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聲呼呼地從聽筒裡傳出來,蕭之雪嚴肅正色的神情讓屏幕外的隨淺情不自禁地收緊了五指。
“什麼事?”顧景桓鳳眸微眯,冷然看着蕭之雪,沙啞低沉的聲音格外地震撼人心。
“我要你答應我。”蕭之雪抹掉流下來的眼淚,“和隨淺離婚。”
“轟”得一聲,所有人的心裡彷彿都被蕭之雪投了個深水炸彈。水花四濺,臉色一變。
王琳和盛丹趕緊去看隨淺的臉色,然而隨淺不疾不徐地擡頭回視她們,對她們輕輕微笑表示自己沒事。
“你答不答應?這是我唯一的要求。”蕭之雪凌厲的聲音再度響起,帶着絲絲的逼迫。
顧景桓面無表情地看着她,從聽到蕭之雪這個要求的時候,他就是這幅樣子。讓人沒辦法猜透他在想什麼。
“景桓,你就答應我吧,我知道,我是你第一個女人,也是你第一個愛上的女人,我對你是刻骨銘心的,當年要不是我要去念書,我們現在孩子都應該上學了。我知道是我錯了,我知道錯了,我也受到懲罰了。我以後都不會離開你了。我這次回國,就是想要把事業重心轉移到國內,以後都不再出去了。”
蕭之雪越說越哭,見顧景桓不爲所動,她無比心慌地撲進顧景桓的懷裡,緊緊地抱住了他的腰。
她柔軟又委屈地道,“桓,我愛你。”
風聲似乎停了,聽筒裡此時只有蕭之雪低低的抽泣聲。
“之雪。”顧景桓終於開口,他堅毅的下巴讓他的臉部線條更加硬朗,隨淺聽到他說,“你說的要求……”
“嘟嘟嘟……”電話掛斷的忙音驟然響起。
電話斷線了。
準確地說,是被隨淺掛斷了。
衆人都看着手機上隨淺白皙的手背,一臉驚訝。
“抱歉,到此爲止。”低沉的女聲在客廳裡淡淡地響起。
隨淺緩慢地起身,面無表情地轉身上樓,極其罕見地沒留下隻言片語就把客人們都扔在了樓下。
衆人都呆愣地看着她上樓,直到她的身影消失,衆人才轉頭面面相覷。
“大小姐這是幹什麼,她難道不想知道先生是怎麼回答的麼?”王琳愣愣地盯着手機,表情有些遺憾。
“她是對自己沒信心吧。比起蕭之雪,她太強勢了。”盛丹心疼地看着已經空蕩蕩的樓梯,心裡說不出的酸澀。
“行了,王秘書,你今晚就住在這兒吧。”盛丹打了個哈欠,“你家距離這兒也挺遠,今晚我做主了,大家都在這兒住一宿吧。”
“好吧。”王琳因爲擔心隨淺,於是也沒推辭。
幾人又零星地聊了幾句,由傭人帶着都上樓休息了。
夜半,墨藍色的天空繁星滿天,卻奇怪的沒有半點月亮的影子。
隨淺睜開眼睛,本就睡得不踏實,夜深了反而連睏意都沒有了。
她索性穿上衣服起身出去。
深秋風涼,可滿地的落葉蕭瑟的景緻總讓人覺得頭頂像是被罩了一頂大鍋,氣悶無比。
隨淺披着披肩無聲地下了樓梯,黑暗寂靜的樓道像是她沒有光明的未來。
一樓的氣溫比樓上還要低了幾度,隨淺緊了緊身上的披肩,徐徐地走到後花園。
忽然一聲不尖銳卻清晰的口哨聲清脆地響起,正是從鞦韆的方向傳來的。
隨淺快走幾步,很快看到了鞦韆上坐着的清俊男人。
“少清?你還沒睡?”隨淺面露驚訝。
“不困。”顧少清拍了拍身旁空餘的位子,笑着說。
聰明如隨淺,覺得有什麼不對勁兒,卻什麼都沒說。她恬靜地笑笑,走過去安靜地坐下。
這個時候的她讓顧少清想起了當年那個青澀倔強的小女孩。
人說三歲看老,似乎從那個時候,他就已經預見到會有今天這樣做事果決的她。
不是她一成不變沒有進步,只是所有人都在變,只有她不改初心。
“在想什麼?”顧少清偏頭,看着隨淺精緻白皙的側臉,輕聲問。
“突然像是回到了那天,結婚的前一天。你還記得麼?我們也是坐在這兒,聊天。”
顧少清點點頭,淡笑道,“恍如隔世。”
“還好,你還是你,我還是我。”隨淺仰頭望着夜空,堅挺的鼻子讓她的側臉越發立體精緻。
“其實顧景桓也沒變。他一直都不是個善變的人,或許你只是還不夠了解他。”
隨淺不置一詞,悄無聲息地轉了話題,“剛纔睡覺之前,韓承給我來電話了。他同意我的安排,跟我合作,讓蕭尚冰再無出頭之日。所以計劃還是照常進行。”
“不論顧景桓答不答應蕭之雪,我都要讓她付出應該的代價。”
“或許退一步海闊天空。”顧少清隔了半晌,纔將心裡懸着的話吐出來。
“你是不是在想,或許就是因爲我脾氣太強勢了,所以纔會和顧景桓出現這樣的矛盾?我應該像蕭之雪一樣,柔弱一點?再示弱一下?”
隨淺面上浮起哀傷的笑容,“可這就是我了。沒辦法改,改了就不是我了。顧景桓認識我的第一天,我就是這樣。如果他現在因爲這一點而不喜歡我了,那隻能說明他原本就不喜歡我。如果是那樣,也沒必要再在一起了。”
“少清,你說這世界有什麼是不變的麼?連月亮都不是天天出現,更何況這人心吶。”
“誰知道哪時哪刻它就會變呢?”
“如果顧景桓退讓,這一次,你還給不給他機會?”
“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曾經我喜歡把事情都規劃地妥妥當當,可後來發現規劃好的事情未必能夠達成,反倒是無心插柳反而能綠柳成蔭。”
她緩慢地說,“隨緣吧。”
“嗯,隨緣吧。”顧少清一邊應和着,一邊擡起頭。
今天的夜空,閃亮的星星一眨一眨,他想,其實隨淺剛說的不對,也是有不變的吧,起碼那顆星星,那輪圓月,亙古長存。
……
韓承果然說話算話,第二天一大早,就派人送來了一個優盤。而同一時間,這個優盤裡的東西也被送到了公安局。
隨淺在隨園的書房裡和盛丹王琳一起看過了這優盤裡的內容,三人紛紛倒抽了一口冷氣。
“這韓承還真是不一般,竟然早就收集好了蕭尚冰這麼多罪證?收賄,作風不正,濫用職權,這些個罪名要是全都扣到蕭尚冰的頭上,那是要讓他把牢底坐穿啊。他這下手也太狠了吧。”盛丹單手叉腰指着屏幕,一臉的駭然。
“大小姐,我實在是不明白。你昨天說韓承喜歡蕭之雪啊,他現在背地裡這麼整蕭尚冰,將來要是讓蕭之雪知道,那他們兩個之間不是就再也沒可能了麼?”王琳疑惑道。
隨淺目光仍舊落在電腦屏幕上,過了片刻才幽幽地啓脣,“如果我沒猜錯,韓承這是想讓蕭之雪徹底地失去依靠。然後在蕭之雪最無助的時候出手幫她,趁虛而入,讓她沒了他活不下去。這招棋雖然險但卻有用。蕭之雪雖然二十好幾的人了,但讓她沒人依靠活下去,明顯很困難。韓承應該就是看中了這一點。”
“那也不用這麼狠吧?”盛丹還沒緩過來。
“他們之間別的什麼關係,我倒是不清楚。或許韓承有別的想法也未可知。”
“如果是這樣,那不得不說,韓承在蕭之雪身上真的是下了不少的功夫。和蕭尚冰水火不容,卻還這麼費盡心思地想要她。”
王琳忍不住感嘆道,“只是,他就不怕有朝一日被蕭之雪發現麼?”
“這件事只要我不說,就沒有人會知道。韓承估計是算準了我不會說出去,纔敢這麼肆無忌憚地下手。”
“不過他還真得算對了。我確實是不會說出去。”話落,隨淺把優盤從電腦上拔了下來,轉頭就扔進了垃圾桶。
“行了,我們就等法院的結果吧。這幾天,別讓蕭之雪狗急跳牆。”
“好。”盛丹和王琳不約而同地答道。
……
蕭尚冰的案子有結果已經是三天以後了。
因爲王琳之前的那些證據加上後來韓承那一劑猛藥,蕭尚冰被判了死緩。聽說法院宣判的時候,蕭之雪當場就暈過去了。
而榮盛地產的行賄罪名也成立,韓承抱着壯士斷腕的心思,將自己最親近的財務總管送進了監獄。
只是就在一切都塵埃落定的時候,蕭尚冰突然被發現在監獄裡自殺,搶救無效,當場死亡。
那夜,隨淺還在夢裡,就被突兀的電話聲音驚醒了。
她迷糊的接起來,那端就響起了足以刺透耳膜的尖銳聲音。
“隨淺,你殺死了我爸爸,我要你償命。”
“你這個殺人兇手,你怎麼還有臉活在這個世上?我爸爸都死了,我告訴你,他做鬼都會不會放過你的,他會來找你的。”
“隨淺,我要殺了你,殺了你!兇手!兇手!”
蕭之雪撕心裂肺地哭喊着,最後被那邊的誰把電話奪下來掛了,隨淺的耳朵纔算是清靜了。
只是她也終於反應過來,蕭尚冰竟然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