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淺一陣錯愕。十八歲,如今想來遙遠得好像是上輩子的事兒。
其實她也不過才二十三歲。
“爲什麼要補過?”她忽閃着大眼睛,怔楞地問。
顧景桓嘴角微勾,愛不釋手地摟住小丫頭的腰,其實怔楞時候的她,語氣淡漠不僅不讓她顯得冷酷,反而讓她呆萌得可愛。
“我的十八歲有太多遺憾。你的十八歲,我給你添了太多遺憾。我們倆,總要有一個人沒那麼多遺憾。”顧景桓微笑起來,左頰邊的酒窩若隱若現。
“後天,小丫頭,不能拒絕。”他輕輕捏了捏隨淺*的臉頰。
“一言爲定。”隨淺輕笑迴應他,她知道他是指上次在A大門口那一次。
兩人在墓園裡相視輕笑,輕輕淺淺的幾句話,卻吹散了隨淺心中的陰雲,將她帶回了美好的人世間。
回去的路上,隨淺忍不住想,或許她十八歲那年許的心願,終於要成真了。
……
七夕,隨淺並沒有刻意地期待着,卻也在不經意間爲那天做了不少準備。
從來不去美容院的她破天荒地提出要和盛丹一起去做SPA,把盛丹嚇得把正和路子遇發信息的手機都摔到了地上。
做完了SPA,想想衣櫃裡經年沒換的衣服,她又破天荒地拉着盛丹去了商場。
甚至連從來都不讓人碰的頭髮,都給做了個營養。
顧景桓說得對,她十八歲那年有很多遺憾,告白被拒,摔下樓梯骨折住院,顧母死亡。
而他,十六歲就開始籌謀拿下顧氏,扳倒親生父親,十八歲那年的遺憾一定比他還要多。
可是,她的遺憾由他彌補,那他呢?
想到這兒,原本走到了商場外面的隨淺,讓盛丹先走,她又轉身回去了。
他的十八歲就由她來彌補吧……
……
七夕這天,眨眼就到。
“在哪兒?我來接你。”下午,顧景桓給她打來電話,聲音溫淡。
“在辦公室啊。江氏的善後事情多得頭暈。”她不自覺地抱怨。
“麻煩的話就放着,回頭我替你處理。”顧景桓幽幽地道。
隨淺心裡一暖,當然不可能讓操勞的他再多煩一件事,卻微笑着道,“好。”
又收拾了一會兒,顧景桓的電話到了,她知道他是到了,沒接,直接下了電梯。
隨淺出現在顧景桓眼前的時候,顧景桓眼睛都直了。
小丫頭今天,今天很不一樣!
讓他有一種錯覺,彷彿時光真得回到了她十八歲那年。
白色T恤,揹帶牛仔短褲,白色帆布鞋。
高高的馬尾辮,隨着她每走一步,都微微晃動。
她對他微笑,嘴角的弧度不深不淺,黑白分明的眸子流光溢彩,好像世界上最閃亮的鑽石,一下子就勾住了他的心魂。她的笑,就淡淡地縈繞在心頭,揮不去抹不掉。
“走吧?”她三兩步跑到顧景桓面前,見他呆愣,伸手在他眼前晃晃。
顧景桓這才緩過神兒來,一把就把小人兒扯進懷裡。力度大了,兩人的身體幾乎貼上。
他的眼裡閃過一抹幽光,幾乎不給隨淺喘息的機會,就已經低下頭將她吻住。
最近因爲江天楓的事情,隨淺忙得不可開交,顧景桓不忍心她太累,一直壓抑着。
可現在突然看到這樣清純動人的她,他這些天壓抑着的火就立刻全都成倍得竄了上來。
莫名地,看着她越是清純,就越想要看到她在自己身下綻放時的模樣。
吻畢,身旁隱約有行人吹了兩聲口哨,想起這還是在隨氏大門口,隨淺臉一紅,嗔了他一眼。
顧景桓心情愉悅地低聲笑。
邊笑邊給她拉開車門。
車子發動,顧景桓才注意到隨淺的手裡拿着一個牛皮紙袋。
“拿的什麼?”他狀似無意地問道。
隨淺搖搖頭,把袋子往自己懷裡又拽了拽,小雞護食兒似的,生怕他搶走。
顧景桓好笑地搖搖頭,不再問了。
車子漸漸向東郊駛去,隨淺有些狐疑。
當車子停在了隨家墓園的那一片區域時,隨淺失神了。
“老話說,兒的生日孃的苦日。走,我們去拜祭媽媽。”顧景桓說着停車熄火。
隨淺卻一把抓住了他拔鑰匙的大手。
“不去了吧?”她聲音有些弱。
見到媽媽,她會忍不住想起江天楓、隨瑾說得那些事情。會忍不住地想起,那些不知道什麼時候纔能有答案的疑惑。
“不該帶我去見見外婆麼?難道我就這麼見不得人?”顧景桓笑着打趣道。
見她委屈地都要哭了,顧景桓苦笑着嘆氣,“該面對的始終要面對的,傻丫頭。”
隨淺低下頭。是,逃避永遠解決不了問題。就算再不想看見隨瑜,那也是她的媽媽。
她抿了抿脣,“走吧。”
顧景桓欣慰地拍拍她的頭。
隨氏墓園佔地極大,樹大根深,隨家的旁支也格外地多。
陵墓裡,墓碑沒有上百也有幾十,然而在路上走着,顧景桓卻能輕車熟路地找到隨淺外婆的墓地。
隨淺驚詫地看着他,他卻沒說什麼,只是對她笑笑。
心中震撼不已。卻沒意識到已經被他領到了外婆的面前。
“外婆,我把小淺領來了。”顧景桓叫得熟稔,好像這是他親外婆似的。
“您是不是早就料到這一天了。可笑當初我還不自知。”顧景桓溫聲道。
此時的顧景桓,脫掉了顧氏董事長的外衣,只是一個長輩面前的小輩,謙卑有禮。
見隨淺呆住,他輕扯她的手腕,“沒什麼要說的?”
“哦。”隨淺反應過來,“外婆,這個是……”
顧景桓期待地看着她。
“是……顧景桓。”
顧景桓:“……”
“我和他在一起了。會好好在一起的。”她的言辭忽然笨拙地像個小學生。舉起兩人交握的手,她晃了晃。
顧景桓眼神深幽地看向照片上那個睿智的老人,在心裡默唸,“外婆,今後就把您最寶貝的孫女兒交給我。我會傾我所有,許她一生無憂。”
看完了外婆,隨淺和顧景桓走到了隨瑜的墓碑前,她笑得還是那麼溫婉。
可在隨淺看來,卻不似之前那般單純無害。
心境變了,什麼都變了。
隨淺和顧景桓站了會兒,她無聲地走上前,從包裡掏出手帕,輕柔地擦拭墓碑上微有些灰塵的照片。
她擦的很仔細,彷彿把髒污擦乾淨,那些屬於隨瑜的骯髒的過去就也能夠擦乾淨。
擦完,她把帕子折了三折,收進包裡。
她默默地念,“媽媽,我原諒你了。”
顧景桓也恭恭敬敬地給隨瑜鞠了三次躬,神色虔誠。
“回吧。”隨淺淡淡道。
“嗯。”顧景桓微笑着牽起她,邁下臺階。
二人無聲地行到半路,目光所及,看見一抹黑色的身影越走越近。
那人一頭海藻般的頭髮蓬鬆瀟灑,即使是穿着黑色正裝,也掩飾不住他身上倜儻不羈的氣質。
讓隨淺注意到的是他的眼睛,他長着一雙幽藍如海水般的眼睛,獨特地不似中國人。
隨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他也微笑着向隨淺點點頭。
然而三人擦身而過,交集也就此而止。
直到隨淺走到了墓園門口,她突然回過頭望向那人,只見那人停在了她們之前站過的墓碑前。
他是來看隨瑜的。
隨淺瞪大了眼睛,偏頭說了一句,“我是上去看看”就飛快地向上跑去。
那個男人聽到了背後的腳步聲,回頭看了她一眼,將什麼東西放下,轉身走向墓園的側門。
“站住!”
“你站住!”
隨淺氣喘吁吁地大喊,那人卻恍若未聞,徑直離開了。
隨淺想要打電話,卻發現手機和包還在顧景桓的手上。
她走到墓碑前,質地較好的大理石面上,端端正正地放着一枚藍寶石戒指。
微風吹來,它微微晃動。
隨淺把它拈在手裡,端詳良久,卻除了陌生還是陌生。
她將戒指收進口袋裡,轉身下去。
顧景桓剛剛收起電話,有些無奈地看着她,“那人不是第一次來,門衛很熟悉,在我打電話之前就已經放他走了。放心,我一定派人把他找到。”
隨淺點點頭,扯起一絲笑。
……
從墓園出來,隨淺有些心不在焉,顧景桓也沒說什麼,無聲地開着車子。
“到了。”他輕聲道。
隨淺看着外面金碧輝煌的牌匾——皇庭夜總會。
她扭頭看他,“你約了朋友?”
顧景桓但笑不語,拉着她的手,大步向裡走。
剛一踏進門裡,一羣人一擁而上,歡呼聲尖叫聲此起彼伏地震顫着耳膜。
“生日快樂!”
“噗噗”幾聲隨之響起,綵帶禮花落得他們滿頭都是。
顧景桓護住隨淺,結果被以盛丹爲首的衆人噴了個亂七八糟。
待大家消停下來,隨淺纔看清楚衆人,驚訝得連嘴都張大了。
除了盛丹之外,竟然全都是以樑可爲首的高中同學。
“你們怎麼……”
隨着她的問話,“砰”地一聲,香檳開瓶的聲音響起。
“我們來給你過生日啊!”盛丹笑吟吟地挎上她的胳膊,在她耳畔道。
樑可也走上前,她氣哼哼地道,“你架子可不小啊,竟然把這些同學都請來了。”
“不過還是祝賀你生日快樂。”隨後見人們都看着她,又彆彆扭扭地道。
“希望各位可以盡興而歸,今天我請客。”顧景桓淡笑着看向衆人,沉聲道。
話落又引來衆人一陣熱烈地歡呼和掌聲。
衆人擁着他和隨淺走到主位上,隨淺這才發現,皇庭夜總會這一層的格局都變了,往常都是小包廂,今天爲了讓大家坐在一起,合成了一個幾十人的大包廂。
不少高中同學從畢業到現在都沒見過面,藉着這個機會相談甚歡。
他們說着什麼高中好笑的事兒,隨淺也想起來,露出淡淡的笑。之前的那點沉鬱不知不覺地就散了。
顧景桓滿意地看着她的變化,氣氛熱了,他驀地起身,叫停了駐場的歌手,走到臺上,拿過了他的麥克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