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意識到楚相成現在究竟在做什麼,就算是現在作爲楚相成的副手的魏鶴夏侯名鄭承恩等人都只能隱約猜到。不過駱祥明白,因爲他就是計劃的制定者之一。
河套統一了神州之後,並沒有對大河以南實行有效的治理,理由是河套人力資源儲備不足。不過這確實只是一個藉口,河套當年起兵僅僅一年,便收復了西北二路,在如此困難的情況下,依然有足夠的人手擔任地方知府,並且將地方治理的井井有條,這說明河套根本就不缺少人才。然而現在,河套除了各路的太守,居然是將整個地方治理拱手讓給了地方勢力和三大世家以及當年清風帝國的殘餘勢力。
對於地方上有名望和有骨氣的人,河套要麼是以集中富戶,恢復天都聖京經濟爲由,將他們家族中人基本集中到了天都聖京。對於那些對河套有着好感的普通百姓,河套以賜予土地的方式,讓他們大規模的遷往人煙稀少的幽雲十六州地區。
在經過了多年戰亂之後,大河以南的總人口已經下降到了三千萬多一點,即便是加上河套原有的人口,整個神州的總人口也不超過五千萬,較之618年前的清風帝國,人口銳減了三分之二。河套這次組織百姓北遷,由於待遇相當的豐厚,即便是神州子民有着根深蒂固的故土情結,短短一年的時間裡,依然有超過五百萬百姓遷往幽雲十六州地區。而李鐵鳴等人根本沒有注意到,這些人都是相當的擁護河套政權,並且和他們原有的統治者不怎麼合拍。
在李鐵鳴等人看來,河套這是在對那些傾向於他們的人示好。而且遷徙百姓充實邊關,這也是歷朝歷代都在做的事情,自然沒有放在心上。於是,在河套的大力組織下,這還是自君臨天下王朝以來,神州第一次出現南民北遷的浪潮。
李鐵鳴等人也都算是老狐狸了,不過他們依舊沒看清河套的意圖。最主要的原因便是,他們沒想到河套居然能夠狠到如此地步。楚相成和駱祥的意思已經很明顯,凡是忠於河套的百姓,都已經遷往幽雲十六州,地方上有些名望和骨氣的人,也全部集中到了天都聖京,一旦情況不對,那麼便能夠輕而易舉的掩護着自己的擁護者回到大河以北。而等河套大軍在此南下的時候,必然是毫不留情的大屠殺。
駱祥正在得意的微笑,一個聲音突然從身後傳來:“先生,爲何總要用如此血腥的手段解決問題了?”
駱祥一陣心驚,不過迅速便回過了神來,當今天下能夠在他毫無察覺的情況下欺近自己的,僅僅只有兩人,而英武居士現在應該還在血色高原,這個人自然只有辛皎。
駱祥轉過身子,迎着辛皎的目光說道:“因爲我們要開萬世之太平,因此必須將一切不良的因素全部剔除。主公太心軟了,而這些人分明就是居心不良,將他們留着,日後必生事端。養貓不養虎,養狗不養狼,這個道理主母你應該明白。”
“先生是擔心養虎爲患?”
駱祥點頭:“不錯,主公這是在養虎。現在不提前做出準備,那麼日後必然會造成更大的災難。大亂之後應該有大治,可這些人一天不死,神州就不可能真正做到大治。”
辛皎默然無語,她不喜歡參與到這樣的勾心鬥角中去,她也很討厭這種感覺。不過對於駱祥等人動輒殺人數以萬計的行爲,她還是頗有微詞。
“先生,不管是秦川李家還是淮水張家,都是後繼無人,就只有一個李蕭漠能堪大用。可是我們河套人才濟濟,像先生你和血帥他們,任何一個存在,李蕭漠都掀不起大風浪,先生又何必斬盡殺絕了?”辛皎嘆氣道。
看着辛皎那悲天憫人的神情,駱祥嘆了口氣:“主母,你以爲我們就真的這麼熱衷於殺戮嗎?只是這些人都是野心勃勃之輩,他們一天不死,神州就不得安寧。現在剛好是大亂之後,他們現在發難,至少能夠將災難降低到最小。若是再過十年八年,等他們恢復了元氣,而當時恰巧又是太平年間,造成的破壞必然會更大。要想讓帝國長治久安,必然爲常人不能爲。”
頓了一下,駱祥轉過身子,仰望着漫天的繁星,感慨的說道:“主母,你相信有天意存在嗎?”
辛皎愣了一下,她不知道駱祥怎麼會突然轉到這個上面來,思索了良久,這才說道:“妾身並不相信有天意存在,否則神州就不會又這麼多屈死的人,也不會有那麼多的不公正。”
駱祥沒有轉身,只是背對着辛皎說道:“但是老夫相信,天道不徇常人,故天道有常,不爲堯存,不爲桀亡。但是,當一個人的所作所爲超過了一定的限度之後,必然會遭受天譴。”
辛皎心中一動,眉目連眨:“先生,你的意思是?”
“動輒殺人百萬,就算有正當的理由,可畢竟是屠戮生靈,逆天之舉,必遭天譴。當日窺天居士就說過,除非是大善若惡或者命硬逆天之人,絕對難以逃過天譴之罰。老夫擔心的就是,當我們這一代人先後辭世,帝國正當青黃不接的時候,南面會發生一些意外。爲了避免帝國順利的過度,還是有我們來做惡人,將這些問題先全部解決了再說。”
“拿下黑石城絕大部分的城區,我們花了整整四天時間。當時耶律明輝手中有着臨時拼湊起來的近二十萬士兵,加上近百萬滿懷敵意的曼丹百姓。可是兩天過去了,我們居然還沒有拿下這最後的一塊陣地。”站在曼丹王宮外面,榮譽軍團的副軍團長管漠正感慨的道。
就在這時,血殺的聲音從後面傳來:“管漠正,你這莫非是在懷疑本帥的能力?”
管漠正一個激靈,連忙躬身說道:“血帥,末將不敢。只是末將有些詫異,爲何大帥你如此的慎重。”
耶律明輝率領着三萬多殘軍退守曼丹王宮之中。和還算雄偉的黑石城相比,曼丹王宮無論是防禦力量還是城牆厚度都無法與之相比。而白虎、榮譽、血殺和虎賁軍團超過二十萬大軍,卻止步於此。不僅是管漠正,便是那些普通的將士心中都大爲疑惑。
江沉舟就走在血殺身後,冷哼了一聲說道:“老管,一切聽從血帥的命令就行。血帥自然有其深刻的用意。”
“深刻?算不上。”血殺微微一笑:“本帥只是不希望裡面的奇珍異寶和名家書畫這些毀於戰火而已。”
管漠正先是一愣,不過旋即大喜道:“還是血帥高明,曼丹可不比金花三越那羣土包子,王宮之中除了金銀珠寶什麼都沒有。哈哈,要是我們能夠將曼丹的國庫全盤接收過來,那就更好了。”
血殺滿意的一點頭,耶律滄海是一個很有遠見的政治家,他很明白要征服像神州王朝這樣古老的民族,僅僅只依靠武力上的強盛是不可能的。因此,對於神州文明,耶律滄海做過很深入的研究。當然,這些隨着曼丹的滅國他的隕落,都已經不值一提。不過耶律滄海同時也是一個和阿加琉斯等一樣瘋狂的神州文明愛好者,當日東北三國聯軍在橫掃幽雲十六州之後,便將大量的文物搜刮回國內,而絕大部分的文物都落入了曼丹的手中。
血殺對於這些並沒有特殊的愛好,不過天意生前對此卻最爲喜歡,因此血殺等人每攻破一座城市,便會將裡面的奇珍異寶送到念天聖京之中。這已經形成了一種慣例。現在的念天聖京之中,至少集中了整個東大陸地區七層以上的奇珍異寶。
血殺正高興間,曼丹王宮之內突然大火熊熊,血殺大驚失色,連忙下令道:“傳本帥命令,全軍立刻進攻,先把大火撲滅!王八蛋,現在居然給本帥來這麼一招,要是這些東西全部毀於大火,你就算是死了,本帥也要將你抽筋剝皮!”
耶律明輝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曼丹的王宮之中金銀珠寶翡翠珍珠這些確實不少,但是糧食儲備卻相當的有限。黑石城都已經陷落,一座小小的王宮,難道就能夠擋住河套大軍的腳步?耶律明輝不這樣認爲,尤其是河套將耶律滄海的屍體送到耶律明輝的面前之後,耶律明輝總算是徹底的絕望了。曼丹是還有耶律明壯和耶律滄浪二人,不過耶律明壯不堪大用,耶律滄浪僅僅只是武功高強。以兩人之力,根本無法逆轉乾坤。
如此情況之下,耶律明輝也豁了出去,乾脆將曼丹王宮一把火燒掉,然後率領所有兵力和河套決一死戰。寧爲玉碎不爲瓦全,耶律明輝現在就是如此心情。
“如果不是我們河套的意外崛起,那麼整個東大陸的形勢必然會與現在有着天壤之別。”青雲號的座駕之上,駱祥對着玄機說道。
“那先生認爲,如果沒有我們河套,哪股勢力最有可能主宰神州大陸?”玄機在棋盤上落下一枚白子,笑着問道。
“短時間內不會出現誰獨霸大陸的局面,應該是雙雄並立。”駱祥也下了一枚黑子,不過黑子剛剛落下,卻發現棋盤上自己的形勢大爲不妙,駱祥好生疑惑,側目一看,卻是昊晉偷偷拿走了自己三顆棋子。駱祥也不以爲意,笑呵呵的在昊晉的小屁股上拍了一巴掌。結果昊晉毫不買賬,拿着棋子便跑到一邊和昊安玩去了,駱祥只能一笑了之。
“秦川李家,曼丹王族?”玄機道。
“不錯。秦川李家確實是人才輩出,先不說才華橫溢天縱奇才的李蕭漠,便是李蕭然、李玄成、李方成、李風成等人,已經是神州王朝年青一代中出類拔萃的將領。加上李鐵鳴的老謀深算,雖然中途會有一些坎坷,不過大河以南,遲早會落入李家的手中。至於曼丹,耶律滄海乃是東大陸之上第一流的政治家和戰略家,拜京雖然有卡辛巴斯存在,不過卡辛巴斯年事已高,根本支撐不了多久。如果不是因爲我們河套的崛起,卡辛巴斯歸天之日,便是曼丹吞併拜京之時。”
玄機沉吟了一下道:“先生所言極是,曼丹確實不可小覷,雖然他們的軍方並無良將,但是他們的王族子弟,不管在何種情況下,都保持着應有的骨氣。不過本人覺得先生還少計算了一方勢力。”
“軍師是說中大陸的颯珊還是柔然?”駱祥反問道。
“柔然!颯珊的國力雖然強盛,但是要想和柔然相比,還有一定的距離。而且他的邪教理論會受到我們神州固有文明的堅決抵制。最主要的是,欽察汗此人用兵如神,他和卡辛巴斯一樣,都是生平百戰未嘗一敗的絕世名將。而且眼界開闊目光遠大,這從他放棄和我們爲敵,全力向西擴張就能看出來。先生別忘了,柔然當時可是盤踞着嘉峪關,而颯珊只要無法越過血色高原,就根本無法威脅我神州的安全。”玄機嚴肅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