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虛浮無力的聲音在寂靜的大殿中響起,也瞬間喚回了南宮浩然仍在沉沉思慮的心神。
聞言,南宮浩然與採兒同時朝着牀榻的方向看去,均在反應過來之際,在第一時間裡來到了牀榻旁。
“瑾兒,你醒了對嗎?瑾兒,你睜開眼睛,看看我,我是八哥,你睜開眼看看我啊瑾兒。”南宮浩然坐在牀沿邊上,握住南宮瑾的手,兩天裡都沉寂在傷心,擔憂,難過情緒當中的靈魂,只因爲方纔的那一句似有飄無的聲音而瞬間猶如重見了黎明一般,不再頹廢,重燃了希望。
“公主,公主你醒醒啊,醒醒看看採兒,採兒好擔心你啊!”期待着南宮瑾甦醒的同時,採兒卻是已經忍不住掉下了淚。
她可憐的公主,你趕快醒一醒啊!
方纔所有的什麼疑惑,什麼猜想,卻遠遠不比方纔聽到的那一句呼喚,來得讓人興奮。
彷彿是聽到了有人在呼喚自己一般,那沉睡了幾近三天的靈魂,那緊閉了幾近三天的雙眸,在這一刻,緩緩地睜了開。
在那雙眼睛緩緩睜開的那一刻,南宮浩然與採兒,幾乎是感到呼吸頓住了一般,目光緊緊地鎖在那張蒼白的容顏之上,面上,卻是難以言喻的驚喜。
“瑾兒。”
“公主。”
所有的話語,在這一刻彷彿全都阻噎在了喉嚨中一般,那種來自於心底深處的喜悅,是比起重生,尚且還要驚喜許多的歡愉。
“太好了,公主醒了,公主終於醒了,感謝菩薩,終於讓公主醒過來了。”看見南宮瑾睜開雙眼,那種喜悅讓採兒整個人彷彿又活過來了一般,不由得感激上蒼,終於讓她的公主又活過來了。
“公主醒了,奴婢這就去稟告太后娘娘。”想起這些天於太后對南宮瑾無微不至的關心照顧,還有那因爲擔心女兒而變得過於憔悴的容顏,採兒也忍不住想要立刻將這個好消息告訴給於太后知道。
採兒匆匆離開,可是從南宮瑾醒來到採兒離開,卻是從未有開口說過一句話。
靈動卻又顯得略有空洞的目光直直望着牀幔頂端,南宮瑾靜默不語,就這麼看着,彷彿自己的世界裡,已經沒有了其他,只剩下了頭頂的牀幔。
“瑾兒,你終於醒了,你知道我有多擔心你嗎?我還以爲,還以爲你再也醒不過來了,我也快撐不下去了你知道嗎?”握着南宮瑾的手放在脣邊,南宮浩然輕輕地落下吻,滾燙的淚水也隨之落下。
淚水滴落在手背上,南宮瑾感受到了那一抹熾熱,緩緩回過神看向南宮浩然,凝視片刻,蒼白的薄脣輕啓:“八哥。”
南宮瑾支撐着牀榻想要起來,南宮浩然卻是一把將她給摟入了懷中,就這麼緊緊地抱着,一刻也不願意放手。
“你終於又出現在了我的面前,你知道嗎?在我知道你服毒自殺的時候,我有好害怕,當我知道那是食心蠱的時候,我整個人都要崩潰了你知道嗎?”緊緊地抱住南宮瑾,南宮浩然已經不顧自己男子漢的尊嚴,淚水在這一刻決堤。
思念、害怕、欣喜,那種猶如悲喜交加般的感覺蜂擁而至,南宮浩然心中是那失而復得的喜悅。
抱着南宮瑾的手不斷地收緊,大有一種要將她揉進骨血裡的衝動,彷彿就只有這樣,他與他的瑾兒纔不會分開
,纔不會感受到這種即將天人永隔的痛苦。
“我還在想,是不是我在戰場上殺人太多,所以這是老天爺給我的懲罰,他要帶走你,帶走我身邊最愛的人。”原本還沒有那種害怕的情緒,可是這一刻,所有的情緒匯聚在了一起,南宮浩然的心中悲喜交加,欣喜的同時,他又害怕,“不過還好,老天爺捨不得看我們分開,他將你還給我了。答應我,今後不要再做這種傷害自己,又傷害我的事情了,好嗎?”
在那溫暖的懷抱中,南宮瑾點點頭,眼淚滑過蒼白的臉頰,落在南宮浩然藍色的錦衣上,暈開了一朵綻放的花蕊。
緩緩鬆開彼此擁抱的雙臂,南宮浩然溫柔地爲南宮瑾拭去臉上的淚水,同時,也擦掉了自己的眼淚,面上,是那悲傷過後而留下的喜悅,“好了,才醒過來不要掉眼淚,這樣對眼睛不好。”
“嗯。”南宮瑾點點頭,而後道:“八哥,我想喝水。”
“好,好,我這就爲你去倒水。”一聽到南宮瑾想要喝水,南宮浩然想也不想地便起身去倒。
南宮浩然一走,南宮瑾緩緩擡起自己的右手放在眼前,輕輕晃了晃,面上未顯波瀾,又緩緩地放下了手。
“水來了,你慢點兒喝。”
倒上水,南宮浩然遞到南宮瑾的面前,看着她喝下,復又從南宮瑾的手中接過了杯子。
“還渴不渴?要不要再來一杯?”擡手輕柔地拭去南宮瑾脣角處殘留的水液,南宮浩然輕聲問道。
南宮瑾搖搖頭。
南宮浩然應下,起身欲去放好杯子,卻又聽見了身後南宮瑾開口的話語,“八哥,天都這麼晚了,怎麼不叫宮人點燈呢?”
“咣噹——”話落,杯子從南宮浩然的手中滑落,應聲而碎。
不可置信地回頭看向牀榻之上端坐的女子,南宮浩然來到牀邊,臉上流露出的,是那悲痛欲絕的傷心。
擡手,輕輕地在南宮瑾的眼前晃了晃,可是,南宮瑾的目光卻根本不爲所動,兩眼之中的焦距也根本無法匯聚。
這一刻,南宮浩然突然發現,上天還是殘忍的,因爲,他竟然奪走了瑾兒最寶貴的東西。
“瑾兒,你……”那句話始終都無法從南宮浩然的口中說出,就這麼生生地阻斷在了喉嚨中。
“我怎麼了?是瞎了嗎?”南宮瑾脣角揚起蒼白一笑,彷彿那看不見的人,而是旁人,並不是她,而她,也不過只是在訴說着一件事不關己的事情一般。
聽見南宮瑾說出這句話,比起自己說出來還要讓南宮浩然心痛萬分,所有的話語,全都在這一刻,隨着淚水一同落下。
他以爲上天將瑾兒還給他了,他們以後就可以幸福了,可是卻不想,瑾兒竟然,從此失明瞭。
原來,傾城所說的會留下不知曉的病根兒,竟然就是失明。
“八哥。”南宮瑾摸索着握住南宮浩然的手,握在自己的手中,沒有因爲失明而大哭大鬧,也沒有因爲失明而頹廢喪氣的她,反而堅強地露出那一抹憔悴的笑容。
她不想讓八哥因爲自己而傷心,所以強露出笑容,卻不想,在她看不見的世界裡,南宮浩然的痛,不單單只是在心裡,只是因爲她看不見罷了。
“八哥,我沒事的,我失去的,不過就單單只是
一雙眼睛而已,可是你還在我的身邊不是嗎?只要身邊有你,就算是我真的失明瞭,你也可以做我的眼睛,對嗎?”揚起淡然一笑,南宮瑾只望着自己的前方,她看不見面前的南宮浩然,也不知道他在哪兒,可是卻就這麼憑着自己的心,說着自己心中的話,“再不然,我知道,就算是我永遠都好不了了,這一輩子都註定了只能夠是一個瞎子,你也不會離開我的對不對?”
“對,不管你變成了什麼樣子,我都不會離開你,我會照顧你一輩子,疼愛你一輩子。如果你註定了一輩子都只能夠活在黑暗當中,那我就做你生命裡唯一的那一道光線。我對你的愛,不會因爲你看得見,還是看不見而減少一分半點兒,相反,如果你真的看不見了,那我會更加愛你,疼你,對你不離不棄,一輩子生死相依。”望着那張令他又愛又心疼的容顏,南宮浩然真心的許下自己一生的諾言,而這個諾言的期限,將會是一輩子無限延長。
“八哥。”南宮瑾欣然一笑,撲進了南宮浩然的懷裡,而南宮浩然也抱住了她,兩人緊緊相擁,彼此約定一輩子不離不棄。
心中明白南宮瑾的想法,她不想讓他傷心難過,同樣,南宮浩然的心中即使再痛,卻也不會在她的面上露出自己的一點半點兒傷心出來,只爲了,讓她安心。
在南宮浩然的懷裡,南宮瑾莞爾一笑,心中不再有難過,不再有傷心,也不再介意自己是否是真的失明瞭。
其實,在她剛纔醒過來的那一刻,眼前所看到的,便只是一片黑暗。她以爲,這只是因爲昏迷久了的緣故,以爲休息一會兒就會好了,可是直到方纔她讓南宮浩然去倒水,她才知道,自己是真的看不見了。
很奇怪,眼睛是那麼寶貴的一樣東西,沒了眼睛,她看不見一切,看不見八哥,也看不見所有人,可是她的心裡,卻沒有想象當中的那樣害怕。
也許,一雙眼睛,換來了她能與八哥長相廝守的機會,真的已經便足夠了。
“瑾兒,瑾兒。”於太后着急又帶有欣喜的聲音從殿外傳進。
南宮浩然鬆開南宮瑾,起身站到一旁,同時,也在於太后進來的那一刻,悄無聲息地擦去了淚水。
由採兒與李嬤嬤扶着於太后匆匆走近殿內,身後還跟着三位公主與白易,衆人皆是擔心着南宮瑾的身體,遂齊齊來到了南宮瑾的牀榻旁。
“瑾兒,你還好嗎?有沒有感覺到哪裡不舒服啊?”於太后坐在牀沿邊上,撫着南宮瑾的臉頰,焦急的問道。
南宮瑾露出一笑,搖了搖頭,“母后放心,瑾兒很好,什麼事都沒有,母后不用擔心。”
“那就好,那就好。”於太后擡手擦了擦眼角,險些淚水便要滑落。
南宮瑾莞爾一笑,握着於太后的手是以安慰,可是目光卻並不在於太后的身上。
衆人都只擔心着南宮瑾的身體,一時間忽略了這個,卻不料被南宮月眼尖的給看見了,不由得一陣疑惑,“九皇妹,你的眼睛怎麼了?”
聞言,衆人皆是回過了神,於太后更是焦急萬分,擡頭看向南宮浩然,“瑾兒的眼睛怎麼了?浩然,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垂了眸,南宮浩然好不容易收拾好的悲傷情緒,又再一次顯露了出來。
“瑾兒,失明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