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洛寧說完之後,便是轉身看向一旁正低着頭,眼觀鼻、鼻觀心的寄雨,開口道:“行了,我們該走了,你去把瑤兒抱來吧,這個時候也應該醒了。”
寄雨聞言趕忙轉身走了出去,不多時之後又是抱着那乖巧的靖瑤小公主回到了殿內,蘇洛寧接過她懷中抱着的小公主,然後側頭看了身旁的司空澈一眼,道:“走吧。”
司空澈親自把蘇洛寧送至正陽門,那些宮人見得皇上和皇后出現,頓時都是俯身行禮,司空澈扶着蘇洛寧的胳膊把她送上轎攆,之後輕聲道:“別在同州逗留太久,我等着你回來。”
蘇洛寧微笑着點了點頭,司空澈方是吩咐護送的隊伍啓程。
只見前方有禁衛軍開道,後面跟着一衆宮女和太監,蘇洛寧所乘坐的轎攆居於中間,後面又是跟着一些宮人,最後面仍是禁衛軍壓陣。
眼前這陣勢可是不小,浩浩蕩蕩地出了皇宮,司空澈看着隊伍走遠,這才轉身回去御書房了。雖然司空澈嘴上沒說,但是他心裡到底還是有些不安的,自從上次蘇洛寧被擄去乾風國,他們二人分開那麼長時間之後,司空澈心裡總是不願意跟蘇洛寧再分開的,哪怕只有一小段時間。
如果他現如今不是祈靈國的皇帝的話,他自然可以無所顧忌地跟蘇洛寧一起回去同州,但是如今他身上的擔子放在這裡,註定了是沒有辦法跟蘇洛寧一起回去同州的。
卻說這廂護送蘇洛寧回鄉省親的隊伍出了宮門之後,便是一路朝宮門而去,這隊伍如此浩蕩,行進的速度自然是很慢,一路上也有不少的百姓們圍觀。
等這一行隊伍出了京城的時候,這大半晌都已經過去了,坐在轎攆之中的蘇洛寧不由暗自感慨,要照這個速度的話,估計自己半年之後也到不了同州。
還好司空澈早就安排好了,在京城郊外的驛站裡,已經備下了一輛馬車,下了轎攆,蘇洛寧換乘馬車,又是吩咐那些宮女、太監們相繼回宮,只留下這一隊侍衛同行。
果然,再次上路之後,這行進的速度就快了很多。等到了傍晚的時候,蘇洛寧他們便是到了一間客棧的門前,這間客棧是蘇洛寧很熟悉的,以往很多次她從同州回京的時候,都會在這間客棧裡落腳,而此時她知道現下自己的父母和姐姐也在這間客棧裡。他們之前就已經商量好了,會在這間客棧裡匯合。
此時蘇洛寧戴了面紗,只由那侍衛上前去問那掌櫃,之前可有一對夫婦帶着一女子住店,那掌櫃的看到這幾個侍衛心中不由暗自打嘀咕,這又是哪裡來的權貴之人,這幾個侍衛看起來很是不同尋常啊。
當下,這掌櫃的也不敢怠慢,開口應道:“的確是有這麼三位客人,他們就住在樓上。”
這個時候,寄雨走上前來看着那掌櫃的,輕聲開口道:“掌櫃的,你不用害怕,我們只是來跟他們匯合的,他們住在哪間房?”
這個時候,那掌櫃的卻是認出寄雨來了,“哎,你不是……?”儘管以往蘇洛寧大都是以輕紗遮面,不露真容的,但是寄雨卻並非如此,所以這掌櫃是認得寄雨的。正因爲認出寄雨來了,這掌櫃的纔算是鬆了一口氣,他還以爲這些人是來尋仇什麼的,沒想到卻是熟客。
“看來,掌櫃的已經認出我來了,之前我們家小姐就住過您這間客棧。”
“是,是。瞧我這腦袋糊塗的,方纔一時竟沒有想起來。”主要也是因爲這女子行走在外,很多都是戴上面紗的,這掌櫃開客棧開了這麼多年,見得多了,也早就見怪不怪了,所以沒有想到這個戴面紗的女子就是之前自己店裡的熟客。
“來,我帶你們上樓去找那三位客人。”說着,那掌櫃的便是從櫃檯的後面走出來,領着蘇洛寧他們上了樓,而蘇洛寧示意那些侍衛先在下面等着,這纔是隨着那掌櫃的一起到了樓上。
只見那掌櫃的在一間客房的門前停下,然後轉身面向蘇洛寧和寄雨,“就是這裡了。”
“多謝掌櫃的,麻煩您先下去把我的那幾個侍衛給安排了住處。”面紗之下傳來蘇洛寧的聲音。
那掌櫃的自然是應允,寄雨又是從腰間的荷包裡取出銀子給了那掌櫃的,道:“麻煩掌櫃的了。”
“不麻煩,不麻煩……”那掌櫃的一邊應着話,一邊退了下去。
而這個時候正在客房之中休息的蘇之牧和蘇夫人也是聽到了外面的聲音,正是走了出去,打開房門看到是蘇洛寧,蘇之牧便是道:“快進來吧。”
進到房間之後,蘇夫人伸手接過蘇洛寧懷中的瑤兒,然後對蘇洛寧道:“快坐下歇歇吧。”
那瑤兒也是跟着蘇洛寧去過不少次蘇府了,所以對自己的外祖父和外祖母並不陌生,此時乖乖地呆在蘇夫人的懷中,一雙眼睛晶亮亮的,十分有神。
蘇洛寧這纔是摘下了面紗,然後看向自己的母親,輕聲問道:“姐姐呢?在隔壁房間嗎?”
聽到蘇洛寧問起蘇綺蔓,那蘇之牧不由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別提她了,簡直要把我給氣死。”
“怎麼了?”其實蘇洛寧一進來的時候就注意到自己父親的臉色似乎有些不太對勁,好像在生誰的氣的樣子,這般一問,蘇洛寧便是知道是因爲誰了。
蘇之牧張了張口,最後卻只是皺着眉頭道:“你不知道,今天我們準備出發的時候,那個柳彥哲突然找來了,說要娶綺蔓,你說這是什麼事兒啊。”
蘇之牧兀自坐在那裡生悶氣,似乎不願意多談的樣子。
而蘇夫人則要顯得平靜許多,此時也是向蘇洛寧仔細說了一下今早發生的事情。
蘇洛寧聽過之後,倒也理解自己的父親爲什麼會這麼生氣了,且不說之前蘇綺蔓曾經跟那個柳彥哲私奔的事情,就說這柳彥哲再次回到京城之後,對蘇綺蔓不冷不淡的態度,甚至最後惹得蘇綺蔓那樣傷心一場,自己的父親又怎麼會輕易同意讓自己的寶貝女兒嫁給柳彥哲這樣的男人呢?而且蘇綺蔓又是一副非要嫁他不可的樣子,自己的父親應該也是羞惱兼而有之的吧。
不過這蘇綺蔓還真是的,明明之前,親口跟自己說,那柳彥哲跟青樓女子廝混在一起,還對她說了那樣絕情的話,如今竟然想要吃這回頭草,蘇綺蔓的心也真是夠大的。
“我如今是用了緩兵之計才說服綺蔓跟我們一起回同州去,如果不是這樣的話,只怕她今日根本就是不願意走的。這不,現下還在隔壁的房間裡,自己生悶氣呢。寧兒,這一路上,你也多跟她聊聊,開導開導她,我跟你父親都不認爲那個柳彥哲會是綺蔓的良配。”
“我試着跟她說說看吧。”蘇洛寧這般應道。
“你自己這邊呢?太后沒再說你什麼吧?”
蘇洛寧微微搖頭,這也是她奇怪的地方,怎麼太后突然一下子就同意自己回鄉省親的事情了?總覺得有些說不上來的感覺。
而此時方纔的那個掌櫃在安排好了那些侍衛的房間之後,不由坐在櫃檯之後暗自沉思,那位小姐是什麼時候有的孩子啊?方纔被她抱在懷裡的那孩子是她的吧?真是好奇啊,也不知道面紗之下,那位小姐究竟長什麼樣子,不過光聽她的聲音倒也覺得挺好聽的。
等到了飯時,店裡的小廝把晚飯給他們送了上去,蘇綺蔓這才從自己的房間走了出來,跟自己的父親還有蘇洛寧一起吃飯。
在飯桌上,蘇洛寧看她的樣子還是有些鬱郁的,不過當下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跟自己的父母有一句沒一句地聊着,大家都是刻意避開了今天早上發生的事情。
等到晚飯吃完了,寄雨在房間裡哄着小瑤兒睡覺,蘇洛寧則是往蘇綺蔓的房間去了。
擡手敲響房門,聽得裡面傳來蘇綺蔓的聲音:“誰啊?”
“是我。”蘇洛寧應聲道。
耳邊聽得裡面傳來一陣腳步聲,片刻之後,蘇綺蔓打開門讓蘇洛寧進到房間裡來。
關上房門之後,蘇綺蔓開口就問:“你也是幫父親和母親來說服我的吧?我知道他們兩個都不願意讓我嫁給彥哲,他們對彥哲有偏見。”
蘇洛寧聞言微微一笑,然後目光坦然地看着蘇綺蔓道:“我承認,母親的確是說讓我跟你好好聊聊,但是我沒有打算干涉你的選擇。”
蘇洛寧兀自尋了一個椅子坐了下來,“不過你也彆着急做決定,藉着回同州的這個機會好好想一想。想一想你跟柳彥哲之間發生的所有事情,看看他值不值得你爲他冒險。”
“我覺得他是真心愛着我的。你也看到了,他其實有能力考中科舉的,當時他進京來也是爲了考科舉,只不過爲了賺一點銀子才進了我們府裡做教書先生。他爲了要帶我私奔,連心心念唸的科舉都放棄了,這等於是放棄了他的前途,這不正說明了他愛着我嗎?”
“當時的確是這樣,但是現在呢?”蘇洛寧絲毫不懷疑當時柳彥哲帶蘇綺蔓私奔時候的真心,因爲不是所有男人都有勇氣帶着即將要加入皇室的女子私奔的,要知道,這一旦被發現了,可就是掉腦袋的大罪。然而,自從柳彥哲再次回京之後,他的表現明顯不一樣了,蘇洛寧之前總覺得柳彥哲是在報復蘇綺蔓,而在柳彥哲跟蘇綺蔓最後一次在客棧決裂的時候,他自己也親口承認了。
所以,他現在又要說當時他只是故意氣蘇綺蔓的嗎?如果是這樣的話,那自己真的而不知道這個男人到底該不該相信了。
而此時蘇綺蔓下意識地就開口反駁蘇洛寧的話,“現在他仍然是真心愛着我的?我不知道爹孃是怎麼跟你說的,但是他們今早都聽到了,彥哲親口跟他們說,爲了我就算是失去仕途也沒有關係,他願意爲了我放棄這一切,這跟當初他帶我私奔的時候說的話是一樣的,我相信他。”
可關鍵是,姐姐你總是那麼容易去相信別人啊。但是蘇洛寧卻並沒有把這話說出口,她知道此時蘇綺蔓正在陷入柳彥哲的深情之中,別人勸她的話,她是很難聽見去的。如果自己這個時候再勸說她什麼的話,只怕她連自己也要討厭了。
於是蘇洛寧轉而用漫不經心的語氣開口問道:“那個大理寺卿的女兒又是怎麼回事兒啊?我剛剛聽到父親提起這個,這件事你知道得清楚嗎?”
“哦,這個啊,那都是彥哲府裡的小丫頭誤傳的,那些小丫頭片子最愛在背後嚼主人的舌根子了,什麼樣的謠言都敢往外傳,真是太讓人氣惱了。”說到這裡,蘇綺蔓又是想起了之前她去柳府的時候遇到的那個兩個侍女,尤其是那個說話尖聲細氣的,就想着怎麼勾引自己的主子呢,實在是太不要臉了。還在背後那般議論自己,等着吧,等自己嫁給了彥哲,成爲了她的主子,看她還有沒有好日子過!
“聽姐姐這話的意思,你是去過柳府了?”
蘇綺蔓點頭,“昨天傍晚的時候去的,本來是想着在臨走之前再見彥哲一面,跟他道個別的,沒想到他竟也是捨不得我,一大早就跑來蘇府,跟父親提親。”提起這樣的話,蘇綺蔓像是個情竇初開的少女一般霎時間就嬌紅了一張臉,那眼角眉梢裡都是藏不住的喜悅。
可是看到她這樣,蘇洛寧不由在心中暗自搖了搖頭,自己這個姐姐啊,既然是真心喜歡柳彥哲的,那之前又爲什麼那般迅速喜歡上了趙明朗呢?爲了這個還打了蘇雪彤,鬧得大家都很不愉快。也不知道自己這個姐姐是真的不知道‘喜歡’爲何物,還是根本就是很容易移情。
蘇洛寧也並沒有在蘇綺蔓的房間裡呆多久,很快便是回自己的房間去了,而此時寄雨已經哄了小公主半天,可是那小公主還是沒有絲毫的睡意,見着蘇洛寧走近,便是朝着她伸出自己的一雙小手去。
寄雨無奈地看着蘇洛寧,“今日小公主也不知是怎麼了,往常的這個時候都已經睡了,可是今日竟是怎麼都哄不睡。”
蘇洛寧抱過小瑤兒,微微笑着道:“小傢伙第一次出遠門,應該是感到新鮮,等她累了,也就會睡了。”
不多時,蘇洛寧褪了鞋襪,抱着自己的女兒上了牀,這廂剛剛躺下,就聽得小傢伙的口中模糊不清地喚道:“父皇,父皇……”
蘇洛寧聞言不由含笑伸手捏了一下她的小臉蛋兒,“小傢伙,這纔剛剛離了京城這麼遠,你就想你父皇了?那之後的這些日子你可要怎麼過啊?”
說是這樣說,但是蘇洛寧自己又何嘗不是想起了司空澈呢?這個時候,他應該也已經睡了吧?不過,她猜,司空澈躺在牀上也是睡不着的,畢竟自己跟瑤兒都不在啊。這麼想着,蘇洛寧的心裡也便平衡了一些。
一夜安枕,到了次日,大家也都是早起,收拾妥當時候,也便是重新上路了。
因爲柳彥哲的事情,蘇綺蔓跟蘇老爺和蘇夫人之間的氣氛有些僵,於是她也就上了蘇洛寧的馬車,一行人這纔是上了路。
一路上,蘇洛寧倒也沒有怎麼在跟蘇綺蔓提起柳彥哲的事情,只是偶爾提起一兩句,也都沒有深聊。此時蘇洛寧只想趕快回到同州,見到祖父,跟他親口報一聲平安。
路程行到一半,眼看着日落西山,他們一行人便是在一個叫潯慶的地方落了腳。
這潯慶雖然不大,但是在祈靈國卻也是一個很有名的地方,因爲它這裡的菜都很出名,傳說以前戰亂的時候曾經有御廚逃到這個地方避難,後來就在這裡定居,然後繁衍生息,也把自己做菜的手藝都給傳了下來。雖然如今,這潯慶的菜品在整個祈靈國各地都可以見到,但是最地道的還要數這潯慶當地的。
而這裡有一間店很有名,叫一品樓,傳聞這間店就是當初那個御廚開的店,最正宗的手藝就在這一品樓裡。以前蘇洛寧也曾經慕名去吃過,且不管這御廚的噱頭是真是假,那店裡的東西是真的很好吃。
既然都已經來到了這裡了,那自然也是要去嘗一嘗的。可就在蘇洛寧他們剛要出客棧大門的時候,卻被門口的掌櫃給攔住了。
“請等一下,我剛剛無意間聽到幾位客官的談話,你們是想去一品樓吃東西啊?”
蘇之牧不理解這掌櫃的爲什麼要這麼問,於是頗有些納悶地道:“是啊,怎麼了?”
“各位不用去了,去了也沒用,這個時候那裡面根本就沒人,門兒都關了。”
“爲什麼啊?難道是經營不善,關門大吉了?”不可能啊,一品樓的生意那麼好。
那掌櫃的也是立即搖頭,“經營不善?這倒不是。主要是這皇后不是要回鄉省親嗎?正好要經過我們這裡。縣太爺這可不就要抓緊機會嗎?就想着能巴結好皇后到京城裡去做京官兒呢,一早就把全縣裡所有的好廚子都給叫到縣衙裡去了,就等着皇后駕到的時候,給皇后呈上一場最美味的宴席,給他的仕途鋪路呢。這不,一品樓裡所有的廚子也都被叫去縣衙裡了。”
蘇洛寧聽到這話,不由冷笑了一下,“這倒是奇怪了,那皇后娘娘的確是回鄉省親,但是如今她走到哪裡誰知道啊,你們縣太爺怎麼知道她什麼時候到這裡?這不是白白浪費大家的功夫嗎?”
“那可不?但是這有什麼辦法呢?這皇后娘娘也許一輩子就盼來這麼一回呢,這縣太爺可不要抓住機會嗎?我跟你們說,自從皇后娘娘要回鄉省親的消息傳開之後,我們縣太爺就已經下了命令了,這各家各戶都要把自己門前的地方給打掃得一塵不染。省得到時候皇后娘娘到了,看到什麼髒亂的景象,還不定時地會有衙役們來查看呢,一點兒都放鬆不得。”
“這麼嚴重?”
“可不是嗎?就說我這客棧,每天晚上,都會有衙役過來查看,看看是不是有什麼可疑的人來投宿,就是爲了避免發生什麼事情,免得到時候在皇后娘娘的心裡留下什麼壞印象。”
“那你們這縣太爺可真是夠有心機的,這表面功夫做得夠好,就是太擾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