狹小的茶寮燃起篝火,在熊熊篝火的映射下,看到一張張疲憊不堪的臉,出門在外,難免風餐露宿。
殘夜拿起一根木棍在火堆裡刨了幾下,火堆發出滋滋的聲音,半顆米大的紅色火痱子像是細小的煙花,在空中綻放,然後又迅速隕落。
一個抱歉而溫柔的聲音說:“對不起,娘子,本想打一隻又大又肥的兔子給你解饞的,我食言了。”
毒娘子看着滿臉歉意的男人,心裡感動,他有這份心就夠了,這天黑黢黢的,上哪兒去找獵物,她不怪他。
“沒事。”她簡單地說了兩個字。
和毒娘子相處的這段時間,他很快樂,他們鬥嘴,他們相互照顧,相互關心,那顆冰冷的心漸漸捂熱,比眼前的熊熊火焰來得溫暖。
“我第一次食言,真的。”
山澗的清風吹散疲倦人兒的睡意,他們只覺得一陣風過後,清醒了不少。
“我說,大鬍子,我是你兄弟都沒見你對我這麼好!”書生略帶吃醋的聲音響起。
他和大鬍子相依爲命十幾年,一個是落魄的書香子弟,一個是無依無靠的孤兒,先後成了怪俠師父的弟子,學得一身武藝,從此漂泊天涯,如今,大鬍子有了心愛的人,他是不是要一個人流浪了。
心田涌現一絲苦澀,一絲寂寞……
“我不會拋下你。”大鬍子明白孤獨——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他們孤苦伶仃慣了,書生一定是害怕他成家之後,會扔下他一個人不管。
書生和大鬍子是怎麼樣的感情,毒娘子很明白,她也是一個孤兒,一個人在江湖上打滾多年,有時候連饅頭都吃不上,一年只穿一件衣服的事情持續了一兩年,早年,家人被害之後,她無依無靠,只能靠乞討爲生,那種痛苦,那種酸楚只有親身經歷的人才能體會。
“書生,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願意當你的家人。”
接着,她又說:“我和大鬍子成親後,我們就生活在一起吧。”
同是天涯淪落人,苦命人同情苦命人,染霜看着他們,有種感同身受的感覺,她在這個世界上,如果不是有阿奴和阿桑他們,她也和毒娘子他們差不多。
有時,雖然有朋友,但她卻感覺很孤單,好像所有的一切都不屬於她,她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
她靜靜地靠在長孫鈺傑的肩上,半眯着眼,小睡會兒,這個堅硬不可摧的肩膀,從此之後,她霸佔了,他只能屬於她,而她也會屬於他。
他修長的右手溫柔地撫摸她的頭,隨後,把她抱在懷裡人,讓她好好地睡一覺。
“睡吧,有我在。”他見她擡頭看他,他深邃的眼眸溫柔如風。
染霜對面坐着的阿桑和阿奴,忽然站起來,朝草堆走去,然後坐下。
“阿桑姐,我們休息會兒。”
阿桑點頭,坐在草堆上,靠在用木材圍起的木牆上,緩緩閉上眼睛。
心裡卻想着心事,他好嗎?在月城美女很多,他身邊不缺美女吧!
此刻,他會想她嗎?
思念如潮水般衝打着她的心田,明知身份懸殊,她還是愛上了,那個總是喋喋不休的男人什麼時候在她心裡留下深刻的印跡,她大約忘記了,不知不覺中,愛情悄然而生。
夜闌人靜,大地上萬物都進入夢鄉,除了秋風微微地吹着,樹葉沙沙地落着,狹窄的茶寮發出均勻的鼾聲,有人睡着了,在守夜的人忍不住打哈欠。
他期待着黎明帶來希望的曙光。
茶寮左邊的草堆裡,一個聲音悄聲道:“夜兄弟,你休息一下,我換你。”
書生醒來之後,打算和殘夜換班。
他以前經常以天爲被,地爲牀,習慣了。
“書生,謝了,我小睡會兒。”有人換班,殘夜很感激,他起身,輕拍書生肩膀,再多的感激都表現在眼裡。
書生加了根木材,然後盤腿坐下,頭微微往下看,眼睛轉了幾下,似乎在思考未來的路。
大鬍子如今有了心愛的人,怕是要穩定下來了,而他自己習慣了漂泊,他是和大鬍子他們一起生活,還是一個人流浪?
這兩種想法在書生的腦海裡相互交錯,爭先恐後地等着書生選擇它們,一時間,他猶豫不決,不知如何抉擇。
他聽着夥伴們打鼾的聲音,再擡頭看了看漆黑的夜空,慢慢視收回視線,嘆息。
哎!傑王有意拉攏他們,這段時間,他們和傑王等人相處不錯,他沒想到一個尊貴的王爺和高貴的公主會那麼隨和,他們平易近人,待他們甚好!
以前,他發誓要好好考科舉,報效朝廷,結果卻流落江湖,現在有機會,他更要好好想想,不能辜負爹孃的希望。
內心的狂熱讓他熱血沸騰,報效祖國是他的夢想,以前只是簡單的活着,現在有了機會,他應該好好的考慮一下,是時候完成爹孃的遺願了,這是十多年來,他第一次覺得他還真真正正地活着。
心中有了想法,書生臉上不由綻放一抹燦爛的笑容,慢慢長夜雖然寂寥,但卻讓他更加的清醒,更加確定,更加的明白他到底想走什麼樣的路……
月城丞相府書房,一個輕巧靈活的身影一閃而過,隨即,黑衣女子推動書架,瞬間,密室的門被打開。
裡面背對着門的中年男人轉身,“朱掌固那邊處理乾淨了嗎?”
聲音威嚴而凌厲,不帶一絲感情。
黑衣女子拱手,半跪在地上,隔着面紗的嘴微微動了動,“主子,朱掌固被人救了,對方武功極高,屬下無能,請主子降罪。”
朱掌固知道他的秘密,他沒能滅口,難道要留下禍害嗎?林之孝陰沉惱怒而像鷹一樣的眼睛盯着黑衣女子。
“廢物,一羣廢物,本相養你們何用?”
噗通,女子雙腿跪了下起,臉匍匐在地,任由她的主子發怒,不敢吭聲。
“滾,給本相滾。”粗暴的聲音再次劃過死寂般的密室。
隨着,一腳踢在黑衣女子的身上,表示他十分憤怒。
黑衣女子剛要聽從主人的命令,立馬滾,又被叫住,她只好跪在地上,等待主子再一次出聲。
“對方是什麼人?”嚴厲的聲音讓她全身顫抖。
“回稟主子,屬下無能。”她確實不知道對方是什麼人,她怎麼回答,她說完,低着頭,等待嚴厲的喝斥,爲了追對方,他都受了傷,朱掌固逃脫,必然會向朝廷說明情況,等待他們的只有死路一條。
連對方是什麼人都不知道,真是丟臉,養了一羣窩囊廢。
難道要這樣被別人牽着鼻子走嗎?他不能坐以待斃,開弓沒有回頭箭。
“吩咐下去,一定要找到姓朱的,他手上有我們的把柄,如果我們貪污治水的銀子被皇上知道,你我都逃不了干係。”
“屬下遵命!”跪在地上的黑衣女子汗水都被嚇出來,看來只有儘量的找了。
她原本想說:如果找不到朱掌固,對方查起來的話,就說姓朱的畏罪潛逃,可她不敢說,依舊像個木雕一樣跪在地上,等待主子的寬恕。
“滾下去,找不到姓朱的,你別來見本相。”雖然聲音冷厲,但卻如蒙大赦,她趕緊從地上起來,顧不得跪麻了的腳,打開密室的機關,匆忙離開。
夜深露重,山谷靜得讓人可怕,拴在樹邊的馬兒沒有口糧,叫了起來,驚醒了熟睡的人。
“誰?”長期在外面過夜的人,警惕性十分高,不由提高聲音的分貝,說話的時候,手摸着武器,如果有敵人,他們馬上操傢伙對付敵人。
長孫鈺傑一直抱着染霜,他的手臂都麻了,可他卻一點也不覺得辛苦,如今,有了心愛的人,他不再孤單,心裡甜甜的。
“寶貝,沒事,是馬兒在叫。”他溫潤玉如的聲音安撫着驚醒的人兒,換了個姿勢,讓手臂繃緊的肌肉稍微舒展會兒。
他一直抱着她,他的手一定很疼,她從他的懷裡起來,感動地看着他。
“你休息會兒,我睡夠了。”
“不,你睡吧!”他搖頭。
哎!有女人的男人或者有男人的女人幸福啊,書生看着茶寮中的兩對有情人,心裡有點羨慕了,內心一個聲音說:書生,你也可以找個女人了,有個女人陪伴,不至於那麼孤單。
但另一個聲音又說:你這種漂泊江湖的人,沒有哪個女子願意跟着你吃苦,還是算了吧!
柴火已經燒得差不多了,留下一堆暗紅的炭火。
“你們睡吧,我守着!”書生用木棍敲了一下燃燒的炭火,對醒了的人說。
“書生,我剛纔眯了會兒,現在換我吧!”大鬍子躡手躡腳地來到書生身邊,找個地方坐下。
書生都守了一兩個時辰了,怪累的,換他休息會兒,估計再過兩一個時辰就天亮吧!
哈哈!書生眼睛眨了眨,眼瞼低垂,確實睏倦了,“那我去睡了。”說着,他找個角落,頭往後靠,閉眼入睡。
驚醒之後,很難入睡,染霜從長孫鈺傑懷裡起來,讓他稍微放鬆些,一連抱了她幾個時辰,怪辛苦的。
長孫鈺傑怕吵到其他人,並沒有出聲,而是靠在木牆上,小眯會兒。
他抱着她的時候,睡着了,但睡得不是很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