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那媒人一臉無奈又抱歉的樣子,蘇之牧也沒有再說什麼了,其實剛剛聽這媒人說是過來退親的,他的心裡倒還鬆了一口氣。
這兩天他一直都在想蘇洛寧說的話,也讓人去打聽了,那榮國公的女兒果真在閨中就是個嬌蠻任性的,嫁到尚書府之後,雖然有所收斂,但是卻並沒有多大的改善。讓彤兒在這樣一個正妻之下過日子,蘇之牧也是極其不放心啊,他正後悔當初不該就那麼答應了鍾家的婚事呢,這廂人家就遣了媒人來退婚了,心裡其實也是鬆了一口氣。
就見蘇之牧看着那媒人故帶惱色地道:“怎麼能這樣呢?這不是故意耍人嗎?”
那媒人連忙道:“蘇老爺,您也別太生氣,以我們五小姐這樣的條件,再找一個比尚書公子更好的也容易得很,您放心,這件事包在我身上,我一定給五小姐尋一個更好的。”
鍾家那邊可是給了自己不少的銀子呢,蘇家這裡自己可得安撫住了。
蘇之牧聽得那媒人這樣說,也便順水推舟道:“算了,看來是我們彤兒跟他們沒緣分,我們也不強求了,退了就退了吧。”正好也如了自己的意,下一次,自己可得好好打聽清楚了才行,不能就這麼稀裡糊塗地答應了。其實說起來,自己也是無辜,要不是這媒人和琴姨娘一直在自己耳邊說那鍾家的公子如何如何好,自己也不至於那麼快就答應了。
蘇之牧的話音這廂剛落下,就聽得琴姨娘的聲音在一旁響起,聲音裡帶足了怒氣,“什麼叫‘算了’,老爺,這件事我們可不能就這麼算了,親是他們主動來提的,我們又沒有強迫他們,他們現在這算什麼,聘禮都要下了,婚期也要定了,這個時候竟然過來退婚,這是當我們蘇家好欺負是不是?”
自己好不容易促成的這門婚事,他們怎麼能說退就退?老爺好說話,不跟他們計較,可自己這一關他們卻是過不了。
那媒人見了琴姨娘也是尷尬,畢竟當初是收了她的銀子的,此時只得討好地笑道:“您看,我這不也兩頭爲難嗎?他們這突然退了親事,我也不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兒啊。”
“你是媒人,你怎麼會不知道?難不成他們會無緣無故退了親事啊?你最好跟我說實話,到底是什麼原因。”
琴姨娘的雙眼幾乎要冒出火來,好像要把那媒人給燒了似的,收了自己那麼多銀子,她到底是怎麼辦事兒的。
那媒人也不應她的話,徑直從自己的身上取出準備好的銀子來,遞到琴姨娘的面前,道:“這是您當初給我的銀子,我一份不動地還給您了,鍾家退親的事情我也想不到,這可不關我的事情。那……我就先走了。”
說完,也不等蘇之牧和琴姨娘開口說話,那媒人就已經自己快步走了出去。
琴姨娘正欲追上去,卻是被身旁的蘇之牧一把拉住,皺着眉頭沉聲問道:“剛剛她說的是什麼意思?什麼銀子?”
這女人又揹着自己做什麼了?
琴姨娘不由面色一變,吞吞吐吐地找不出藉口來。
蘇之牧見她如此遮遮掩掩的樣子,便是有些明白了,目光幽冷地看着那琴姨娘,涼涼道:“我之前還納悶這尚書府怎麼第二次讓媒人來上門提親,原來這背後都是你的功勞啊,怪不得你整天在我耳邊說那鍾家的公子如何如何好,你一早就都計劃好了吧?”
琴姨娘聽得蘇之牧這樣涼薄的語氣,心裡也不是滋味兒,當即就道:“是我託得那媒人又怎麼了?你們都不爲我的彤兒着想,難道我這個孃親還不能爲她奔波嗎?”
蘇之牧不由指着琴姨娘,惱怒道:“你這個人啊……你果真是爲着彤兒着想嗎?你是爲着你自己着想吧。”說着卻見蘇之牧一擺手,道:“算了,我跟你說什麼也是白說,你只要記住,以後彤兒的婚事你不要插手就對了,要是再讓我知道了,我可饒不了你!”
琴姨娘看到這樣面含怒色的蘇之牧,心中不由一顫,有些害怕也有些委屈,自從自己嫁給他,他很少用這樣的語氣很自己說話,看來這次老爺是動了真怒了,只是自己爲什麼不能關心彤兒的婚事,她可是自己的親生女兒啊。
心中帶着萬般委屈和無奈,琴姨娘回到自己的院子,剛走到自己房間的門口,頓了片刻之後卻是轉身去了蘇雪雁的房間。
“娘。”蘇雪雁淡淡喚了一聲。
琴姨娘看蘇雪雁見了自己,完全沒有了以前的親熱,不禁上前拉着她的手,放柔了聲音道:“雁兒,我知道上次在你外祖母家,你因爲我沒有維護你而生我的氣,但是娘也有孃的苦衷啊,你就體諒一下孃親好不好?”
蘇雪雁聽了這話,表情依舊是淡淡的,“孃親來我這裡是有什麼話要說嗎?”
琴姨娘一聽這話,心裡就更是難受了,這到底是怎麼了?彤兒彤兒不跟自己親近,還離家出走,現在就連雁兒都不像以前那樣跟自己無話不說了,從前的她多喜歡陪着自己說話啊,現在對自己的態度卻這樣冷冰冰的。
“尚書府那裡來退婚了,你妹妹這個親是結不成了。”不管雁兒想不想跟自己聊天,她能聽自己說就好了,現在自己真是滿心的鬱悶,找個人聽聽自己說話也好。
“是嗎?”蘇雪雁的語氣依舊是不鹹不淡的,似乎這件事跟她並沒有什麼關係。
“你妹妹這下倒是高興了,稱了她的意了,我看她啊就是被蘇洛寧被灌了迷魂湯了,什麼找個普通的人家做個正妻,你妹妹是能說出這種話來的人嗎?還不是蘇洛寧教她的,早知道當初就不該讓你妹妹去澈王府住,現在好了,她膽子變大了,竟然連我的話都不聽,還敢離家出走!”
現在的彤兒跟以前真是大不相同了,以前就是打死她,她也不敢做出離家出走這樣的事情啊。
這話卻聽得一旁蘇雪雁冷笑一聲,“我還記得當初彤兒去澈王府的是時候,娘您可是高興得不行啊,就想靠着彤兒能傍上一個地位高的女婿呢。”
琴姨娘聽得蘇雪雁這陰不陰陽不陽的語氣,不由微微皺起了眉頭,這雁兒是怎麼回事兒?真打算跟自己這個親孃翻臉了是不是?
“雁兒,不就是因爲那點小事兒嗎?你打算跟我鬧彆扭到什麼時候?現在這個宅子裡,除了我們兩個能互相依靠之外,你還能指望誰?”
蘇雪雁聞言卻是不吭聲,她不僅是因爲那天琴姨娘沒有爲她住持公道的事情,最重要的是,她忽然發現孃親簡直就是另一個外祖母,她口口聲聲都說是爲了自己的女兒好,其實呢……
因爲鍾家主動退了婚,蘇雪彤也便回了蘇家,這才聽說鍾家第二次讓媒人上門提親是自己的孃親在背後推波助瀾,心裡也是有些不舒服。
她知道孃親還沒有放棄她的想法,無論自己跟她怎麼說,她現在都是不可能認同自己的,蘇雪彤也便放棄了去說服琴姨娘的想法,只要父親能夠站在自己這邊,那孃親她應該也不能怎麼樣的。
回到蘇府之後的蘇雪彤依舊是住在蘇夫人的院子裡,這是蘇之牧的意思,雖然琴姨娘對此很不滿,但鑑於蘇之牧此時正在氣頭上,琴姨娘也不敢找他去爭辯。
蘇雪彤這邊剛安頓下來,蘇綺蔓就已經進到她的房間裡來,屏退了侍女之後,蘇綺蔓這才小聲問道:“那天……你們回去之後,寧兒沒有跟你說什麼吧?”
“什麼?”蘇雪彤不解道。
蘇綺蔓面上不由一紅,“就是她怎麼看待我跟柳先生的事情……”
蘇雪彤見蘇綺蔓這個樣子,連忙道:“哦,二姐讓我帶了一封信給大姐你。”說着便是從自己的行李裡拿了信出來遞給蘇綺蔓。
看樣子,大姐真的跟柳先生……可是之前大姐不是還喜歡明朗少將軍的嗎?自己都快被搞糊塗了。
蘇綺蔓看完信之後,臉上的表情看起來甚是擔憂,眼睛裡也有絲絲的驚慌之色,轉眼看到蘇雪彤正在看自己,不由坐在她的身邊,輕聲叮囑道:“看到我跟柳先生的事情,你沒有告訴別人吧?”
蘇雪彤搖頭。
“那……你先別告訴任何人,知道嗎?”
“知道。”
“好,那我先走了啊,你……休息吧。”
然後,蘇雪彤就看到蘇綺蔓拿着那封信略顯慌張地走了,跟剛纔那一臉嬌羞表情的她完全不一樣,看得蘇雪彤滿心地疑惑,大姐這是怎麼了?
……
料峭的寒意漸漸消逝,輕風送來春日的溫暖和煦,結冰的湖面悄悄融化,溪水在耀眼的陽光下歡快地奔騰,濺起小小的水花。柳條抽出嫩黃色的新芽,一條條長長地垂在堤案之上,隨風輕晃,看上去清新可愛,
人們已然褪去厚重的冬衣,換上了明豔的春衫。
澈王府裡,蘇洛寧放下手中剛剛看完的信,不由對一旁的寄雨道:“看來芊雅這段時間的長進很大,變得比以前謹慎了不少。”
寄雨把倒好的清茶遞到蘇洛寧的手邊,輕聲問道:“那小姐打算怎麼做?”
蘇洛寧抿了一口清香的茶水,眼睛卻是看向春光晴好的窗外,耳邊聞得鳥雀的歡喜之聲,不由淡淡勾起嘴角,“這般好的季節啊……先讓她快活一陣吧,莫辜負了這美好的時節。”
說着,蘇洛寧卻不由道:“司空澈怎麼還不回來?說好了,今天要去看尹老前輩的。”
這話剛說完沒多久,就見司空澈的身影出現在院中,但見他面上一臉的笑意,蘇洛寧不由起身開口問道:“澈王殿下這是有什麼喜事了嗎?怎麼這麼高興?”
司空澈卻不答,徑直進屋,把蘇洛寧整個抱了起來,蘇洛寧雙腳離地,不由一驚,雙手下意識地搭在司空澈的肩膀上,卻是被司空澈臉上的笑容所感染,不由勾起了嘴角道:“怎麼了這是?”
“皇上已經給雋選好了府邸,修葺之後就能住進去了,很快雋就能搬出皇宮來住了!”
那府邸是剛被朝廷收回不久的,所以並沒有怎麼荒廢,稍稍修葺之後,再重新佈置上一些新的擺設,便能進去住人了。
其實皇帝未嘗不想讓司空雋早一點出宮去住,畢竟司空雋在宮裡住着,也便時刻都在提醒着他當初的那件事。
一個月之後,賜封王位的聖旨終於昭告天下,四皇子也終於從皇宮裡搬了出來。
搬進王府的第一天,司空雋自然想跟自己的妹妹一起慶祝,只是畢竟嵐晴的身份特殊,若是讓人知道雋王出宮入府的第一天就見了這麼一個女子,那麼對於這個女子的身份,必定多有好奇,要是這麼暴露了嵐晴的身份就不好了。
於是司空澈便想着,不如多找些人過來慶祝,這樣晴兒也不至於顯得太突兀。
“既然要掩飾晴兒的身份的話,你就多叫幾個女子過來吧,蘇雪彤,蘇綺蔓?”司空澈轉頭看向一旁的蘇洛寧徵詢她的意見。
蘇洛寧聽了他的話卻是搖頭,“蘇家的女子還是算了,你想啊,明天趙明朗跟司空宇肯定要去的吧?蘇雪雁之前跟司空宇那檔子事兒,你又不是不知道,那蘇雪雁能去嗎?而且蘇綺蔓和蘇雪彤也都跟趙明朗有些牽扯,也不適宜去的。”
“那找誰啊?總不能只有晴兒一個女子吧,這樣很容易讓人懷疑的。”畢竟王府裡有那麼多的下人看着呢。
“那……”蘇洛寧想了一下,然後雙眼一亮,“不如找夏兒好了。”夏兒最是活潑的,也不怕生。
司空澈卻是撇嘴道:“我總覺得那個成悠夏對你有不良企圖,每次見了你都是又摟又抱的,說真的,她真的是女兒身嗎?”
蘇洛寧不由失笑,擡手捏了一下司空澈的臉,“你在亂想什麼呢?”
“那好吧,就成悠夏吧。”既然要請成悠夏的話,自然也要請成悠揚了……
到了司空雋入府的這日,府裡倒也是披紅掛綠,鞭炮齊響,好不熱鬧。
司空澈和蘇洛寧帶着嵐晴是先去成府接了成悠揚和成悠夏他們的,所以來晚了些,等他們到的時候,司空宇和趙明朗他們都已經到了。
成悠夏先是迫不及待地跳下了馬車,看着面前的雋王府,不禁暗自想着:也不知這個四皇子究竟是個什麼樣子,有關於他的傳聞可是不少啊。
聽聞府裡的下人通報說他們已經來了,司空雋他們三人便是一起迎了出去。
但見司空澈和蘇洛寧帶着幾人走了進來,司空雋當然一眼就看到了嵐晴,但是畢竟當着這麼多人的面,他也盡力剋制着自己,暗暗告訴自己,不用這麼着急,以後能見面的時候多得是,不必因此害得嵐晴暴露身份。
司空宇之前是見過成悠夏的,此時便是把目光放在了嵐晴的身上,這一下子老毛病又是犯了,不由走到嵐晴的面前道:“這是誰家的小姐啊,我以前怎麼從來都沒有見過?”
蘇洛寧見狀,卻是含笑站到嵐晴的面前,隔開了她跟司空宇的距離,開口道:“她叫嵐晴,是我在同州時的故友,剛到京城不久。”
司空宇這才笑着道:“怪不得呢,我說以前怎麼都沒有見過,澈王妃的閨中密友都長得這麼好看嗎?”
蘇洛寧卻是淡淡一笑,道:“世子殿下,席姑娘還好嗎?”
一句話便是徹底治住了司空宇,蘇洛寧已經聽龐掌櫃說了,最近鋪子裡一位上了年紀的老繡娘正熱衷於給席白霜說媒呢。那婦人原是沒事的時候在鋪子裡接些活兒來做,那次遇到席白霜之後,便覺得格外投緣,知道她還沒有成親,便起了要給她說媒的念頭。
見蘇洛寧成功治住司空宇,司空澈這纔看着司空雋開口道:“恭喜你了,雋。”
司空雋亦是衝他淡淡一笑,“多謝。”
一旁的成悠夏不由打量着司空雋,原來他就是那傳聞中被軟禁在宮中的四皇子啊,看起來挺英俊的啊。
此時就聽得司空雋招呼道:“我們進去吧。”
爲了慶祝喬遷新居,當然少不了一起吃頓飯喝些酒,飯桌上,蘇洛寧卻是不由打量了一下成悠揚這剛娶的妻子,但見她話不多,坐在那裡是典型的矜持大方的大家閨秀的樣子,連微笑點頭都是恰到好處的禮貌。
但是他們夫妻二人相處起來的樣子,看起來着實有些生疏,不過想來也是,成悠揚還一心惦記着碧蕊,想必對這個新婦也是多有冷待。
一桌之上,算上蘇洛寧,統共四個女子,就數成悠夏最活潑健談,這是她的天性使然,再加之從小又是被寵愛着長大,所有人都把她當做孩子,她的性子也便的確是像孩子了。
趁着所有人不注意,成悠夏悄悄給自己倒了一杯酒,看着杯中微微泛青的酒液,成悠夏不由雙目放光,她這廂剛舉起嘴邊,就聽得成悠揚開口道:“小孩子喝什麼酒,還不快放下。”
眼看着成悠揚把自己手裡的酒杯給拿走,成悠夏不禁抗議道:“我不是小孩子了,我已經及笄了,怎麼就不能喝酒了?蘇姐姐可以喝,晴姐姐也可以喝,爲什麼就我不可以喝?”
書上都說‘一醉解千愁’,雖然自己並不怎麼愁,但是也想知道知道這酒到底是個什麼滋味兒好嗎?
對酒當歌,對酒當歌,這般慶祝的時候不喝酒怎麼行?
成悠揚無語,貌似自己的妹妹的確是及笄了,但是喝酒……還是算了吧。
“你及笄了也是個小孩子的樣子,喝什麼酒?不喝。”
成悠夏哪裡肯依,不由道:“今天是爲了慶祝雋王殿下喬遷新府的,這個喜慶的時候,不喝酒怎麼行?你說是不是,雋王殿下?”
司空雋沒有想到成悠夏會突然問自己,一時卻是愣在那裡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可是成悠夏此時卻是眼疾手快地拿了一旁蘇洛寧的杯子,迅速地就送到了嘴邊,頗有些豪氣地就一飲而盡,但是下一刻就見她被辣得吐出舌頭,還連連咳嗽起來。
見她這個樣子,衆人不由地都笑了起來,成悠夏卻是委屈地不行,“你們還笑……”
成悠揚此時也是勾起嘴角,看着自己妹妹的窘態,含笑道:“都說不讓你喝了,你自己偏要喝,怪得了誰啊。”
只見蘇洛寧已經把白開水遞到成悠夏的嘴邊,“給,漱漱口吧。”
成悠夏接過水杯一飲而盡,然後哀怨地看着笑意未減的衆人,道:“你們這些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