷹來說並不是問題。你們必須記住,加藤鷹能夠縱橫東海二十餘年,必然有其獨到之處。不要以正常人的思維去衡量對方,許多你認爲不可能的事情,恰好是一個名將制勝的關鍵。東倭本來就是島國,所有的百姓在操舟航海之上都有着與生俱來的天賦。順着強勁的東南風,加藤鷹的戰艦隻需要三到五天便能夠抵達東倭本土。你們別忘了,東倭本土之上,還有着大約二十萬陸軍,領軍的渡邊下文也不是省油的燈。”
衆人聞言,都深以爲然。所謂名將,便是將常人認爲不可能的事情付諸實踐,並且在不可能的情況之下取得勝利。聽傅江樓這麼一分析,衆人這才明白,原來加藤鷹和東倭早有準備。
休息了一陣,傅江樓似乎恢復了一些精力,於是繼續說道:“東倭水師現在的總兵力大約在十五萬人上下,有着加藤鷹這個狡詐如狐的將領率領,如果任由其發揮,必然會給南下的河套大軍造成極大的影響。所以,昊天大帝和王妃殿下這才如此急切的想要殲滅東倭水師,對不對?”
張月婉也不反駁,傅江樓說的不錯,河套之所以在水師還沒有完全準備好之前尋找東倭水師主力決戰,關鍵原因便是不想東倭打擾河套一統神州的進程。
東倭水師的總兵力高達十五萬,本土還有着二十萬陸軍。加上其強大的投放能力,如果全軍動員的話,甚至能夠一次性在某個沿江沿海地區投放至少二十萬兵力。加上水師的十多萬士兵,總兵力甚至能夠高達三十萬,這對正在集中兵力優勢橫掃神州的河套來說,絕對不是一個好消息。
東倭和極樂聖教完全是穿同一條褲子的搭檔,而極樂聖教也是一根難啃的骨頭,如果東倭到時候利用水師的機動性不斷出擊,那麼河套必然要調出大量的兵力提防其偷襲,因此,在對陣極樂聖教的時候,便無法保持兵力優勢。最爲重要的是,河套方面根本不敢肯定,當大軍在進攻天都聖京和極樂聖教的時候,大湖路的歐陽靖忠會如何行動。如果歐陽靖忠迫於中興帝的壓力起兵北上,那麼以南方軍團的十五萬精銳將士,加上東倭水師的兵力,完全可以給河套方面造成大麻煩。因此,昊天這才下令張月婉儘快找出東倭主力,將東倭徹底消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