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夏國,西京市。
冬日,傍晚時分。
已經有三天沒見過太陽了,西北風太凜冽,而且一到這季節就刮的沒完沒了,整個城市上空都嗚嗚作響。
不知道從什麼時侯開始,天上飄起了白色的雪花,被風裹着,四處亂躥,就像一條條冰冷的小蛇,還偏喜歡往行人脖領裡面鑽,惹得行人們都緊着圍脖,縮着腦袋,一邊咒罵這賊老天,一邊低頭趕路。
張雲閒站在600路公交站牌前,看着路上匆匆行人,想着自己今天又沒有找到合適的工作,不知道回去怎麼跟曉玫說,實習期都過了大半了,自己工作換了三四份,卻沒有一份能堅持過一個月的。
“雪花飄飄,北風嘯嘯,天地一片蒼茫;一剪寒梅傲立雪中,只爲伊人飄香……”
聽到熟悉的一剪梅鈴聲,他從自己單薄的外套內兜中,掏出自己兩年前花了600塊錢買的山寨智能機,看了一眼來電顯示——劉曉玫。
這丫頭,剛剛面試完就來電話,對我是有多不放心?
“曉玫,我……”
剛說了半句,張雲閒就被電話裡劉曉玫連哭帶喊的聲音給嚇住了。
“雲閒哥,我殺人了,嗚嗚……”
“我不是故意的,他們不講理,嗚嗚……雲閒哥,我好怕……”
張雲閒大腦瞬間一片空白,額頭上不知道是熱汗還是冷汗一道道就流了下來。
他抓起電話,用盡可能鎮定地口氣,對劉曉玫說:
“曉玫你在哪?到底發生什麼事?”
電話裡聽起來,曉玫那邊似乎有很多人的聲音,還有很嘈雜的音樂背景,好像是在一個會所的包廂。
想起來了,前兩天她跟自己說過,除了實習單位,她週末給自己找了一份兼職,在城東一個會所裡做侍應生,叫什麼名字來着?
“曉玫,你別哭,你先告訴我,你在哪個會所?”
“你們別過來!”電話那端的劉曉玫突然提高聲音大喊了一聲。
“怎麼了曉玫?你告訴我你在哪兒?”張雲閒心突地一跳。
“你們別過來!嗚嗚嗚……雲閒哥我好害怕……”
“你們幹什麼,嗚嗚嗚……求求你們,放過我吧,嗚嗚嗚……”
“啊!放開我!嗚嗚嗚……放開我啊,求求你們了……不要啊……”
“嘟嘟嘟……”
張雲閒握着電話的手抖的停不下來,心裡冒出一股火來,全身都要燃燒起來一般。
在哪裡?到底在哪裡?
他一遍遍撥打劉曉玫的號碼,始終無人接聽。
媽的,當時曉玫說的時候,自己怎麼就沒往心裡去呢,到底哪個會所啊?混蛋!
對了,趙思琪!曉玫最好的閨蜜,她應該知道吧?
張雲閒突然發現自己居然沒有趙思琪的電話,翻開QQ,進入劉曉玫的空間,他記得趙思琪經常跟以玫互動。
找到趙思琪的QQ,張雲閒一連發了十幾條好友請求,沒有迴應。
嘗試着把這個QQ號碼加了一下微信,正是趙思琪本人的頭像,張雲閒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又是一連串的好友申請就發了過去。
這次很快,幾乎是瞬間,趙思琪就給了回覆。
“劉曉玫兼職的會所叫什麼名字?”張雲閒顧不得寒暄,一上來就直接問到。
“雲宮啊,怎麼了雲閒哥?”趙思琪問,卻再也沒有等到張雲閒的回覆。
路邊一對情侶剛攔下一輛出租車,張雲閒直接從站牌下衝了過去,來不及跟兩人解釋什麼,對司機大聲說:“城東雲宮會所!快!快!”
“下雪天,快不了!”司機嘀咕了一句。
張雲閒一把掏出自己口袋裡所有的現金,總共也就百十塊錢,遞給司機,大吼道:
“一定要快,不快不行!”
司機被嚇了一跳,回頭看見他眼睛瞪的老大,通紅通紅的,像要滴出血來,沒敢再說話,顧不上車外情侶的罵罵嚷嚷,踩了一腳油門就往城東去了。
“預計今晚22點至明日凌晨4點之間,大家期待已久的小熊座流星雨將會如期而至,希望廣大天文愛好者和年輕情侶朋友記得觀賞,雪夜看流星雨,一定會成爲生命中最難忘的記憶……”
從後視鏡裡小心翼翼看了一眼後座上的張雲閒,看到他在一遍遍地撥打電話,司機很識趣地將汽車調頻廣播給關掉了。
雲宮在西京城的高端娛樂場所裡都是排的上號的,出租車司機當然知道確切位置,用了20分鐘的樣子,將張雲閒送到了目的地。
雲宮名副其實,建的古色古風,富麗堂皇,張雲閒卻一點欣賞的心思都沒有。
進了大堂,直奔前臺。
手機裡翻出劉曉玫的照片問幾個服務生:“你們誰知道劉曉玫在哪裡?”
幾個年輕的女生,擡頭掃了一眼手機,又打量了一眼張雲閒,相互之間遞了個眼色。
“不知道。”
張雲閒急了,一把搶過前臺的麥克風,大喊起來。
“曉玫你到底在哪?我來找你了!”
“曉玫你別害怕,有什麼事我跟你一起擔着!”
“欺負曉玫的混蛋你們聽着,趕緊把曉玫帶出來,我已經報警了!”
…………
整個雲宮的廣播系統都回響着張雲閒咬牙切齒的聲音,幾個服務生看着他一臉瘋狂的樣子,一時間竟然不敢上前奪回麥克風,大廳裡和各個包廂裡的顧客紛紛循着聲音,圍觀在張雲閒身前,議論紛紛。
很快,李志東帶着四五個保安衝了過來。
“敢跑到雲宮來撒野,誰給你的膽子?”李志東在雲宮幹了兩年多安保部長,這樣的情形當然知道怎麼處理。
“你們把曉玫還給我!”張雲閒邊躲閃保安邊喊。
“抓住他,拉出去,打斷一隻手!”李志東狠狠下命令。
張雲閒只是一個普通的大四學生,平時也不愛鍛鍊身體,在幾個明顯是退役軍人的保安圍攻之下,很快就連招架之力都沒有了。
像老鷹拎小雞一般,張雲閒被人捏着後脖子從雲宮大門扔了出來,還沒來得及從雪地裡爬起來,他突然聽到左臂上傳來“咔嚓”一聲,一瞬間鑽心的疼痛,差點讓他直接暈倒過去。
恍惚間,張雲閒看見,那名滿臉絡腮鬍子的保安從自己左臂上擡起他的大頭靴,彷佛嫌棄自己斷臂上流出的血弄髒了他的靴底,很是鄙夷地在雪地裡來回摩擦了幾下,纔回頭向李志東身後走去,自始至終,都沒有正眼瞧過自己一眼。
張雲閒耷拉着左胳膊,在冰冷的雪地裡,單手撐地,艱難掙扎着,慢慢讓自己站起來。
“算我求你,把曉玫還給我!”
強忍着疼痛,他低頭對李志東說道。
李志東皺眉看了看他,說道:“這裡沒有你要的人。”
話音未落,不遠處傳來“嘭嗵”一聲響,緊接着,一陣刺耳的汽車防盜警報“嗡嚶嗡嚶……”跟着響了起來。
雲宮三樓的一個窗口,幾個年輕人探着腦袋向下張望,看到雲宮門前一羣圍觀者,又急忙把頭收了回去。
“啊!有人跳樓啦!”不知道誰扯着嗓子喊了一句。
張雲閒艱難地轉過身去,卻看到了一輩子都難以磨滅的一個場景:那是他最心愛的劉曉玫!
劉曉玫身上的制服從上到下,襤褸寸斷,沒有一處是完整的,頭髮散亂,就那麼一動不動地貼在一輛奧迪車的車頂上,頭部流出的血順着車前擋風淌下來,鮮紅的顏色,鋪滿了大半個玻璃。
張雲閒徹底瘋了。
他甩着一條斷臂,幾步奔到車前,怔怔地看着劉曉玫。
風停了,雪花簌簌地落着,整個世界在張雲閒的耳邊變得寂靜起來。
“曉玫!”張雲閒喊了一聲,聲音顫的就像深秋枝頭隨風搖擺的最後一片葉子,瑟瑟發抖。
“爲什麼這麼傻?爲什麼不等我來……”
雲宮三樓“廣寒”包廂。
“今天的事,你們都給我把嘴巴守好嘍!如果誰敢走漏出去那麼一點點風聲,我秦勇在這裡保證,一定讓你們生不如死,一輩子都活在地獄裡。你們應該知道,對付你們,這點手段我還是有的。”
秦勇看着眼前站成一排的四個姑娘,惡狠狠地說道。
“是!是!是!秦總,我們一定守口如瓶!”
“不,秦總,你放心,我們本來就什麼都不知道!”
看着幾人爭先表態,秦勇揮了揮手,讓她們幾個出去了。做爲雲宮的二把手,名義上的當家人,秦勇處理過太多棘手的事情,他完全相信,剛纔一番威嚇,這幾個女人絕不會冒着自己的生命危險,去爲剛剛跳下去的那個姑娘出頭。
轉過身,秦勇撥通了一個號碼。
“宇少,你放心,我都交代好了,不會出什麼問題。只是警察那邊,得麻煩你給兜着點。”
那頭似乎應承了下來,秦勇接着又向電話裡問道:
“對了,宇少,輝哥的傷不要緊了吧,那丫頭不知輕重,居然將輝哥給刺傷了,她雖然跳樓死了,我還是怕輝哥怪罪到雲宮頭上,還希望宇少你在輝哥面前替我多說兩句好話,秦某感激不盡。”
聽到宇少一口答應,秦勇總算長長鬆了一口氣,在西京城的娛樂行業裡混跡了這麼些年,他當然知道什麼人該幫,什麼事該做,他覺得自己一直以來都是屬於極聰明的一類人。
“秦總,跳樓那個女學生的男朋友,我們怎麼處理?”
李志東看着圍觀的人越來越多,悄悄給秦勇打了一個電話。
秦勇從窗口看下去,好巧不巧,張雲閒剛好擡頭向上看過來。
張雲閒並不會掩飾自己的悲傷和憤怒,秦勇看到他一臉的生無可戀,心底對他半分憐憫也沒有,只在電話裡對李志東淡淡說道:
“一個窮學生而已,妨礙我們做事的話,就一併給送走吧!我也算成全他們倆這一對苦命鴛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