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33

安安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喲喲喲這還是當年那個心高氣傲的顧執顧大才子嘛?怎麼——”

正要說“怎麼這麼明目張膽的秀靠山”卻又轉念想到如今顧執無權無勢,怕傷到顧執的自尊也就轉了話鋒,“嗨,瞧我,喏,這是給你的見面禮。”

安安遞過來一個小巧的禮盒,顧執正要推辭,安安卻是俏皮地眨眨眼,“別推辭了吧,以後跟着姐混甜頭還多着呢,這點小心意你就收下吧,保管你喜歡。”

顧執好笑地搖搖頭,“咱們大學時候開始就臭味相投,你送的我肯定沒有不喜歡的道理。”

“那是。”安安似乎頗爲得意。

顧執一邊拆一邊問,“機構什麼時候辦起來?地點在哪兒?主要都做些什麼?”

安安眨眨眼,“巧了,我辦公地點選在了南二環的FOX 商圈隔壁。”

“那裡麼,人來人往對宣傳有好處,離車站也近,不過租金——安安,你這可是大手筆。”

安安揮了揮手裡的奔馳車鑰匙,“沒辦法,拿着爹媽的血汗錢,怎麼着也得做一盤大的。我準備做線上線下同時進行的教學模式,而且準備開線下講座,頭三期先做免費的。第一期我自己上,主講法國風情和留學初步規劃。第二期是澳大利亞的。第三期給你。”

顧執詫異,“給我?安安,我——你居然送了我鋼筆?而且是早就停產的限定色和刻字,安安,這禮物太貴重了我不能收。而且演講我也不太——”

“打住,打住。跟我客氣?姐生氣了啊。我可還記得大學時候你的英語演講拿了校內第一,這 A 市最好的大學的第一名,擱全國那也不差了。姐相信你,咱們就當忽悠忽悠當今的這些小屁孩兒唄,你看沒好老師引導整天給他們能的。”

說完安安還頗爲感慨地翻了翻白眼。

顧執抓了抓頭,他如今也只是偶爾在家裡練習一下朗誦和對鏡演講,自從離開校園,他除了講臺授課還真沒有參加過任何的演講比賽,也不知道如今自己行不行。

“瞧你說的,傳道受業解惑是教師的神聖使命,當然——”

兩人幾乎是異口同聲的:在一名神聖教師之前首先我是個人,得養活自己。

說完這句話兩人都相視一笑,果然還是當年臭味相投的人。

“那就這麼定了?你靠山那邊說好了嗎?我打聽到你現在可是在做家庭教師。”

顧執頓了頓,神情略微不自然,“恩,已經和季先生說好了,你都不在意我現在的名聲了,我自然儘量的配合你這個老闆不是?”

安安點了點頭,“那就好。”

畢竟季家可不是好惹的。心裡懸着的石頭終於落了下來,辦培訓班這事兒安安家裡一開始就是強烈反對的,自家如花似玉才智過人的女兒好不容易海龜回來不好好的繼承家族企業非要去辦什麼新型培訓機構,這不是拿着錢找累受?安安也是費了些心思和家裡立了軍令狀纔出來下海,哦不,纔出來圈錢的。

而如今機構的主力教員已經找齊了,剩下的就是些普通的授課講師了。

安安抿了一口咖啡,“說實話雖然本小姐有過人的語言天賦和外國留學經歷,這也改變不了我從小就吃不了苦的真性情。這咖啡——太苦了吧。”

顧執好笑地遞了奶精糖精過去,“大小姐,你光顧着說話,忘了加糖加奶了。”

安安看着顧執杯裡的黑咖啡,“顧執你太變`態了竟然不加糖不加奶。”

顧執故作輕鬆,“生活過得太好只能自己找點苦吃唄。”

兩人公事談完了,就開始聊了些私事,寒暄了好幾個小時才終於在季安知一通電話的打斷下結束下來。

“是那位季先生?”安安笑得有些不懷好意,想必早已聽到外界的流言,而她又是清楚顧執的性取向的人,不由得多問了一句,“顧執,你……”

顧執連忙慌亂打斷安安的話,“別多想,我們只是僱主和僱員的關係。”

安安晃着手裡的鑰匙鏈,揮揮手給顧執留了個背影,“現在是僱傭關係,將來可就——拜。”

顧執好似被人說中了內心又期待又擔憂的小秘密一樣,暗自摸了摸鼻頭,四下看了看,沒有人在意安安和他剛纔的對話這才鬆了一口氣。

六月梅雨的天氣說下雨就下雨,顧執還沒開始打車,就聽見了噼裡啪啦的雨點轉瞬間打了下來,他只能再退回咖啡廳的門口無奈地看着外面。

走在路上的行人也紛紛拿出包頂在頭上擋雨,沒幾分鐘就開始有賣傘的小販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平時只要五塊錢一把的透明劣質雨傘直接十塊錢一把,沒傘又着急回家的人只好買上一把。

顧執正要走過去也買一把,卻接到季安知的電話,“還在剛纔說的那個咖啡廳?”

顧執因爲之前被季安知偷襲的事情,現在聽到季安知的聲音都心跳快了一拍,“恩,是,是的。”

“沒帶傘吧,等我一下,我很快就到。”

緊接着就傳來嘟嘟嘟的聲音,顧執幾乎有些咬牙切齒,季安知這個人總是這樣,問句強行變成陳述句甚至不給他任何反駁的機會,太——太專橫霸道了。

再打開微信一看,竟然是安安發了個哭的表情過來,【下雨了我想着你沒帶傘還說開車折回來捎你回家,結果我自己給堵在路上了,雨太大看不清路,前面好像出了車禍,我的車也開不動,你怎麼辦?】

【沒事。你注意安全。】顧執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有朋友正好路過送我回家。】

【那就好那就好,要不是我晚上還有個飯局我都送你了,那先這樣啊。】

【恩。】

顧執手指不停的再手機屏幕上摩挲着,看到自己不由自主打出的回家兩個字,不由得心跳漏了一拍,什麼時候他開始覺得那是他的家了呢?

季安知,我可以……相信你嗎。

看到雨中緩緩而來,穩穩停在他跟前的黑色轎車,不過數秒,那人推開車門撐起黑色的大雨傘,頎長的身形在雨中好似拉得更長,藏藍色休閒褲的褲腳沒一會兒就被這場大雨浸溼,淺藍白的襯衫袖子半挽,他伸手,無甚表情,“走吧,回家。”

顧執一時間有些走神,回家?回哪個家?他哪裡有家?早在父親鋃鐺入獄那年,他們就沒有家了。就連母親和姐姐現在住的房子,都還是早些年鄰居阿姨好心,一直便宜租給他們的。

季安知見他愣愣的看着自己發神,溫暖的手掌探上他的額頭,故意從額前撩上去,把顧執的劉海揉得有些凌亂才罷休,“發什麼呆?上車。”

顧執想,這個人,這個叫季安知的人,爲什麼總是出現得這麼及時呢,上一次可以是他耍心機,這一次呢,總不能控制老天爲他下一場雨。

那種下雨有人送傘有人陪你回家的溫馨,顧執已經忘了很多年了。

“哦,好,好的。”顧執垂了垂頭,也不反抗季安知的觸碰,只是有些呆滯地任由季安知爲他撐着傘送他進了副座。

季安知以爲他下午談工作談得並不愉快,也不多問,左右顧執工不工作,他都由着他也可以。不過季安知深知,顧執不是那種適合做金絲雀的人,他適合放飛。

顧執總算回神,捏着安全帶似乎有些緊張,“謝,謝謝季先生特地來接我。”

“也是順路。”若是說特地來接,又擔心顧執想多。

見狀顧執果然鬆了鬆捏着安全帶的手,“也謝謝季先生肯讓我再兼職,我和朋友談得差不多了,那邊的工作暫時還沒有定班,只是先定了下個月月初有一場宣傳講座要開。正好差不多就是暑假了,季餘和榮澤兩個孩子的時間應該比較好調整,我會在不影響這邊的工作的情況下兼職那邊的,季先生請放心。”

“恩,我放心。”

你就教他們打遊戲我也放心的,只要你人在我眼皮子底下就行。

當然,季安知不可能把這話說出口。

顧執眼神暗了暗,“季先生,我希望你可以不要對自己的孩子的學習這麼敷衍,我本人雖然沒有什麼值得誇耀的本事,但是如我之前說的,我的工作能力是可以和我領到的薪水匹配的。我希望季先生認同我的工作能力而不是,而不是……”

講到後面顧執幾乎要說不出口了,媽的,這要怎麼說?難道說學生家長想撩他才聘請他而根本不是在乎他的能力專不專業嗎。是看中他的皮相而不是質量嗎?

季安知輕笑,“咳,被你看出來了。抱歉,我確實是——情不自禁。”

顧執一下就炸了,“情不自禁能拿自己兒子開玩笑?季先生,說真的,別的方面我沒資格評價您但是作爲父親,您真的不合格。”

“我知道。”

看季安知這副非暴力不合作的樣子,顧執就有些生氣,“我也希望您在處理兒子的學習方面問題的時候不要夾帶私人感情。”

季安知似笑非笑,“什麼私人感情?”

顧執別開頭,“就,就是你,你——”

“我很喜歡你,顧執。”季安知一邊開車,一邊輕描淡寫的表白着。

顧執猛然抓緊安全帶,驚愕地看着這個表白平淡到在談工作一樣的男人。

彼此間沉默了數秒,顧執這纔出聲,甚至帶這些苦澀和不屑,“喜歡我?季先生,我承認您長的好身家好,喜歡我該是我的榮幸,可是撇開我們都是男人不說,撇開外界和家人是否認可不說,你,你喜歡我哪裡?除了長得還不錯以外。”

媽的他最後這句話怎麼這麼直白就說出來啊呸。有這麼誇自己的嗎!顧執說完就有點想給自己掌嘴。

季安知倒是悠然自得,“嗯……首先確實是長得不錯,對我胃口。其次,我好歹是有個兒子的人,找老婆當然需要對我兒子很上心也和我兒子很合拍才行,恰好,你正合適,顧執,你給季餘當後爹,我想,他一定不反對。”

我!操!我!操!我!操艹艹。

顧執抓了抓自己的頭髮很是狂躁,“這是季餘反不反對的問題嗎?我們現在說的是——”

“我們一開始不就是在說季餘的事麼。”

顧執想了想,好像是這樣的,好像沒有哪裡不對,好像——確實是的。

媽了個蛋。季安知太狡猾了,他被繞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