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澈聽聞皇后的這話卻是滿不在乎地一笑,“我管別人怎麼說,他們從來不都覺得我肆傲狂狷嗎?我還真就是這個樣子了,我管那郎依蘭的死活呢。”
“你……”皇后又要說教,可是司空澈哪裡會理會她,徑直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皇上見狀,這才轉過頭去對皇后道:“郎家小姐那裡,你就去看看吧,人家姑娘畢竟是受了傷,就當是給郎家一個面子了。”
皇后聞言輕輕點頭,“我知道了。只是澈兒如今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不管怎麼說,那郎小姐也是爲着他遭受的這平白一劍,他過去看一眼也是理所應當的,可他竟是這般……”
說到這裡,皇后卻也不再說下去,反正她現在也是管不住司空澈了,說也是白說。
而此時皇上卻是問道:“你之前不是想讓澈兒納了那個郎依蘭爲側妃嗎?怎麼後來就不提這件事了?”
其實皇上對這些事情向來是不怎麼關心的,但是他卻也記得皇后曾經跟自己提過此時,最近倒是沒了音信。
“說到這件事,我也覺得可惜得很,郎家的小姐無論是家世還是教養什麼的都很不錯,就是她跟澈兒的八字有些相沖,不適宜婚配。”
皇上聞言微有些詫異地道:“你已經找人測過郎依蘭和澈兒的八字了?”
“是啊,我之前就跟澈兒提過要他納郎依蘭爲側妃的事情了,可是他跟我說他每次見到郎依蘭的時候,都會發生一些倒黴的事情,估計是八字相沖,所以我就找了聞水道人看了他們二人的八字,結果還真的相沖,倒是那蘇洛寧的八字跟澈兒的很是相合。”
皇后到現在還很納悶的,爲何前後兩次合的八字竟然是完全不一樣的結果,景兒有什麼理由要在澈兒和蘇洛寧的八字上做手腳?
而一旁的皇帝聽到這裡就全都明白了,那八字的事情必定是司空澈在其中做了手腳,他是故意不想娶郎依蘭的啊。如果說這不是因爲蘇洛寧,他還真不相信。
這個蘇洛寧真是好大的本事,竟然能讓澈兒爲她做到這樣的地步,再回想起方纔在大殿上的事情,皇帝的眸光不由又是一變。看來,有些事情是不能再等了……
可是這廂司空澈剛走出皇帝的寢宮沒多遠,就看到有人提着琉璃宮燈朝這裡走來,那人擡眸看到司空澈,便是立刻焦急地出聲喚道:“澈王殿下,等一下……”
“蓮貴妃有何事?”司空澈本想裝作沒聽見的,奈何蓮貴妃已經疾步追上來,他也只好裝作沒事一樣,對着那蓮貴妃微微拱手道。
那蓮貴妃看着面前司空澈一臉若無其事的樣子,心中卻是萬般惱怒和無奈,依蘭看上誰不好,怎麼就偏偏看上澈王這麼個冥頑的,還非他不嫁,簡直要愁死人了。
你說這澈王怎麼就能這麼輕鬆平淡呢?自己的侄女可是爲了他受了那刺客一劍,現在還躺在牀上呢,他不僅到現在都沒有過去看一眼,如今見了自己,還跟個沒事兒人一樣的。
儘管心中如此的惱怒,但是蓮貴妃也不得不壓下心裡的那股惱怒,儘量以平和的語氣對司空澈道:“不知可否能請澈王殿下過去看一下依蘭,她現在躺在病牀上,人已經燒得有些糊塗了,但是口中仍在口口聲聲喚着王爺,就算看在她爲了你擋了一劍的份兒上,王爺你就去看看她好不好?”
司空澈聞言卻是皺眉,爲什麼所有人都說郎依蘭替自己擋了一劍,自己根本就不用她擋劍的好嗎?如果不是她突然從旁邊竄出來的話,自己說不定還能早點制服那刺客呢。方纔母后這般說也就罷了,現在就連蓮貴妃也這樣說,有這樣給自己臉上貼金的嗎?
“我說蓮貴妃,你這話說得似乎有失偏頗啊,當時你也在場,看得明明白白,我正要去抓那刺客呢,你侄女不知從什麼地方跑了出來,擋在了那刺客的面前。那你說她是替我擋劍?我還說她是替那刺客擋劍呢。”說着,司空澈還用極其認真的語氣問那蓮貴妃道:“你侄女該不會真的是跟那刺客同夥兒的吧?”
蓮貴妃聽了這話,簡直要氣死了,他否認依蘭替他擋了一劍也就罷了,現在還反過來誣陷依蘭跟那刺客是同夥兒,這個澈王簡直……沒有人品可言,蓮貴妃不禁再一次哀嘆,爲什麼依蘭偏偏喜歡上了這樣一個男人,簡直是一無是處!
“澈王殿下,這樣的話可不能亂說,謀逆行刺之罪,是何等的大罪,怎麼能這麼貿然往別人頭上扣?”這一個不小心就是要掉腦袋的,澈王怎麼能拿這件事開玩笑?簡直跟兒戲一樣。
司空澈此時勾脣一笑,那笑意卻是極其涼薄,“所以,蓮貴妃也別再說什麼郎小姐替我擋了一劍這樣的話了,她是被劍刺傷了,但那跟我無關,我司空澈還不至於不濟到讓一個女子來替我擋劍。”
看着面前蓮貴妃目瞪口呆的神色,司空澈不由有些好笑,但是現在笑出來的話,未免有些不太好,司空澈便是硬把那笑給憋了回去,只淡淡道:“如果蓮貴妃沒有別的事情話,那我就先……”
誰知那蓮貴妃卻仍是不讓司空澈走,此時再開口,語氣也是柔軟了不少,已經有了幾分哀求的意味,“澈王殿下,剛纔的話就算我沒有說過,依蘭身上的傷跟你無關,但是看在……依蘭對你一往情深的份兒上,你就去看看她吧。”
“你不知道我們依蘭爲了殿下你受了多少苦,這麼多年來,她唯一的心願的嫁給澈王殿下。”
“所以,之前爲什麼不說要嫁我呢?我都已經娶了正妃了,她纔要嫁?”司空澈含笑問道。
蓮貴妃被司空澈這一問給問愣住了,之前依蘭當然也是一直說要嫁給司空澈的,但是司空澈的名聲那樣狼藉,家裡的人怎麼可能會同意?這不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情嗎?澈王殿下會猜不出來?他這是故意問出來要讓自己難堪啊。
蓮貴妃沉默了片刻,咬了咬脣道:“那都是我們這些親人的過錯,是我們覺得她跟澈王殿下你並不相配,可是至始至終,依蘭她都是堅定想要嫁給殿下你的,難道殿下就不能看在她對你這般情深不改的份兒上,去看一看她嗎?就一眼也不行嗎?”
司空澈嘴角勾起諷刺一笑,“這天底下喜歡我、想嫁我的女子多了去了,爲什麼我要對郎小姐另眼相待?”
“就當是我求澈王殿下了,澈王殿下不肯賞這個面子嗎?”那蓮貴妃見司空澈的態度堅決,不由放低了十足的姿態道。
司空澈這才微微鬆了口道:“既然是蓮貴妃開口相求,那本王還真不好直接給拒絕了,看在蓮貴妃的面子上,本王過去一趟也無妨。不過,本王要跟本王的王妃一起過去。”說到這裡,司空澈不由淡淡一笑,眸中浮起了點點的暖意,“您也知道,我這個人向來有些懼內的,我可不敢單獨一個人去見一個女子,寧兒知道了要不高興的,我看不得她不高興。”
口中說着是懼內,可是看司空澈說這番話的樣子,哪有一絲一毫的不情願?
蓮貴妃也沒有別的法子,只好應了司空澈的話道:“就按照澈王殿下說的做吧,我這就回去恭候着二位,還請澈王和澈王妃能儘快。”
司空澈只是淡淡一笑,便是轉身走開去。
此時已經摺騰到了幾近夜半時分,司空澈回到房間的時候,蘇洛寧卻仍是坐在案前,手裡拿着一本書卻沒看,一雙眼睛怔怔地盯着虛空的一處,似乎想心事想得入神的樣子。
“王爺。”寄雨給司空澈的行禮的聲音喚回了蘇洛寧飄遠的思緒,此時她亦是緩緩勾起一笑朝着司空澈看來,輕聲道:“回來了?”
“嗯。”司空澈輕應了一聲,擡手示意寄雨下去休息,這才邁開步子走到蘇洛寧的面前,身子靠在桌案上,目光柔和地看着她,“我回來的時候碰到蓮貴妃了,她特意跑到父皇那裡去堵我的。”
“跟郎小姐有關?”蘇洛寧方纔手中的書,緩緩笑道。
司空澈卻是不應她的話,而是反問道:“你剛剛在想什麼?也跟郎依蘭有關?”
“我剛剛是在想……其實你想過沒有,若是當初郎依蘭的家人沒有反對的話,也許你真的會喜歡上她也說不定,那樣一個執着深情的女子未必不會打動你。”她剛剛不由在想,或許郎依蘭說得對,如果當初她成功嫁給了司空澈,那此時佔據了司空澈的心的或許就是郎依蘭,而不是她蘇洛寧了。
司空澈聞言不由一笑,“寧兒啊,寧兒,你之前還跟我說呢,不可能發生的事情爲什麼要去假設。怎麼現在,你自己也犯起這個毛病來了?事實就是,嫁給我的人是你,而不是她郎依蘭。”
蘇洛寧亦是失笑,“不知怎麼地,剛纔看着書,心思就不由跑到那裡去了。”
暖黃的燭光之下,司空澈嘴角帶着淺笑,“跟我一起去看看郎依蘭吧,我方纔已經答應了蓮貴妃,而且我覺得這件事,我們必須跟郎依蘭說清楚,我可不想讓她一直都覺得是她替我擋了劍,好像是我欠了她一樣。”
想起這件事情,司空澈的心裡不由有些窩火,自己這樣大概就是傳說中的飛來橫禍了吧?莫名其妙地,大家都以爲郎依蘭是替自己擋了劍,可事實上,她就是自己沒事兒找事兒。
蘇洛寧聞言拿起桌上的剪刀,輕輕剪去了一截燭花,淡淡道:“這是王爺您自己的事情,爲何要拉上我?要說清楚您自己去,這人家姑娘現在還在病牀上躺着呢,我要是去了,要是把她給氣出個好歹來,我不是成了惡人了嗎?所以啊,這個惡人還是王爺您自己去做吧。”
說真的,現在郎家的人都已經恨不得把自己給弄死了吧?
司空澈卻是拉起蘇洛寧的手,道:“那可不行,惡人怎麼能讓我一個人當了呢?這叫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其實司空澈是覺得自己一個人去的話,那郎依蘭又要糾糾纏纏沒個完了,自己跟寧兒一起過去,一下子把所有的話都給說清楚了,也省得她對自己還抱有什麼想法。
……
經過一場刺殺之後,這行宮的空氣都似乎肅穆了幾分,但是到處都掛滿了的紅色宮燈給這行宮鍍上一層稍稍溫暖的顏色。
夜風微涼,蘇洛寧緊了緊身上的披風,周圍盡是隨風而來的花香,在這黑夜之中,這香氣越發馥郁了幾分。
雖然此時已經是夜半時分,可是從迴廊上看去,那些個房間裡皆是燈火通明,想來衆人應該都是被宴會上的那場刺殺給嚇到了,此時竟然連休息都不太敢。
司空澈握着蘇洛寧的手走在一片燈火朦朧的行宮之中,竟然生出一種很恬靜的感覺,不多時,他們二人也便到了蓮貴妃的房間裡,那門口守着的侍女看着是司空澈和蘇洛寧,連忙進去通報了。
內室裡躺着的郎依蘭聽說是澈王殿下來了,那燒得迷糊的腦袋也是稍稍恢復了些清明,當即就想要坐起身來,可是當她看到司空澈是和蘇洛寧一起進來的時候,那原本就蒼白的臉色此時更加暗了幾分。
司空澈走進來之後,卻也不去看牀上的郎依蘭,而是看向那蓮貴妃道:“貴妃娘娘,我們有些話要說,可以讓侍女們都退下嗎?”
蓮貴妃聞言看向司空澈,猶豫了一下之後,便是揮退了室內的一衆侍女,然後復又看向司空澈,“王爺要說什麼就說吧。”
司空澈這纔看向牀上的郎依蘭道:“首先,我得告訴你一個事實,我會武功,而且還不錯,那個刺客根本就不是我的對手。所以,你要清楚,如果不是你突然闖出來擋出了那一劍,我很有可能早就抓住了那個刺客。”
完全不給蓮貴妃和郎依蘭說話的機會,司空澈繼續道:“還有,對於你一直喜歡我這麼多年的事情,我想跟你說一聲,天下的男人還很多,別在我這一棵樹上吊死了,我這棵樹已經有主兒了,你還是去找找別的樹試試吧。”
“最後,我絕對不會娶你的,或者該這樣說,我這輩子不會納任何側妃。”
司空澈這段話說下來,那蓮貴妃和郎依蘭根本回不過味兒來,愣了半晌之後,蓮貴妃這才反應過來,震驚地看着司空澈道:“怎麼可能……一輩子不納側妃?”
司空澈卻是冷聲道:“這跟你們無關,反正你們只要知道我不會娶郎依蘭就行了,以後別再纏着我了,我現在已經煩透了。”
“王爺你怎麼能這樣說?”蓮貴妃立刻爲自己的侄女打抱不平,現在依蘭還受着重傷躺在牀上呢,澈王殿下怎麼能說出這般絕情的話來?
“蓮貴妃別見怪,我這個人性子一向很直,有什麼就說什麼,這是我心裡最真實的感受,我不藏着不掖着,直接說給你們聽,請你們也都放過我吧,我實在是不想跟郎小姐有什麼瓜葛。”司空澈的聲音裡亦是帶着明顯的不耐煩之意。
此時在牀上躺着的郎依蘭卻是猛地咳嗽起來,這般之下自然扯痛了肩膀上的傷,傷口裂開,鮮血漸染了繃帶,透過薄薄的衣衫滲出來。
蓮貴妃見狀連忙上前安撫,同時不由憤然地回頭看着司空澈道:“看在依蘭都已經這樣了的份上,王爺就不能口下留情嗎?”別說是依蘭了,自己聽到這樣的話,都是替依蘭難過和氣憤了。
這數年的默默喜歡,努力爭取,在澈王殿下的口中竟然成了糾纏?好像是一件多麼令他厭惡的事情,不管怎麼說,這也是依蘭的一片心啊。
司空澈卻是淡淡道:“你們郎家的人不是一直不想讓她嫁給我嗎?我這是幫你們,難道不是嗎?”
是,他們是不想讓依蘭嫁給司空澈,但也不想搭上依蘭的性命啊。
“澈王妃,你也是個女人,難道這個時候你不應該說兩句嗎?”同樣是女人,難道她一點兒都不同情依蘭嗎?
從進到這個門到現在,蘇洛寧一直靜靜站在那裡,就像個擺設一樣,一直都沒有開口說話,此時聽得蓮貴妃這樣說,便是回過神來,然後迷迷糊糊地道:“我要說什麼?”
蓮貴妃見狀簡直是服了這夫妻兩個了,“澈王妃看到我們依蘭爲了澈王殿下搞成這個樣子,難道一點憐憫之心都沒有嗎?”
“有啊,看起來的確是挺可憐的,對了,太醫怎麼說?沒事吧?我看她的傷口在肩膀上,應該不至於有性命之憂,手臂還是能保得住的吧?”蘇洛寧這才徹底回過神來一般寒暄似的問道,卻絲毫不提之前司空澈跟她們說的那些事情,就像只是一個來看望病人的外人一樣。
可是蓮貴妃卻不容許蘇洛寧矇混過去,憑什麼自己的侄女搞成這個樣子,躺在牀上奄奄一息,他們夫妻兩個卻還能是若無其事、平平淡淡的樣子?
“方纔澈王殿下說,他這一輩子都不納側妃,澈王妃聽了以爲如何?”
蘇洛寧低頭想了一下,然後真誠地道:“我覺得很好啊,這世上任何一個女子聽到自己丈夫說一輩子不納妾都是開心的吧?不知道蓮貴妃您爲什麼要問這個問題,如果皇上說爲了您不納其他的嬪妃,難道您聽了會不高興嗎?”不知道她問的是個什麼勁兒。
“那澈王妃在皇后面前也敢這麼說嗎?”蓮貴妃幾乎是咬牙切齒地道。皇后若是知道澈王妃是這麼想的,她還不得狠狠地教訓這澈王妃一頓,竟敢教唆自己的夫君不讓他納妾。
“蓮貴妃,你的意思是你想去跟母后說了?”蘇洛寧含笑問道。
“不可以嗎?”蓮貴妃終於有些揚眉吐氣的感覺,她就不信蘇洛寧不怕被皇后叫去挨訓。
“當然可以,但你怎麼知道我會承認呢?這話是澈王殿下說的,可不是我說的,母后要找人算賬,也是找司空澈,找不上我的。女子嫁人從夫,夫君說什麼,我就做什麼,他納妾的事情,我哪裡說的上話?還不是他想怎樣就怎樣,我能如何?”
蓮貴妃見蘇洛寧這樣,心中真是堵得難受,她這根本就是吃定了澈王殿下了啊,簡直是恃寵而驕啊。但是這種恃寵而驕的姿態卻是讓人羨慕又嫉妒,天底下能有幾個女人能夠做到像她這樣,自信自己的夫君絕不會納妾?
躺在牀上的郎依蘭此時卻是定定地看着蘇洛寧,道:“我一定會……嫁給澈王殿下的。”她的語氣亦是十分的篤定,那種目光……不知爲什麼,讓蘇洛寧的心猛地頓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