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身子站定,沈孤鴻微微一頓,離地而起,如雄鷹一般盤旋而出。花非語同樣躍到空中,雙掌幻化,如展翅的大鵬。
二人都是當世頂尖高手,出招之時均是不假思索,瞅準對方的破綻直接攻擊。可惜二人的招式變幻都太快,縱然有破綻,也只是剎那之間,是以多數時候,都是硬碰硬。
一口真氣用盡,二人同時降落到地。在這時,花非語的臉上泛起騰騰紫光,晃動的身影更是快如疾電,就連殘影都沒有。
沈孤鴻知道,花非語定然已經將“氤氳神功”給修到最後一層了,當下他知道單以目力來捕捉花非語的招式變化,絕對是不可能的。是以他展開了神遇之法,不管花非語變化如何詭異,他那古井不波的心境,都能將花非語給映照出來。
二人的一招一式,已經不能用技來形容,而是近乎與道,是以雲裳雖然在努力的看清楚,可是終究是徒勞的。
砰!
又是一聲巨響傳出,二人對了一掌之後,同時騰身上了那座巨大茶樓的屋頂,身法展開,於瓦片之間踩過,卻是沒有發出一點聲響,連一片瓦片也沒有落下。如此輕功,當真可以用踏雪無痕來形容。
“‘氤氳神功’果然名不虛傳,難怪大祭司曾經那般忌憚你!”沈孤鴻立在屋頂,當下他體內的真氣卻是不斷的運轉,駭然之勢盪開,與花非語的氣勁在虛空之中交擊,發出轟鳴響聲。
花非語淡淡道:“我倒是很好奇,你的武功是如何練成的,竟然詭異到如此地步。”
沈孤鴻道:“我與你不同,沒有那麼好的機緣得到神功,我的武功,多半是自己探索的,當然這其間還有你的功勞。”
“我的功勞?”花非語微微詫異。
沈孤鴻道:“不錯,當初你重傷了莫叔叔,不得已之下爲他療傷,卻是受到真氣反噬,結果,十年的時間裡,我都無法修煉,直到後面找到一本叫做《武經》的書,才從上面找到了解決辦法。”
“《武經》?那是武功秘籍?”花非語問道。
沈孤鴻搖頭:“那是一本關於經脈運行的解說,後面還有幾幅圖,就是那幾幅圖讓我開出了不同於奇經八脈和十二正經的經絡圖,如此,我纔有今天。”
“看來福禍相依,向來如此!”花非語的話語還在另一頭傳響,而他的身子卻是已經到了沈孤鴻之前,如此快的身法,當下只有沈孤鴻能與他媲美。
沈孤鴻雙手交叉舉起,格開花非語正面攻來的一拳,而後身子微微一側,勁力吐出,粘住花非語的雙手,往前一帶,同時左腳踹出。
花非語面色不變,身子在空中一個翻旋,真氣運轉,化開沈孤鴻的勁力,而後雙手向後微微一收,再次擊出。這一收一擊,均是在電光火石之間。沈孤鴻當下向後撤去一步,身子微微一頓,雙拳迎上,硬撞一擊,二人與空中同時一個空翻,退開半丈站定。
在這時,二人再次騰空,拳掌交擊之間,交織着的勁力四下蔓延開去。待得調用的真氣用完,又同時落下。他們的身子,都像是輕葉一般,像是隨時都能浮起來,這等本事,除卻功參造化之外,還因爲本身輕身功夫了得。
高手過招,一招可定出勝負,可那是因爲有高手露出破綻,一旦兩人的招式都渾圓無暇,心境和修爲都相若時,那就是千招都難以分出勝負。此時的沈孤鴻和花非語,就是這種情況。
二人捨生忘死的大戰,卻是不知道整個汴京城已經陷入一種惶恐不安之中。寇準進得皇宮,請出聖旨,當下全城禁軍調動,封得嚴嚴實實,就是一隻蒼蠅都飛不出去。而寇準與千牛衛大將軍和大內侍衛的統領康正,此時都正朝着閒雲居奔來。
莫清風來到鏡湖山莊,將花非語是鬼面閻羅的事說了,同樣掀起軒然大波,當下葉千華一邊讓山莊內的弟子飛鴿傳書,告知各大門派,一邊與莫清風趕往閒雲居。
雖然皇宮要近一些,可是寇準只是普通人,不會武功,行動起來自然也慢一些,而至城西郊進城的莫清風葉千華二人,卻是急速奔進,兩方人馬在閒雲居外相遇。
“不要輕舉妄動!”葉千華大叫一聲,因爲此時有恐怖的打鬥波動從閒雲居里面傳出,一般人進去,保不定會發生什麼。
莫清風、葉千華、趙惟忠皆是當世的頂尖高手,當下他們一躍起,站到閒雲居外邊的屋頂之上觀看閒雲居,當此只見,只見得兩道人影或是凌空激鬥,或是立在屋頂,或是在地上纏鬥,一招一式,均是隻看得殘影,根本就看不真切。
“這兩人一個定然是鬼面閻羅,另一個卻是猜不出來!”趙惟忠嘆息道。因爲這時候,不管是花非語還是沈孤鴻,一招一式,都是快到了極致。
葉千華道:“除卻神箭公子沈孤鴻,應該沒有誰能與鬼面閻羅鬥到這個地步了!”
葉千華乃是武林盟主,公認的武功天下第一,可是在這時候,他不得不承讓,與沈孤鴻和花非語相比,他卻是弱了一線。這一戰註定驚世駭俗,要天下震動。同時,葉千華當真希望兩人同歸於盡,如此,他還是天下第一的高手。
沈孤鴻與花非語的這一場生死之戰,已經進行到了差不多一個時辰,當下二人的消耗仿若,憑着深厚的修爲,出招依舊凌厲,快似閃電。
不遠處,趙惟忠再次嘆道:“拋開其他不說,單以這場大戰來看,恐怕算是曠絕古今!”
莫清風點頭:“不錯,他們的招式,已經是近乎於道的存在,如此下去,恐怕會是兩敗俱傷。”
葉千華目光微微一閃,心道:“兩敗俱傷也是一個好結果,到時候解決這兩人都不付吹灰之力!”
沈孤鴻和花非語都不知道葉千華打着這樣的主意,當下正在捨生忘死的大戰。沈孤鴻運轉玄功,體內真氣運轉,釋放出一股吸力,將花非語的掌力給帶偏,而轟出去的拳頭,卻是直取花非語的面門。
花非語也是極爲了得,當下身子向後微微一仰,左腳踹出,射出一道氣勁,擊在沈孤鴻的拳勁之上。砰的一聲巨響,沈孤鴻和花非語都向後飄退開去,而後身子一頓,如閃電一般激射而出,再次纏鬥在一起。
沈孤鴻拳來掌往之間,正在以神遇之法捕捉花非語的破綻。可惜花非語招式之間,皆是流轉着一股玄之又玄的氣息,就算是有破綻,也只是眨眼之間,沈孤鴻根本就來不及出招。
到了這個時候,沈孤鴻知道唯有見招拆招,是以他出招之時,攻擊與防守皆備,體內真氣流轉,渾圓無暇的氣勢籠罩全身,根本就沒有半點破綻可言。
轉眼之間,已經過了兩百餘招,二人硬碰一記分開,氣機相互鎖定,流轉的氣勁,在空中發出嚯嚯之聲,凡是被交擊的氣勁所觸及的物事,皆是瞬間化作齏粉。
“看來我的事已經是天下皆知了!”花非語嘴角處帶着笑容,眼中卻滿是滄桑。
沈孤鴻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
花非語大笑一聲,體內真氣如驚濤駭浪一般翻轉,氤氳之氣籠罩全身,當下只見他他一步踏出,帶動流轉着勁力,同時右手成指點出。這一指看似很慢,很簡單,可是落在沈孤鴻的眼中時,卻是變得飄忽詭奇起來,彷彿這一指沒有任何目標,但又像是沈孤鴻身上任何一個部位都會被他給點中。
驚駭之際,沈孤鴻壓制住震盪的心神,瞬間進入古井不波的心境,心間然如一道明鏡,映照花非語的招式變化,同時感應氣流的流動。當下只見他雙手划動,彷彿在撐船一般,這看似一個簡單的動作,卻是彷彿已經將流轉着的氣流給切開,彷彿虛空在這時都要凹陷一般。
花非語此時生出一種錯覺,彷彿裂開的虛空之中出現一股極大的吸力,將他的指力給吸盡的同時,整個身子都要被涌動的亂流給絞碎。當此之際,他發出一聲長嘯,點出去的手往回一手,擡高到胸前聚力推出。
恐怖的掌勁吐出,猶如兩條卷出去的狂龍。沈孤鴻也是發出一聲大喝,拳掌演化,勁力一吞一吐之間迎上花非語的凌厲攻擊。兩道極爲恐怖的勁力撞擊在一起,驚雷一般的響聲傳出,二人身子均是不受控制的向後彈出去十幾步,同時噴出鮮血。
花非語再次大笑一聲,道:“沈孤鴻,你的武功確實已經登峰造極,可是卻殺不了我!”
沈孤鴻神色冷漠到極致,道:“大話別說得早,咱們再來戰過!”
沈孤鴻的體內的真氣,在十二正經和奇經八脈之間相和時,還由《武經》開闢出來的隱脈運轉,每當真氣流過這三處不同的經脈時,總是會發生一些怪異的變化,像是無窮無盡一般。花非語練成“氤氳神功”,任督二脈早通,但他根本不曉得沈孤鴻開出來的隱脈有多麼玄妙。換句話說,花非語只能看透一半的沈孤鴻,其餘一半,則是在隱秘之中。
沈孤鴻體內真氣九轉,瞬間恢復,就算是被震出來的重傷,在這時也都恢復了近半。當下他擡起頭來,聚力的雙手泛着淡淡光芒,一掌拍出,看似普通的一掌之中,卻是蘊含多重變化。花非語沈孤鴻的恢復速度,也是暗一驚,他體內的傷勢與沈孤鴻相仿,可惜沒有沈孤鴻恢復得快。當此之際,只得舉掌相迎。
二人雖然都是有傷在身,可是沈孤鴻因爲體內真氣運行快,恢復得也要快一些,再次對上時,沈孤鴻明顯佔據一些上方。
眨眼之間,二人以快打快,又過去上百招。花非語體內的傷勢越來越重,漸漸的便被沈孤鴻壓制住。
不遠處的屋頂之上,葉千華與莫清風、趙惟忠三人見狀,也都鬆了口氣。此時沈孤鴻與花非語的招式都慢下來了,他們自然能看到沈孤鴻佔據了上方。
“原本以爲射箭公子最厲害的武功在弓箭上,卻不成想過沒有神箭和寶弓的神箭公子依舊天下無雙,連令人聞風喪膽的鬼面閻羅都要敗在他的手上,看來他纔是真正的厲害人物啊!”趙惟忠由衷讚道。
葉千華目光微微一閃,道:“大將軍有所不知,早就有人把神箭公子與閒雲公子並舉了,可見那人確實有先見之明啊!”
其實最先推動沈孤鴻成名不是別人,正是葉千華,不過他顯然沒有安什麼好心,只是最終適得其反,沈孤鴻果真成就赫赫威名,被武林同道所承認。
再次對了一掌,沈孤鴻嘴角雖然有鮮血滲出,可是體內血氣旺盛到極致,沒有半點疲勞的樣子,而花非語卻是滿頭大汗,就連呼吸開始急促起來,同時體內的傷勢加重,令得他的真氣運行開始緩慢下來。
鬥到這個時候,沈孤鴻依舊沒有一招能置花非語於死地的把握,因爲消耗巨大,他的招式也略顯緩慢,只是出招之時,渾圓無暇之勢依舊不可破。
花非語當下自然不甘,出招之時,全是同歸於盡的打法,只是都被沈孤鴻給輕描淡寫的化解了。不遠處的雲裳看着,依舊沒有什麼表情,一個心死的人,自然不會想太多了。
又是砰的一聲響聲傳出,沈孤鴻與花非語再次硬碰一記。沈孤鴻身子向後微微一仰,便已經站定,而花非語則是被震退出去數步,身子搖搖晃晃的。沈孤鴻展開步伐,連續攻出三拳一掌,前三拳被花非語給格擋開去了,但最後一掌花非語卻是無法避開,正中他的左肩。
咔嚓之聲傳出,花非語左臂垂落,身子摔出去,吐出一口鮮血。
“沈孤鴻,你果然勝了!”花非語雙眼空洞,呼吸很是急促,嘴角鮮血不斷滲出。
沈孤鴻其實也並不好受,當下他壓制住體內翻騰的氣血,道:“這一戰決的是生死,而非是勝負!”
花非語聞言,臉上依舊帶着笑容,顯得孤傲無比,無論是天下第一公子閒雲公子花非語,還是令人聞風喪膽的閻羅殿殿主鬼面閻羅,都是天下間最頂尖的存在,他當然有自己的傲氣。
此時外面觀戰的葉千華眼中閃過厲色,心想:“要是我現在出手,不管是沈孤鴻還是花非語,都必死無疑,但有莫清風和趙惟忠在這裡,許多事情都不好解釋,又殺不了他們,該死。”
葉千華本就是來殺花非語的,不曾想過沈孤鴻已經代勞,若是早知道是沈孤鴻與鬼面閻羅的大戰,他定然會安排人來殺沈孤鴻的。
“待會伺機而動!”葉千華心下盤算。
花非語此時看了沈孤鴻一眼道:“我花非語向來都是世間最頂尖、最高貴的存在,誰也沒有資格殺我,唯有我自己!”
花非語說完,一掌拍在自己的額頭上,就此倒在了地上。沈孤鴻有神遇之法,不用目視,便能知道花非語已經死了。當下他嘆息一聲,輕聲道:“你我之間的恩恩怨怨,確實只有一個人死了纔可以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