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路上,齊康浩也並沒有表現出任何的不滿或是擔憂,彷彿只是去京城遊玩似的,而趙明朗也只是跟他閒聊一些無關的事情,再不提起任何有關於詹濮沉的問題。
就這麼優哉遊哉地回到京城,齊康浩臉上的笑容才收斂了下去,他知道趙明朗他們不會無緣無故就把自己弄到京城裡來的,他們肯定是有他們目的,而這個目的肯定是跟哥哥有關。但是無論他們怎麼對自己,有關於哥哥的秘密,自己也是絕對不會說出來的,他已經做好了要在京城吃一番苦,甚至是沒命回去的準備。
但是出於齊康浩意料的是,他們並沒有把自己關進牢裡,而是安排自己在驛館裡住了下來,這實在是件匪夷所思的事情。感到奇怪的不止是齊康浩一個人,還是住在驛館裡的那些乾風國的人,包括蕭亦淳。
“認識一下吧,這位是乾風國的三皇子殿下。”
齊康浩心中雖然詫異,不過禮數做得還是相當地周到,對這那蕭亦淳躬身行了一禮,道:“見過三皇子殿下。”
“你一定很奇怪,我爲什麼要讓你住進這裡吧。就在不久之前,這裡死了六個乾風國的使臣,都是中毒而死,三皇子亦是差一點命喪黃泉,而下毒的禮部官員供認,這都是一個女子使了媚術惑他所爲。”趙明朗一邊說着一邊看向齊康浩,“媚術,齊公子對於這個應該不陌生吧。”
齊康浩的目光躲閃了一下,搖頭道:“什麼媚術,我不知道。”
趙明朗聞言含笑道:“齊公子不知道?可是我聽說你們華陽派就有人懂得媚術啊。”說到這裡,趙明朗的語氣突然沉了下來,“你們華陽派第二十三代掌門的夫人就是媚術的傳人,這是你們華陽派的弟子穆又薇親口所言,皇上親耳所聽,而穆又薇本人亦是懂得媚術,齊公子,你說你不知道?你以爲能讓人相信嗎?”
齊康浩聽了趙明朗的話之後愣住了,他沒有說謊,方纔他說的那些話都是真的,他只知道哥哥手底下有一個叫蝶兒的姑娘,她手裡執掌的鳴瑤閣,裡面的女子都懂得媚術,她們就用媚術幫哥哥做事。他根本就不知道華陽派跟媚術有什麼關係,更不知道穆又薇也懂得媚術。
而齊康浩的表情看在趙明朗的眼中,趙明朗也有些動搖,難道齊康浩真的不知道這件事?
“算了,齊公子,你這一路來趕來京城也辛苦了,我讓人先帶你回房去休息,這些時候稍後再說吧。”
說完這話之後,趙明朗便是招來一個下人帶了齊康浩去休息,蕭亦淳這個時候纔開口問道:“這個人究竟是誰?讓他住在這裡肯定是有目的的吧?”
“三殿下,我現在唯一能告訴你的就是,他跟這次下毒事件的罪魁禍首有不可分割的關係,能不能把那個人從暗處逼出來,就全看這位齊公子了。”
這些事情說來話長,趙明朗也沒打算跟蕭亦淳詳細解釋,而蕭亦淳亦是明白自己到底是異國之人,這是他們內部的事情,自己也不該多問,做事只是輕輕點了點頭,便也沒有再追問什麼。
安頓好了齊康浩之後,趙明朗便是徑直回了將軍府。
聽到下人通報說少將軍回來了,正在房間裡陪着將軍夫人說話的蘇雪彤亦是跟着將軍夫人一起迎了出去,兩人剛走出房門,就看到趙明朗朝她們走了過來。
“娘,兒子回來了,給娘請安。”這也是趙明朗養成的習慣,每次出遠門回來之後,都必須先到父母的房間裡請安。
“來,快進屋裡坐,歇一歇。”將軍夫人轉身要回房間,卻身後趙明朗跟蘇雪彤正是互相對視着,他們兩個新婚的夫妻經過這次小別,自然是牽腸掛肚。
趙明朗上前,含笑攬住了蘇雪彤的肩膀道:“走,進去吧。”
蘇雪彤到底還是有些不習慣,尤其這裡還有下人們在場,前面將軍夫人也在……
蘇雪彤正想要掙脫開,前面將軍夫人卻是突然回了頭,看到他們小夫妻兩個這般模樣,笑了笑,又是轉回頭去。
這一下,蘇雪彤可是大囧,臉上紅成一片,趕緊就側身逃開了趙明朗的手臂。
其實將軍夫人並不在意這些,看到自己的兒子和兒媳能這樣恩愛,她心裡高興還來不及呢。其實在他們二人成親之前,將軍夫人一直都有些擔心,自己的兒子跟雪彤之間會不會就只是表面上的夫妻,她也擔心會對不住蘇雪彤,因爲自己的兒子不是……斷袖嗎?要是讓蘇雪彤一輩子守活寡,那就太對不起人家姑娘了。
結果沒有想到,他們成親之後竟是讓人出乎意料的感情好,將軍夫人這纔是放了心。不過,對這點她也很有些疑惑,明朗當初不是堅決地說自己不喜歡女子嗎?自己跟將軍爲了他是斷袖的事情簡直傷透了心,可是現在看來,明朗他一點兒也不像斷袖啊。
給將軍夫人請了安之後,趙明朗跟蘇雪彤便是回他們自己的房間去了,而將軍夫人看着他們二人離開的背影,猶是納悶不已,一個人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能有這麼大的改變嗎?明朗之前不還說,他不喜歡女子,願意娶雪彤,也只是因爲不討厭她,能勉強跟她過下去而已,現在看來,他可一點兒都不勉強。
等到了晚上,全家人一起吃晚飯的時候,將軍無意間問起趙明朗回來之後有沒有進宮去跟皇上覆命,趙明朗道:“還沒有,明天下了早朝之後再去向皇上覆命。”
聽了他這話,趙將軍不由跟自己的夫人對視了一眼。
吃罷晚飯,他們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間,將軍夫人屏退了房間裡的侍女,對趙將軍道:“這可是明朗第一次沒有進宮覆命就先回府,我可不覺得是因爲先早點見到我們兩個。”
趙將軍贊同地點了點頭,然後開口道:“其實這也沒什麼,明朗跟皇上這麼多年的關係放在那裡,晚一點去覆命,皇上也不會說什麼的。”
“不是皇上計不計較,是……你沒有覺得我們兒子自從成親之後,變了很多嗎?”
趙將軍認真想了一下,然後道:“有變很多嗎?不還是跟以前一樣?”
“你忘了,之前他說自己不喜歡女子的事情了?可是你現在看他這樣子像是不喜歡雪彤嗎?”
趙將軍聞言點頭,“是有些奇怪,不過這也是件好事不是嗎?難道你不希望他們小夫妻兩個感情好,我看着他們兩個現在這樣挺好的,我心裡的一塊大石頭也放下了。”
“是挺好的,但是,總覺得明朗的變化是不是太快了些……”將軍夫人喃喃道。
“你的意思是,之前是明朗故意在騙我們?應該不會吧,他幹什麼要拿這樣的事情來騙我們?這對他有什麼好處?就是爲了不不想娶妻?那也沒有必要想出這樣的辦法吧,他明知道如果他不願意的話,我們也不會逼着他娶妻的,爲了騙我們,還捱了我一頓打,怎麼想都不划算。”
“說的也是,我們的兒子沒有這麼蠢,那爲什麼他會變得這樣快,之前對雪彤還是客客氣氣,不冷不淡的呢,現在卻……這樣在乎?”
“嗯……可能是明朗改正過來了吧?你忘了,之前我們問過晟王世子的,他說有的斷袖後來是能改過來的,我們明朗可能就是這一種吧,或者,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斷袖,只是誤以爲自己是斷袖罷了,遇到雪彤之後,他就明白自己不是斷袖了……哎,這些事情我們也說不準。不過,也沒有必要去猜了,他們小兩口能過得好就行,我們深究那麼多幹什麼?”
將軍夫人聞言點頭,“我也只是覺得有些奇怪,也是,這件事最好不要再提起了。”反正她是對自己這個兒媳很滿意,溫柔賢淑,一點小姐的架子都沒有,雖然不像其他的千金小姐那樣善於應酬,但是他們將軍府的少夫人不必應酬別人什麼,雪彤正合適。雖然出身差了一點,但是貴在人品,能讓明朗喜歡也是不容易。
……
秋夜越發涼了起來,蘇洛寧沐浴之後,拿了披風披在身上,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滿月,在這樣的夜裡,月光更顯清冷了。
“頭髮也不擦乾就站在那裡吹風,小心着涼。”司空澈拿起素巾覆在蘇洛寧的發上,爲她擦着溼發。
蘇洛寧任由司空澈爲她擦着頭髮,嘴角笑意清淺。
頓了片刻之後,蘇洛寧開口問道:“明朗少將軍不是該今日回京嗎?他沒有來宮裡見你?”
“他擔心家裡的人呢,先回府去了,明日纔會進宮來複命。”
蘇洛寧聞言,嘴角的笑意更深,“入我相思門,知我相思苦。”
說完這話,蘇洛寧關上窗子,側頭接過司空澈手中的素巾,輕聲道:“還是我自己擦吧。”
二人轉身走入內室坐下,蘇洛寧一邊擦拭着溼發,一邊看着司空澈道:“這個華陽派的少主子真的能把詹濮沉給引出來嗎?”
司空澈笑了笑,“我估計可以。”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這個時候,齊康浩被他們帶到京城的消息已然傳到詹濮沉的耳中了。華陽派中跟媚術有關的人是那個穆又薇,但是他們卻故意沒有動那個穆又薇,就是留着她去給詹濮沉傳信的。
蘇洛寧坐在那裡一邊沉思着,一邊擦着頭髮,剛剛沐浴過的肌膚似乎還殘留着氤氳的水氣,司空澈眸光驟然一深,起身攔腰抱起蘇洛寧,徑直往牀邊走。
“寧兒,我覺得我們是不是該給瑤兒添個玩伴了,這皇宮裡只有她一個孩子,太孤獨了……”
……
自從齊康浩被趙明朗帶到驛館裡住下之後,他就再也沒有見過着趙明朗了,甚至沒有人任何人來過問過他,他找到驛館的管事,那管事也只是說讓他稍安勿躁,再等一等。
齊康浩哪裡能安靜下來,他住在這驛館裡,每天都能想到死去的那六個使臣,雖然下毒的事情並不是自己做的,但下毒毒死他們的人就是自己親哥哥,也不能說跟自己完全沒有關係。尤其是乾風國的那些士兵用懷疑的眼神看着自己的時候,齊康浩的心裡更是難受。
哥哥爲了自己的心魔,已經殺了太多的人了,但是自己又勸不了他。事到如今,能阻止哥哥的唯一的辦法就是……殺了他,但是自己能下得去這個手?所以從本質上來說,自己也算是縱容自己的哥哥殺了那些人。
又是半個月過去了,趙明朗終於再次出現在驛館之中,對齊康浩道:“跟我進宮去吧,皇上有些話要問你。”
這一次,齊康浩終於忍不住問出口,“你們到底想要做什麼?”
趙明朗卻沒有回答他的話。
這是齊康浩第一次踏進皇宮,他想,應該也是最後一次。
跟着趙明朗一路走,齊康浩被帶進了一個安靜的大殿中,殿內一個人都沒有,偌大的宮殿安靜地讓人心悸。
片刻之後,司空澈從殿內的側門走了進來,齊康浩亦是朝着司空澈行禮,“草民參見皇上。”
“免禮吧。”
“謝皇上。”
司空澈徑直走到齊康浩的身邊,語氣淡淡地開口問道:“怎麼樣?齊公子,這幾日在驛館裡住着,感覺如何?”
齊康浩聞言心中‘咯噔’了一下,但是口中卻是道:“草民不知道皇上是什麼意思。”
“朕是想知道,在得知自己的舊日好友害死了那麼多人之後,你的心裡是什麼感受,總不至於是無動於衷吧?”
齊康浩稍稍尷尬了一下,然後道:“當然,我很痛恨他這樣的行爲,就算再怎麼樣,也不能傷了無辜之人的性命。”
這話倒是齊康浩的心裡話,也是他真正想說的,但是哥哥從來就不聽自己說這些。
而司空澈也正是因爲看出齊康浩跟詹濮沉不一樣,他還是很有良知的,所以才讓趙明朗安排齊康浩住進了驛館之中,他要讓齊康浩真實地感受到六條生命曾經活着的痕跡,只有這樣他纔有可能對他們吐露真相。
“是啊,他們都是無辜之人,他們有什麼錯呢?本來他們在乾風國過得好好的,有父有母,有妻有子,他們本可以安然無恙的度過這一生,他們在出發來到祈靈國之前,肯定也沒有想到自己會在這裡喪命,但是很不幸的,他們碰上了一個瘋子,就這麼不知不覺地被害死了。”
“他們死的那夜,朕就在他們的身邊,他們被那毒藥折磨得好痛苦。齊公子,你說他們礙着詹濮沉什麼事兒了?他非要殺了他們?”
齊康浩被司空澈這凌厲的目光射得渾身一冷,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齊公子,你說像是詹濮沉這樣濫殺無辜的人爲什麼要活在這個世上?他跟地獄裡的惡魔有什麼區別,只要他還在這世上一天,就會不斷有人因他而死,這是你願意看到的嗎?”
齊康浩搖頭,他當然不願意看到。
“那你願意幫我們抓住詹濮沉嗎?”
齊康浩心中一驚,暗暗壓下了心中翻涌的情緒,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更加鎮定,“啓稟皇上,如果我能幫助抓道詹莊主,我自然會盡力而爲,但是我說的都是實話,我真的沒有跟他有任何的聯繫了,他的行蹤我也不知道,我跟他的關係其實沒有你們想象得那麼好。”
“是嗎?那他爲什麼費盡心機地要讓你成爲華陽派的少主子?”司空澈的聲音陡然變得沉肅起來。
齊康浩聞言心中駭然,怎麼會?他們怎麼會知道這件事?連自己的父親都不知道,他們又是從何處得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