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掃滅羣雄_第269章 攻取相州【四】

申朔見面前那幾位降將神情不對頭,心頭不由一怔,懷疑他們有異心。他一心想馬上除掉他們,以免後患。可當他的目光觸及到他們腰間的刀劍時,又遲疑不決起來,擔心自己制不服他們,反倒受其害。也是,他雖有五六位心腹愛將,可難敵堂上十餘位降將。他心裡清楚要明着擺平他們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最明智的做法,就是遣人暗地除掉他們。這時候,他覺得退去城外之敵並非當務之急,首件大事是如何剷除異己。正所謂攘外必先安內,那如何剷除異己安定軍心呢?申朔明白,這事只能跟自己的親信商談,因此他藉故將那些異己分子支開,留下心腹商量計策。

那些降將都是聰明人,一眼就看出了申朔不懷好意。他們瞭解這個肥頭胖耳的傢伙,知道他外表慈悲內心陰險,對持異議者從不心慈手軟。因此,他們人人感覺到自己的性命有憂,在心裡面盤算着如何消除這一可怕的隱患。他們聚集在大將朱彥宗的營帳內,一面唉聲嘆氣,一面談論着方纔與主帥申朔鬧分歧一事。朱彥宗文武雙全,膽大心細,看見衆將神情憂愁,忐忑不安,就知道他們爲哪般了。

沉默了下,朱彥宗直言不諱地提出先下手爲強的建議。衆將先是一怔,緊接着就一個接一個地點頭稱是。也是,在這種你死我活的爭鬥中,要想保住自己的性命,最穩妥的辦法就是讓對手先喪命。只是如何才能殺掉申朔這個可惡的東西呢?這的確是個大難題,因爲申朔身邊那幾個心腹武功了得,不容易對付。正因如此,大家都在爲除去申朔而犯愁。他們知道朱彥宗足智多謀,要想解決這一難題還得靠他。於是,一個個向他討主意。

朱彥宗雖年方三十,然天資聰穎,老謀深算,常能以奇計制敵,被稱爲軍中的小諸葛。這不,他低頭捻鬚思索了會兒,眼珠子一轉就計上心頭了。接着,他擡眼掃了圈在座諸位同仁,嘿嘿一笑,說自己有辦法除掉申朔這一禍患。衆人聽罷,轉憂爲喜,人人抑制不住興奮地向朱彥宗問計。朱彥宗下意識地向門外瞟了瞟,見外面沒有人影,便壓低聲音把自己的計謀道了出來。衆人聽後,很是放心,以爲此計定能取了申朔的性命。

這時,城外唐軍中,齊王李元吉正與李世勣、王孝逸、張胤等將軍商議攻打城池之事。李元吉自恃兵馬強於敵方,想立即發動戰鬥,一舉拿下黎州城。王孝逸、張胤等親近齊王的將佐們當即隨聲附和,支持李元吉的主張。只有李世勣一聲不吭,他舉頭凝望着城牆上迎風飄揚的旌旗,顯出副若有所思的模樣。李元吉見李世勣遲遲不發表意見,心裡有些不快,但他臉上仍舊擠出絲笑,語調不輕不重地向他討教。

李世勣聽到齊王在問自己,趕忙回過頭,向他拱手揖禮,然後果斷地回答道:

“回稟齊王,在下以爲,我軍不必急於攻城,只須靜觀其變。”

“靜觀其變?”李元吉詫異地問道,“李將軍,難道城中會發生什麼重大的變故嗎?本王實在難以預料,請將軍賜教!”

“不敢當,不敢當!”李世勣又一拱手謙遜句,緊接着解釋道,“殿下,黎州城內大多都是我大唐將士,他們只因迫於形勢而降於劉黑闥。今聞齊王親率大軍前來征討申朔,他們當生歸順之心。兵法雲士存異志,其軍心必動搖,可不攻而自破矣。故而,在下以爲殿下可暫緩攻城,以觀其變。不知齊王意下如何?”

“將軍言之有理!”沉默了好半天,李元吉接受了李世勣的建議,贊同道,“申朔此人心胸狹窄,難容手下降將,必不得人心。今得知本王率軍前來攻城,那些原大唐將士當會拋下申朔這個不仁不義的賊寇,打開城門迎接我軍進城。本王只須靜觀其變,坐收漁人之利得了,哈哈!”

“殿下英明!”李世勣拱手道,“申朔見我大軍圍城,必會逼衆將出戰。衆將因知寡不敵衆而心生降意,從而與申朔產生對立情緒,這就極有可能發生變故。若不出在下所料,不用多久,殿下您就能得到申朔死於衆將刀劍之下的好消息了。請殿下靜候佳音!”

“果能如此,那真是太好!”李元吉聽李世勣這麼說,高興得哈哈大笑了兩三聲,接着又擡眼望着身旁的李世勣,用肯定的語氣說道,“倘若我軍真能兵不血刃拿下黎州城,那此功當歸將軍你。到時,本王一定面奏父皇,替你爭取最高的獎賞!李將軍,你就等着我父皇封賞吧!”

“不敢,不敢!”李世勣慌忙揖禮道,“殿下乃統軍元帥,當受此功。在下不過出了點主意,豈敢望皇上加恩封賞呢?齊王好意,在下多謝了!”

“將軍智謀過人,卻又處處謙遜禮讓,難怪秦王對你另眼相看哪!”李元吉耐人尋味地對李世勣說了句,“不過,李將軍,太子也很器重你呀!”

“在下不才,能得到太子殿下和秦王的賞識,真是感激涕零!”李世勣很巧妙地答道,“在下當竭忠盡力效命朝廷,以不負太子和秦王的厚意。”

“好,李將軍說的好!”儘管李元吉對李世勣這種騎牆式的表態有點不滿意,但還是很高興地讚道,“以將軍之才,往後必定爲朝廷所重用!”

說完,李元吉又給李世勣拋了個頗具意味的眼神,似在有意向這位智多星示好,欲替大哥拉攏他。李世勣是個明白人,自然能看出齊王的用意,卻什麼也不說,只那麼微微笑了一笑。說實話,這時候李世勣也很難斷定太子與秦王之爭誰會是最終的贏家,因此不表態是最明智的做法。

既然不準備立馬攻城,那也就沒必要製造緊張氣氛了。於是,李元吉當即命令全體將士們就地休息,自己也緊跟着翻身下馬,與衆將席地而談。

果如李世勣所料,申朔見朱彥宗等降將與自己不同心,便有了除去他們的打算。他獨自坐在書房裡尋思了好長一段時間,真是功夫不負有心人,他終於找到了一條妙計。於是,他當即差人把自己最信得過的大將焦建忠請到書房裡,將想好的計策對他說了遍。焦建忠也認爲此計絕妙,可以輕而易舉地剷除異己,就決定照主帥說的去辦。不多時,他邁出了申朔那座雕樑畫棟的豪華宅院,朝朱彥宗的駐地大踏步走去。

朱彥宗聽說申朔請他和其他降將一道共進晚餐,眼珠子骨碌一轉,就猜到這條黃鼠狼所安的好心了。他先是在心裡頭狠狠罵了這狗東西幾句,緊接着又轉怒爲喜,因爲他認爲自己的機會也來了。說真的,此時他正在爲如何接近申朔而發愁,沒想到倒是他主動給自己行刺的機會。真是天助我也!想到這兒,他那張黑黝黝的大臉上露出絲笑容,接着又笑呵呵地接受了主帥的邀請。焦建忠見朱彥宗毫無提防之心,不由一陣暗喜,想這傢伙也是合當命絕,竟然看不出主帥要取他頸上之頭,以安軍心。他在心裡冷冷地笑了兩聲,然後拱手向朱彥宗告辭了。

焦建忠一出帳門,朱彥宗就差手下把自己人叫來商議對策。衆將聽說朱彥宗要擺鴻門宴,殺了自己,不禁又驚又怒,憤憤地大罵了陣申朔這個陰險毒辣的東西,然後挨個向朱彥宗討保全的法定。朱彥宗一臉輕鬆地呵呵一笑,然後才把自己想好的辦法說給他們聽。

衆人聽罷,長長地舒了口氣,他們知道此計一定能夠化險爲夷,並且乘機除掉申朔。只是有一點讓他們皺起來了眉頭,那就是如何帶兵器進去。若手中無利刃,便只有任人宰割的分了,何言取敵手項上之頭。按規定,進主帥的府邸是不可挾帶刀劍的,要想解決這一問題,那就只能是私藏了。不錯,朱彥宗打的就是這個主意。他吩咐衆將把短刀藏於衣袖,混過申府侍衛的檢查。大家聽了,覺得這主意挺不錯,便欣然接受了。

掌燈時分,朱彥宗等人一道通過了門衛的檢查,鎮定自若地跨進了申府,來到了主帥申朔的面前。申朔見朱彥宗他們來了,很是高興,客客氣氣地請他們入席。朱彥宗等將一一向主帥揖禮道謝,依次就坐。接着,滿座賓客就觥籌交錯地喝了起來,座間歡聲笑語,氣氛十分溫馨而熱烈。

然而,朱彥宗深知這是申朔擺的鴻門宴,平靜之中惡浪洶涌,因此不敢有絲毫放鬆。他一邊頻頻舉杯暢飲,一邊密切注視着屏風之後的動靜。他的感官很敏銳,隱隱感覺到周圍透着股殺氣。因此,他敢確定屏風後面一定埋伏了刀斧手。這時,他想動手,可是大將焦建忠正立在申朔身後,那雙露出兇光的眼睛緊緊地盯着他。朱彥宗知曉焦建忠的本領,有他在旁難以下手,到時很可能殺不了申朔,反倒丟掉自己的性命。因此,他只能耐心地等待着機會,然後再給予對手致命一擊,以達到自己的目的。這麼一想,他很快就鎮靜下來,不動聲色地低頭抿了口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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