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金州城的這幾天裡,沈孤鴻才真正的見識到盧府的霸道與無道。他們做的一切,簡直與土匪強盜無異。不,或者是說,土匪強盜人家是明面上打劫搶東西,可是這盧府的做法行徑,只能以卑鄙無恥四字來形容。
“既然沒人敢管你們,那就讓我來管管吧!”沈孤鴻本來已經打算離開了。但是他知道,一旦他離開,朱老三等人的日子更不好過,像他這種愛管閒事的人,自然會將閒事給管到底。
沈孤鴻一旦決定要做一件事,那便會有所準備,深入瞭解之下,盧府在金州城內,確實能一手遮天。不過這一切的主導者,卻不是那個盧員外盧新有,而是他的賬房先生高升。此人來歷神秘,盧新有能有今天,全是仗着他的智慧。
沈孤鴻知道,要將盧府連根拔起,就先要對付這個高升。當下他連夜出了茶館,向着盧府奔來。
盧府佔據的地盤,比官府都還要大得多,裡面養着的打手,更是有好幾百。難怪官府的人不管,這要管也難以管,再者,聽說盧府在汴京還有關係呢。
沈孤鴻轉悠半天,好不容易纔找到了高升住的地方。高升白日裡基本上都在賬房,只有晚上纔會在自己的房間裡。他的房間,在這盧府內不算是最精緻的,但卻是最危險的。若不是沈孤鴻眼光銳利,發現那些佈置在暗中的機關,直接闖入的話,就算是他武功再高,恐怕也是死人一個。
“看來確實是一個不好對付的人。不過既然遇上了我,那也算你倒黴了!”沈孤鴻心下自語,小心翼翼的穿過佈置在院落中的機關,向着高升的房間靠近。
待到屋門之外時,但見得高升的影子忽然印在了門窗之上,從那影子中,可以判斷他正在摸自己的臉。
沈孤鴻見狀,頓時一怔,莫非這個高升像個女人一般在照鏡子?他一想到高升那一張又幹又癟的臉映在鏡子中,還自己在摸着自己的臉時,心中就不覺得噁心至極。不管怎樣,今日到了這裡,總得要瞧瞧這個高升在弄什麼名堂。於是他劃破門窗上的護紙,只見得高升確實在照鏡子,不僅如此,在那鏡子旁邊還放在一張臉,那一張臉正是高升的。有人竟然能將自己的臉給拿下來?這若不是親眼見到,誰敢相信?
沈孤鴻已經算得上是老江湖了,在這深夜中見得的這樣的情景,也不免吃驚,當下微微一動,卻是將門頭的一根絲線給觸碰到。突然間,院子中響起一陣陣鈴聲。
“誰?”高升那蒼老沙啞的聲音自屋裡傳出,他以最快的速度將門給打開,卻是見得院中空無一物。卻在這時,盧府負責巡邏的人都站到院子外邊,大聲叫道:“高先生沒事吧?”
這些人沒有進入院落,那是因爲高升曾經吩咐過,沒有他的允許,誰也不許進院子。盧新有對高升極爲倚重,他有要求,自然都儘量滿足。
高升拉動一根絲線,那鈴聲頓時停下,親自打開院門,道:“盧首領,沒事,是一隻貓觸動了老朽佈下的機關。”
這位盧首領,名叫盧勳,乃是盧新有的侄子,一身武功不弱,平日裡統帥盧府裡的幾百打手。那日前去找沈孤鴻的麻煩,他因爲去要債去了,是以沒有跟去。
“沒事就好,高老您休息吧!”盧勳向着高升一抱拳,說道。
高升點頭:“勞煩盧首領記掛,老朽就先回屋了,明日還有許多賬本要做。”
盧勳點頭,便領着數十人向着前院走去。
“首領,真的只是貓嗎?屬下覺得高老他沒有說實話。”其中一個漢子說道。
盧勳淡淡道:“他說沒有事就是沒有事,若是有事,那也不是我的事了,想來叔父也不會怪我的。”
“正是,老爺膝下無兒無女,對首領極爲倚仗,這盧府早晚都是首領您的,那個高升裝什麼高傲,哼,到時候有這老東西的好果子吃。”又一人道。
盧勳聞言,眼神一凝,淡淡道:“記住,禍從口出,以後我不希望聽到這樣的混賬話。”
那人聽得盧勳話語,知道自己拍馬屁拍到了馬蹄子上,當下也是驚出一身冷汗。
沈孤鴻出了盧府,不禁暗暗苦笑,他沒想到有一天他會自己嚇到自己。那個鏡子旁邊放在的,絕對不會是高升的臉,但那般栩栩如生,與人臉無異的東西,想必是人皮面具無疑。如果不是人皮面具,他當時一眼便能看得出,也不會在震驚之際觸碰到機關。
“能做出如此面具的人,當世恐怕只有一人!”沈孤鴻這個時候想到了當年在大名府見到的鬼面判官。那鬼面判官扮成丁怡的樣子,他可是半點破綻都沒有看出,若不是一些機緣巧合,恐怕丁家已經徹底成了閻羅殿的了。
“這個人不會是多面判官。”沈孤鴻極爲肯定,因爲這個人的蒼老姿態絕對不是裝出來的,他是真真切切的老人不假,如此一個老人,又有多面判官的面具,想來必是閻羅殿的人無疑。
寂靜的大街上,沈孤鴻的身影更顯孤寂,此時他忽然有些想覓芳了。覓芳容貌算不得這世上最美的,可是她的一顰一笑,卻是那麼的俏皮可愛,一旦她笑起來,在這世上任何煩心的事都會沒有了。這些年來,他們從來都是形影不離,直到在飛雲城分開之後,沈孤鴻才更加明白,沒有了覓芳,他是多麼的不習慣。
沈孤鴻忽然發現,不論任何一張漂亮的臉,都無法取代覓芳的那張笑臉。就算是他對青菡有特殊衝動和感覺,同樣,覓芳也是獨一無二的存在。
“覓芳!”沈孤鴻不由輕聲自語,他自己都不知道,此時他臉上的笑容,竟是那般溫馨自然,也只有想到覓芳的時候,纔會有的。
回到茶館,沈孤鴻便倒在牀上睡着了,再次醒來,是被外面的嘈雜聲給吵醒的。他打開屋門,見得一個武士裝的青年領着上百人圍在茶館前面。
沈孤鴻知道,這些人是盧府的人,但他卻不知道,今日來找他麻煩的會是盧新有的侄子盧勳。
“這處屋子是我盧府的財產,掌櫃的既然不做了,我盧府便要將屋子給收回了。”盧勳仔細的打量沈孤鴻,說道。
沈孤鴻淡淡道:“據在下所知,這處屋子不是盧府的。”
“哦?何以見得?”盧勳不由笑了起來,他的笑容比天上的太陽還要燦爛,潔白的牙齒還在發光。
沈孤鴻看了盧勳一眼,淡淡道:“何以見得這處屋子是盧府的?”
盧勳哈哈一笑,道:“有趣,真是有趣,我第一次遇上這麼有趣的人!”他帶來的那些人這時也跟着笑,肆無忌憚的笑聲傳開,不一會兒便引來了許多看熱鬧的人。盧勳就是喜歡在衆目睽睽之下將一個人廢去,更是喜歡衆人畏懼他的眼神。當下他眼中已經有殘忍之色閃過,掛在腰間的刀也在不停的顫動。
“我說這處房子是盧府的,它就是盧府的,誰人敢說不是?”盧勳的聲音再次響起。圍觀的人這時都不敢議論,更不敢說話。可是要命的是,他們更不能走開。在這金州城中生活,自然是知道盧勳的脾性的。
沈孤鴻也是笑了,他的牙齒比盧勳的還要白,只是這種白色,卻是令人喜歡的那種白,他的笑容,也是令人喜歡的那種笑容。那就像是冰天霜地裡的一縷陽光,令人渾身溫暖。
“我說這不是盧府的,它就不是。”沈孤鴻的聲音也在這時響起。
卻在這時,衙門的捕快來了,連管理金州的官也來了。盧勳臉上頓時起了戲謔之色,道:“這一次,我說了算,你說了不算。”
沈孤鴻聞言,只是笑了笑。那官員道:“這處房屋確實是盧府的,官府有記錄。”
沈孤鴻擡起頭來看了那官員一眼,只見得這人臉色慘白,雙眼空洞無神,顯然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金州是大宋的邊遠之地,但這裡卻是塊肥地,一般人被安排來這裡,也是有些背景的。當然,若是真正有能力的人,自然是不會來這裡的。這官員被沈孤鴻那如刀如劍的目光掃過,渾身不由生痛,露出恐懼之色,叫道:“你······你意欲何爲?”
沈孤鴻淡淡道:“不知道大人如何判定此處屋子是盧府的?”
盧勳沒想到這個時候沈孤鴻依舊不依不饒,他道:“大人累了,你們先將他送回去吧!”
那些捕快答了一聲,便護着那官去了。沈孤鴻道:“看來我還是小看了盧府。”
盧勳不屑道:“你如今才知道,有些晚了,記住,想要做大英雄,也要看看自己有沒有這個本事。今日我會留着你的一條小命,看着我盧府是如何一手這遮天的。”
沈孤鴻點頭:“今日我也會留着你的一條小命,看着盧府如何不能一手遮天的。也要你看看,若這世界當真是弱肉強食的話,你也不會是那個強者。”
盧勳聞言頓時一愣,在他的預計之中,這個時候沈孤鴻應該是已經跪在他的面前求饒,可是他不但沒有看到沈孤鴻跪地求饒,反而換來了沈孤鴻更狠的話語。他在金州城裡已經橫行四年多,還沒有一個人敢於他這般說話的。
“亂刀砍死!”盧勳是真的怒了,他已經沒有陪沈孤鴻玩下去的耐心,他只要沈孤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