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句供詞,大老爺心裡咯噔一下,臉色沉了沉。
沈澤明遊手好閒,常出沒煙花巷柳之所,這是溫遠縣衆人皆知的事情。而月如的模樣,雖然此時憔悴了些,但稍加裝扮,也絕對是美人一個,這也是人所共見的事實。
所以,衆人絕對有理由相信,沈澤明垂涎月如的美色。或許,已經發生了什麼也說不定。
不,一定是發生了什麼,否則,二夫人怎麼會對自己的侄媳這樣關愛有加呢?若不是想要掩飾什麼,這樣做,實在是有違常理。
圍觀的百姓心裡已經有了事情大概的梗概。
被婆母和正室欺壓毒打,還要忍辱與丈夫的堂兄苟合,在這樣非人的境遇下,走了極端而買兇殺人的主謀,終究是令人憐憫的。
一時間,沈家成了不折不扣的大惡人。
富麗堂皇的大宅中,隱藏着如此多的污穢不堪的家醜,怎能不令衆人唏噓?
聽着衆人的指指點點,大老爺餘光瞥見月如嘴角勾起一抹邪肆的弧度,心中更是鬱怒不已。
竟然會做到這地步。
爲了報復沈家,這女人已經不在乎自己是否被官府關押,是否會被當衆問斬,甚至連女人最最重視的名節,她都可以隨隨便便拿出來,供人指點。
大老爺當然不會說,沈澤明根本就是……拜月如所賜,早已不算是真正的男人了。他也不會說,沈家究竟與月如的父母有怎樣的恩怨。這是沈家的秘密,他身爲一家之主,便是死了,也會把這些見不得光的秘密帶進墳墓裡去。
範知府和月如便是料準他即便看透了設局,也什麼都不會說吧。所以才能這樣肆無忌憚的污衊沈家,把子虛烏有的髒水潑到每一個人的身上,讓誰的心裡都不好過。
讓沈家身敗名裂,被世人謾罵的痛苦折磨着,比讓沈家人死掉還讓他們愉快吧。
穩了穩心神,在範知府開口之前,大老爺當然不會坐以待斃,他眸光一聚,穩如泰山的拱手說道:“大人,這只是小丫鬟的片面之詞。何況,她顧忌自己主子的威嚴,這些話,未必詳實。”
他的意
思很明確,這所謂的證人是犯人的丫鬟,很可能串通犯人一起作僞證。
那小丫鬟很機靈,聽出大老爺話中的矛頭對準自己,不等衆人反應過來,便舉起右手,言之鑿鑿的立誓道:“沈老爺,天地良心,我靳寧雖是個人微言輕的奴婢,卻也知道公堂是什麼樣的地方。我靳寧今日若有半句假話,便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她的聲音和表情一片赤誠,絲毫不似作僞。
範知府見她表演的恰到好處,不由得意的挑了挑眉梢,不慌不忙的說道:“沈老爺,我看這案情已經明晰了,犯人也已簽字畫押,無須再審了。此案,便等刑部裁決吧!”
說罷,不等大老爺回話,範知府徑自一拍驚堂木,“退堂!”
竟是沒有一點回轉的餘地。
沈家這次真的是,一敗塗地。
大老爺跪在大堂上愣了半晌,最後緩緩的、怔忡的站起身,低下頭踱着步子,心情沉重的向外走去。
衆人鄙夷的目光,厭惡的表情,惡毒的人身攻擊,無一不充斥着他的感官。
他閉了閉眼睛,覺得外面的陽光好刺眼。
一輛馬車飛快的衝散圍觀的人羣,停在了大老爺的面前。
“沈老爺,”馭夫恭謹的向他稟報道,“我家公子令我前來接你。”
大老爺識得他,以前沈若塵與凌昀哲談事情時,他曾出入過沈家幾次。
看來,凌昀哲也得到消息了,不過,此時他能做的,也只是幫大老爺解圍了。
大老爺鑽入馬車,拉上厚重的車簾,彷彿才把別人的輕視徹底隔絕在外面。
他靠在車壁上,疲憊的合上眼睛,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
他是生意人,又是有頭有臉的大戶人家,太明白名聲這種東西,就像是用積木堆砌起的高塔,要經過小心翼翼的多年營造,才能累的很高。可是,要毀掉他們一家的聲望,就像隨手抽出其中的一塊積木那樣簡單,不費吹灰之力,那幾代人苦心經營的一切就白費了。
曾幾何時,沈家含冤入獄,那麼多的百姓自發的當街攔住官轎,聯名上書的
情形仍歷歷在目,此時此刻,沈家卻成了人人喊打人人唾棄的過街老鼠。
大老爺皺了皺眉心,大手緊緊握成了拳。
不管怎麼樣,他不能讓沈家毀在自己手上。
“不用送我回府,帶我去找你家公子。”他微微提了提聲音,吩咐着馭夫改道。
“是。”馭夫應了一聲,揚起了馬鞭。
暮雲寺。
凌曦悅精心的描摹了一副山水畫後,興沖沖的卷好,繞到了後山的涼亭上。
她等了約半個時辰,也不見沈煦幽俊逸的身影。
說好在這裡會合的,真奇怪,他怎麼失約?
凌曦悅懊惱的蹙着眉頭,帶着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失落,回到了寺廟的後院。
經過沈家衆女眷所住的廂房門前時,她忍不住駐足轉身,張望了一眼。
空曠的不太尋常。
一個人影兒都看不見不說,連平日裡吳儂軟語般的談話聲也聽不見了。
這是怎麼回事?聽沈煦幽說,這沈漣茜的法事,要進行一個月的呀。怎麼這麼快就人去樓空了?
她滿腹疑惑的回到凌家女眷所在的廂房,見凌夫人與林姨娘正坐在天井中聊天。不知她們在談些什麼,竟然會專注到,凌曦悅經過她們身邊,她們都沒有察覺。
凌曦悅只依稀聽到了幾句。
“姐姐,沈家出了這麼大的事,結親的事怕與咱凌家聲譽有損,還是再行商榷吧!”
“你稍安勿躁,沈家的爲人,這麼多年商場中的交手,我們還是有些瞭解的。況且,那孩子倒是個討喜的,算命先生的話,有時也不無道理。”
“唉,姐姐,總之……”
凌曦悅悄悄關上了房門,內心卻掀起了驚濤駭浪。沈家與凌家,還有意要結親嗎?會是誰呢?
與此同時,沈家一衆女眷坐着馬車,回到了沈府的大門前。
看到眼前的景象,幾個夫人小姐都是一呆。
丫鬟們畢竟沒有主子那樣鎮定自若的修養,忍不住尖着嗓子叫出聲來。
“夫人,這是誰幹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