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效飛對上海幫會方面的事情並不陌生,因爲,他在軍統訓練班的時候有一個教官,就是後來大名鼎鼎的軍統六大金剛之一的沈醉。沈醉原來就是在上海負責行動的,當時他還不是軍統六大金剛之一,但是已經算是軍統的骨幹人員了,他在上海就經常藉助幫會的勢力收集情報,進行行動。
於效飛在訓練班的時候,因爲聰明好學,非常受教官們的喜愛,他就經常向沈醉請教行動方面的事情,沈醉就把自己在上海時候的經歷當成故事講給於效飛聽,於效飛邊聽邊記,向他學了不少上海幫會的典故,對黑道上的切口也知道很多。
今天於效飛真的見到了這些黑道上的人,於效飛又已經學會了上海話和南方很多地方的方言,就直接用黑話跟這三個人攀談起來,儘管開始的時候於效飛的發音有些不對,這幾個人邊說邊教,沒一會,於效飛就學得八九不離十了。四個人象是幫會開會一樣用黑話沒完沒了地說起來,鄭斌纔在旁邊簡直象是到了外國一樣,只能傻呆着,一句也聽不懂。
於效飛暗暗指着鄭斌才說:“這模子是個空子,不在線上,招子不昏,風一緊就自己鬆人。併肩子們念短吧!模子知道得多了準送併肩子們進大院子。”
這些全都是黑話,於效飛的意思是,鄭斌纔是個外行,什麼都不懂,腦子又不好使,膽子還特別小,一遇到危險就自己逃跑,大家儘量不要讓他知道太多事情,否則他準得把大家都送進監獄裡邊去。
這三個人拍拍於效飛的肩膀,哈哈大笑起來。
他們這邊說着,田平貴的姘頭已經把酒菜擺上來了,田平貴問道:“兄弟好象懂得很多呀,是線上的朋友嗎?”於效飛沒說話,轉身對鄭斌才說:“田大哥家裡都是涼菜,我愛吃熱的,你去上外邊館子裡邊給我弄點熱乎的炒菜行嗎?”
鄭斌才本來就聽他們說話象鴨子聽雷一樣,正在無聊,又是給於效飛跑腿,連忙樂顛顛地站起來,接過於效飛給的幾張大票子,跑了出去。
於效飛這纔對這三個人說:“不是,我親戚給杜月笙老闆幫過幾次忙,他介紹了一些朋友給我認識,他教我的。”
這三個人驚叫起來:“你跟杜月笙也認識?”
於效飛得意地一笑說:“也不是特別熟,只是他欠了我家幾個人情而已,皇帝還有三急嘛!”
這三個人雖然都是黑道上相當出名的人物了,可是要說跟杜月笙比,那還差得遠,聽說於效飛有這樣大的面子,眼睛裡邊流露出羨慕的光來。
杜月笙是戴笠的好朋友,他在上海的人自然肯爲戴笠幫忙,於效飛要是過去找他們,他們絕對會爲於效飛出大力,這個也不算吹牛。
於效飛藉機對這三人說,要送他們槍支,幫他們跟巡捕房的人打招呼,到時爲他們開脫罪行。別看這些人也弄到不少錢,可是跟於效飛這種在社會上層闖蕩的人來比,他們的能力還是有限,於效飛說送給趙寶福一支好槍,可把他樂壞了。
而於效飛說的巡捕房的那些人,都是於效飛在出發之前戴笠介紹給他的戴笠的心腹,他早就收買了他們幫助軍統做事了,沈醉多次提到過這些人幫助他從租界綁架共產黨的事,所以這些人是非常可靠的,跟軍統的關係非常深。
於效飛這麼一說,這三個人跟他馬上有一種相見恨晚的意思,三個人越說越熱乎。
鄭斌才從外邊回來的時候,於效飛他們早就說起了其他事情,只說一些江湖上的典故,根本不說自己的事情,就這麼巧妙地瞞過了鄭斌才。鄭斌才帶來了一個飯館的小夥計,用食盒帶來了熱乎乎的飯菜,幾個人喝得非常開心。
從田平貴家出來,於效飛非常高興,現在他的幫手已經找得差不多了,已經具備了行動的條件,現在只等發現目標,就可以動手了。
他沒有叫車,就這麼漫步趕回了自己的住處,等到要到家的時候,時間上已經是非常晚了。於效飛正在走着,心裡忽然一動,一輛棕白兩色的汽車從他的後邊急馳而來,一下子停在他的面前,從車上跳下了四個人,舉起手槍就對準了他。
於效飛沒有動,他的仇家實在太多,現在都不知道是那條道上來的了。這些人是日本鬼子呢,是76號的呢,還是剛剛認識的田平貴的仇人呢,這些全都有可能,朋友多了,朋友的仇人的帳也會算到自己的身上,仇人也就多了。他要看看對方的來路再做決定。
四個人把於效飛包圍起來,其中一個用手電照着於效飛的臉問:“是他嗎?”
另外一個傢伙上來看了一下,回答說:“是他,絕對沒錯。”
拿手電的傢伙掄起槍柄就朝於效飛的頭頂砸下來,嘴裡還罵道:“小赤佬,活得不耐煩了!”
於效飛輕輕一揚手,沒費吹灰之力,就架住了那個傢伙的手腕,那個傢伙覺得自己的胳膊象是被鐵鉗夾住了一樣,絲毫動彈不得,他正在呲牙咧嘴地使勁,於效飛笑着問道:“幾位兄弟,是那條道上的,有話不妨說清楚,免得誤會。”
於效飛身後的一個傢伙把槍支到於效飛的後腦勺上,惡狠狠地說:“你這種東西也配問大爺的名號?”
於效飛冷笑一聲:“既然不講交情,那麼也別怪於某不客氣了!”
說着,於效飛一個後撩腿,向身後的傢伙踢去。這一腳是北派武功戳腳的救命絕技之一,專門反擊從背後攻擊的敵人。於效飛這一腳又準又狠,正踢到身後的傢伙的心口上,那個傢伙一聲慘叫,騰空飛起,重重摔到身後的汽車上。
與此同時,於效飛反手一扭面前的傢伙的手腕,一個雙採手,左手一帶這傢伙的手腕,右手掐住他的胳膊肘一扭一壓,藉着後踢的姿勢向前一彎腰,向下一壓,那個傢伙慘叫一聲,胳膊幾乎被於效飛扭斷,手裡的槍也一下子掉到地上。
就在於效飛和那個傢伙一低頭的功夫,於效飛的頭頂上“砰”的響了一槍,另外兩個持槍的人開槍了。
於效飛向前一躍,順手把被他抓住的傢伙推到自己的面前,於效飛的手向下一滑,已經把這個傢伙手裡的槍奪了過來,於效飛用槍頂住這個傢伙的腦袋,對那兩個傢伙喊道:“放下槍!我看你們是不知道死字是怎麼寫的呀!剛纔我是手下留情,現在給你們最後一個機會,馬上把槍放下,說出你們的身份,否則我把你們幾個打成馬蜂窩!”
對面兩個站着的傢伙一猶豫,於效飛手裡微微一用勁,被他活捉的傢伙一聲慘叫,連忙大聲喊道:“快,你們兩個混蛋,快把槍放下!你們兩個想讓我死啊?”
那兩個傢伙雙手下垂,一陣失望,“啪噠”一聲,把手裡的槍扔到地上。
於效飛一把把面前的傢伙扔到牆上,一隻手用槍用力頂住這個傢伙的腦袋,壓得他的臉都在牆上擠得變了形,另外一隻手飛快地在這個傢伙身上搜了一遍。於效飛看了一下從這個傢伙身上搜出的證件,天太黑,根本看不清。於是於效飛問道:“現在還不說,你們是幹什麼的?”
被於效飛搜查的傢伙急忙硬把頭轉過來說:“千萬別開槍,我們是方師長的人!”
於效飛捏住他的腦袋,重重地在牆上一撞,問道:“什麼方師長?”
這個傢伙說,方師長是一個原來國民黨的師長,日軍南下以後,他在一次戰役中被俘,就投降了日本鬼子,組織了一支僞軍。這一段時間他一直來租界玩,經常去沙拉拉夜總會,以爲憑着他的特殊身份,可以獨佔安娜這支名花,不料安娜只是跟他跳了幾支舞,並不來真格的。他看到於效飛經常在安娜下班之後送她回家,以爲是於效飛在中間搗亂,於是想讓自己的保鏢把於效飛打成重傷,強行霸佔安娜。
於效飛一把把這個傢伙扔到地上,從地上撿起他們的手電,看了看他們的證件,證件上邊是說這些傢伙是什麼上尉副官的,這時汪精衛已經開始組織僞軍,軍隊的制度全都跟蔣介石那邊的一樣,大量原來的國民黨的將領都投降過來,又開始在上海欺壓起人民來。
於效飛掏出自己的證件,在領頭的傢伙的臉上拍打着說:“你們真是瞎了狗眼,我是日本特務機關的人,是日本特務機關的人!明白嗎?你們這些亡國奴在我面前連個雞毛都算不上,我有權力連你們的什麼汪精衛政府的部長一起抓起來,你們是想找死啊?”
這幾個傢伙看到了於效飛手裡晃動的果然是日本特務機關的證件,本來已經捱了一頓好揍,現在更是嚇得魂不附體了,急忙不停地賠禮道歉。於效飛想了一下,對他們說:“我是日本特務機關的人的事,不許告訴任何人,知道嗎?如果你們暴露了我的身份,你們就等着到日本監獄裡邊旅行去吧!記住沒有?”
幾個傢伙連聲答應。於效飛就把這幾個傢伙的槍全都收起來,然後上了他們的汽車,揚長而去。這幾個傢伙呆若木雞地看着於效飛就這麼把他們的槍支和汽車全都弄走了。日本特務經常敲詐勒索,這次輪到他們倒黴,儘管這個數目相當可觀,但是想想可能進監獄的威脅,他們一點辦法也沒有。
於效飛這次有了交通工具,行動更加方便了,他中午從報社回到租界,去找安娜報告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提醒安娜注意。安娜看到於效飛居然有了自己的汽車,覺得非常好笑。對於這些爭風吃醋的事情,安娜經驗豐富着呢!她纔不在乎這個不知道從那兒鑽出來的漢奸師長。反正她是在租界裡邊,又是洋人,就是汪精衛的政府也拿她沒轍。
不過,安娜告訴了於效飛一個重要的情報,有一個日本第四師團的後勤軍官來沙拉拉夜總會,一直賴着不走,安娜命令於效飛去對他進行觀察,看看能不能在他身上找到突破口。
於效飛一聽,喜出望外地說:“哎喲,是日軍第一窩囊廢師團哪!這下可有戲了!”
安娜奇怪地反問:“什麼?日軍第一窩囊廢師團?”
於效飛說:“是啊,這可是日本最棒的部隊了。”接着,於效飛就把這日軍第一窩囊廢師團的故事詳細給安娜介紹了一遍。
在很多人印象中,日本軍隊個個都是亡命徒。然而很少有人知道,當時的日軍中有一支以戰鬥力差而聞名的部隊,它就是號稱“皇軍中第一窩囊廢師團”的大阪第四師團。
大阪第四師團成立於1888年,士兵主要由大阪的菜販子和其他小商人組成,是日軍中的資格最老的師團之一。這支部隊下轄四個聯隊,配備了一流的武器裝備,堪稱日軍“精銳”。然而它成立沒多久,“窩囊廢”的名聲就傳遍了整個日軍。
在因爲於效飛取得重要情報而大勝的蘇聯和日本的諾門坎衝突中,第四師團的出動命令下達後,整個師團的人都成了病號,要求留守。日軍聯隊長在狂怒之下,親自坐鎮醫務室參加診斷,這才勉強組織好部隊向前線進發。第四師團又開始磨洋工,從海拉爾到諾門坎整整走了8天,而且大量人員掉隊。蘇日宣佈停戰的消息傳來,掉隊的迅速跟了上來,帶病趕赴前線,還萬分懊喪地抱怨居然沒有機會打上一仗。
在整個侵華戰爭中,中國軍隊一聽對手是大阪的第四師團,往往士氣大增,搶着和第四師團交戰。第四師團經常打窩囊的敗仗,日軍中有個普遍說法,有第四師團參戰,本來能打贏的仗,也會打輸。
第四師團爲什麼這樣特別呢?日本在全國每個地區都組建一個師團,在一個師團裡,大隊長以下的官兵都來自那個地方,最早組建的七個師團按人員的來源地區分別稱爲東京、仙台、名古屋、大阪、廣島、熊本師團。
按日本人的說法,日本把日本的全國跟中國做了一一對比,組建第5師團的廣島,屬日本的“中國”地區,就是中國的中原地區,自古爲交兵之地,有武士傳統並受天皇重視。日軍第5師團是侵華戰爭中作戰範圍最廣的部隊,同中國七十個師交過戰,太平洋戰爭爆發後又一直打到印尼。
而大阪相當於中國的江浙地區,當地人擅長經商。在日本發展到了封建社會後期的時候,封建諸候達到了腐化無能的頂峰,爲了滿足奢侈的享樂生活,經常要向經營方式和財富接近了資本主義的大阪富商借貸,所謂大阪富豪一怒,天下諸候皆驚,說的就是他們了。當年大阪的商人可以決定國家的命運,他們纔不把什麼天皇放在眼裡,大阪人眼裡只有利益。大阪人是絕對不會去爲天皇而死,爲大日本帝國而死的,對上級命令也習慣進行討價還價,只按照對自己最有利的方式執行。
其實,任何組織都不是鐵板一塊,日軍也不例外。戰鬥力強、被俘後自殺的大多是軍官和18歲至二十幾歲的未婚青年士兵,三四十歲的預備役兵和戰爭後期補充到軍隊中的16至17歲的少年兵是最容易當俘虜的。
日本兵之所以非常頑固,不當俘虜,首先是日本人的性格特殊,是那種犟種,如果打敗了,就完全崩潰了,可是在沒有受到教訓之前,還一直毫無理由地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優秀的民族,所以沒想過投降的事。其次的原因是日本多年進行毒化的結果,日本兵覺得爲天皇去死是光榮的事,死了以後還能比別的國家的人強,能在靖國神社裡邊舒舒服服地活着,不算真正的死亡。最後可能也是最實際的一點是,假如日本兵投降,他們的家屬就不能享受優待,在貧窮的日本,就只有餓死一條路,所以怎麼也得爲家裡人留條活路。
所以,只要瞭解日軍的本質,還是能充分利用他們的弱點的。要說貪婪無恥,第四師團的人是和整個日本軍隊是一致的,要說到死硬頑固,那絕對不是大阪第四師團的作風。假如要從日軍內部下手盜取密碼,那麼從這種又貪婪,又不講日軍紀律的軍官身上下手是最合適不過的了。
安娜問:“那麼,咱們有機會在他身上弄到密碼嗎?”
於效飛把握十足地說:“這就要看你的了,你先去弄清這個第四師團的這個後勤軍官是來幹什麼的,他很可能是來爲整個師團採購物資的,否則他不會有權力離開部隊,還有權力來夜總會玩。如果他是遠離部隊單獨執行任務的,那麼他必然會用電臺和部隊聯繫,那時咱們就可以在他身上打密碼的主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