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芳知道北武國是尚武的,但胡老頭說到敗在她娘手裡,一對父子反而不冤枉,這讓秦芳的眼裡難免有些驚詫之色。
“你不知道北武國的事嗎?”胡老頭有些疑惑,畢竟作爲北武國長公主的女兒,大小姐應該對於北武很是熟悉纔對。
秦芳搖頭:“我打記事起,所知不過是我娘生我後大出血而死,之後每日裡都是琴棋書畫什麼的一堆要學的,直到卿家出事後,纔在監牢裡聽來隻字片語,那時才知道我娘竟然是北武國的長公主。”
胡老頭聞言眉微微一簇:“難道我們離開都城後,卿家就沒人再提起故大夫人了嗎?”
秦芳沒有做聲,也沒做任何動作,因爲她說不清楚卿家對她娘到底什麼態度,反正卿歡的記憶在這一塊過分的空白。
“哎,也罷,故大夫人太霸道,葛家難免心中有怨。”胡老頭忽然嘆息着來了這麼一句,秦芳剛要詢問,那胡老頭又言語到:“北武尚武,全民習武,皇室姜系一脈更是北武最強的武者,他們自幼不論男女都是要勤學苦練的,而且,民間到皇室都崇尚競技,所以,一日打個三五回都不歇氣,這樣的武學淵源,卿家怎麼比得了啊!”
秦芳一愣,隨即點頭。
這個她理解,指揮軍人戰鬥的大將衝殺了得,拳擊散打就差了許多,她爹這個將軍相當於碰上了拳擊系的職業賽手,被ko一點也不稀奇,反而能多次打成平手。實屬不易了。
“那個。我聽你先前說。葛家的大小姐許給了二房,莫不是那位二/奶奶……”秦芳想起先前想問的當即說出,胡老頭直接點了頭:“沒錯,她就是葛家的大小姐,也是原本的卿王府王妃。”
秦芳的嘴巴一張:“那她豈不是和我繼母是親姐妹了?”
卿歡的記憶裡,卿嶽的側室葛氏是在她娘去世兩年後被扶正的,所以也等於是她的繼母。
“對,她們是親姐妹。當年大夫人與族長成婚後不久,葛家大小姐就嫁給了二爺,婚禮上,葛家的二小姐卻一眼看上了族長,從此茶飯不思,鬧着就是做妾也要嫁給族長,當時爲這個卿家和葛家之間還有些難堪,可無奈那位二小姐並非只是鬧鬧而已,而是來真格兒的,當時幾乎到了要斷氣的地步。”
“然後呢?”
“然後葛家老爺子自然上門和老族長談起這事。最後老族長便叫族長納其爲側妃……”
“我爹同意了?我娘難道沒意見?”秦芳明白這個時代的人,娶妻納妾在他們眼裡是常態。那些大婦們縱然心裡不樂意,卻也沒幾個敢置喙的。
可是她娘不一樣啊,那麼一個霸氣的人,她本能的覺得以她孃的脾氣,恐怕不會接受不說,還得追着他爹打一頓撒氣,故而詢問。
胡老頭看她一眼:“好男兒,哪個不是三妻四妾的?咱們族長雖然不好女色,但老族長髮了話,焉有不從的道理?更何況,卿家本就欠着葛家的人情,兩家又世代交好,也不好推託的。”
秦芳撇了下嘴,她不能以未來社會的標準去指責他爹是個渣男,畢竟這個時代把子嗣看得比什麼都重,老族長髮話,他爹若不從也是不孝,所以對於胡老頭的話她也只能心裡有那麼點不舒服:“那我娘呢?她難道沒做什麼嗎?”
“大夫人去了一趟葛家,我們以爲她要把葛家的二小姐打一頓什麼的,可是她回來後,卻同意了這樁事,後來葛家二小姐就被納爲了側妃,更在你娘懷孕後不久,懷上了二小姐。”
之後的事,秦芳從卿歡的記憶裡已然瞭解,但是對於如此霸氣的母親竟然在這件事上的詭異妥協她感到不解。
以姜氏的身手她自然不會輸給葛氏,那她到底是因爲什麼會答應了這樁婚事呢?
秦芳不解,問胡老頭,胡老頭也是搖頭:“不知道,我們那時也很驚奇,但大夫人什麼都沒說過,只不過後來在族長納二小姐爲側妃的那個晚上,大夫人自己跑到都城郊外的山上練功去了三天,而老族長嘛……”
“怎麼?”
“老族長喝了不少酒,一晚上嘴裡都絮叨着說大夫人是個好女人,還說她看着挺惡,其實心挺好的,還說她真的很愛大爺。”胡老頭說着低了頭,似在回味着那夜房間裡瀰漫着的一絲五味陳雜。
而秦芳卻眨眨眼,片刻後,脣緊緊地抿住。
母親去了山上練功三日,不用想都知道,她那是心裡難受,眼不見爲淨。
但爲何會答應這事?爲何老爺子會說她娘心好,說她娘真愛着她爹?
她本能的想到了一個可能,那就是她娘想要保護他爹,爲他爹好。
可什麼纔是好?自然是安然無事,那反過來說若她爹有事的話,那很可能是她若不答應這樁婚事,葛家的二小姐真來個絕食而亡的話,葛家勢必和卿家反目,而如此親近的兩家一旦背離了,便會成爲傷害最大的敵人,他爹卿嶽更首當其衝。
她身爲軍醫,雖然沒有活躍在政壇上,但多少也能看到這方面的訊息,更何況還有歷史可以借鑑,有太多的軍功武將都面臨的是兔死狗烹的結局。
沒吃過豬肉總見過豬跑,她倒着一推,便隱約猜出了政治博弈下,母親爲了父親,爲了卿家不被當權者抓到把柄而全家面臨危機,最終選擇了妥協,--畢竟最親密的好友還是綁在一起纔是最安全的。
剎那間,所有的美好與溫暖都有些讓人不悅的沉悶,就好像你明明吃的是美味的冰淇淋,但吃到嘴裡卻感覺到的是苦澀一般,叫人內心不舒服。
秦芳承認這位姜氏是彪悍的。是霸氣的。是身份華貴的。可是,在政治博弈的面前,她卻連和心愛的人保住自己的純愛都變得那麼難。
她一面從內心更加的討厭葛氏,一面更深深地感覺到,在這個時代,在這樣的背景下,愛情還是門當戶對的好,免得拼到最後得到的依然是帶着瑕疵的果。
驀然的。腦海裡出現了蒼蘊那夜離去時回頭對她言語的畫面:
“如果你真的當自己是根草,那要記得,每天看天上的星。”
……
秦芳使勁兒的搖了下頭,把這記憶裡的畫面想要甩去,而此時腦袋裡突然響起了小米的聲音:“報告主人,經過掃描捕捉和對比後,可以確認目標範圍內有少量的硫磺粉末,呈現噴濺散裂狀態。”
硫磺?這種危險易燃易爆的東西竟然出現在鐵匠鋪,這讓秦芳一愣,丟開不是味的心情立刻詢問胡老頭。
“對了。你們鐵匠鋪裡,有硫磺這種原料嗎?”
胡老頭聞言一愣。隨即擺手:“沒有,這種煉丹術士纔要的玩意兒,我一打鐵的要它何用?而且那東西危險,我鋪子上不會用它的,嘶,大小姐,你問這個是……”
秦芳笑了一下:“哦,我就是好奇問問,前些日子書上看到有硫磺這種東西,挺好奇的,又沒見過,還說你這裡有的話,我開開眼呢。”
秦芳張口就胡謅的把這個話題掩了過去。
她並非不信任胡老頭,畢竟對方是老族長身邊的人,也曾在父親身邊待過,自不會像族中人一樣可能因爲傾向三爺爺這一系而對她疏離,否則就不會在炸爐的那一刻將她護住。
她不說實話,只是不想打草驚蛇,因爲當胡老頭表示這打鐵鋪根本沒這樣東西時,她就已經肯定炸爐事件是有人蓄意爲之,那硫磺就是炸爐的根本原因。
會是那個杜志宇嗎?
想到系統反饋的對方好壞參半的情緒,她就把第一嫌疑人選中了這位。
於是她乾脆問起了今天幾個人之後的情況,從而順利的從胡老頭這裡開始打聽起他這幾個學徒的事來。
結果讓她驚訝的是,包括這個杜志宇在內的學徒,跟在胡老頭身邊時間最短的人竟也有三年之久,且他們中許多就是族地裡的人,只有兩個是外面收進來的,卻也是在族地外的村落裡生活了多年的。
這讓秦芳有點懵了,因爲她本來以爲是南宮瑞是不是有所防備在自己的族地裡留下了內鬼這樣的角色,在發現她後就想幹掉她。
但這些人根本就是族地裡的“老”人,這使得秦芳不由的懷疑,是不是族裡的這些管理者們,覺得她是回來奪權的,所以想要幹掉她了。
又或者是那個敖卓嫌她礙事,所以想趕緊弄死她?
猜測有很多,但都需要時間去理清,需要許多的線索去追查,去證實。
所以秦芳和胡老頭又閒說了幾句後,就告辭了離開,自己回往了海棠閣。
她不着急,因爲她清楚對方在暗,自己在明,如果對方的目標是要除掉她的話,一次動手之後,必然還會有第二次,第三次……
她大不了守株待兔,慢慢等這個傢伙送上門來!
秦芳拖着疲憊的身子,慢悠悠的晃回了海棠閣。
此時夜已深,月朗星稀的夜空無有云彩遮月,故而把整個宅院都照得有些亮。
秦芳一面走一面擡頭看天,不由的想着這些看起來美妙的星辰,當初在空中給她造成了多大的困擾,若不是她運氣好的通過了亂流,來到了這個空間,只怕就永遠的消失在隕石雨的衝擊裡……
“我也一點也不喜歡你們。”她輕聲嘟囔着,表達着自己對它們並無好感的邁步進了院門,結果她就看到了一個身影立在她的院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