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將注意力放在屍體上,周南勉強抑制住心中的不適,舉目四顧假做觀察,同時腦海中瘋狂運轉着。
辭職什麼的,那都是後話。
現場一堆人眼巴巴的瞧着,他不可能立馬撂挑子不幹。
還不知道能不能迴歸原來的生活,不能剛來就社死啊!
騎虎難下,硬着頭皮也要上!
但現在的問題是...該怎麼上?
刑偵劇他倒是看過不少,從小時候的TVB到國產劇,棒子劇,白頭鷹劇,那是津津有味。
也曾代入其中主角,抽絲剝繭,勇擒兇徒什麼的。
但看過歸看過,和現實怎麼關聯?
一頭霧水!
“頭兒!”
好在馬上有人解了圍。
從居民樓裡走出一隊人馬,帶頭的那個小夥看到周南後馬上迎了上來。
周南猜想,這多半就是那女警妹子小夏口中先行帶隊出發的“尚洪波”吧。
二人以前應該很熟,小夥沒有半點客套,直接開始彙報。
“死者孫小梅,34歲,本地人,未婚,自由職業,和父母住在一起,就在這棟十三樓,現在家屬情緒很激動,我已經讓人看着了。”
另一側,被幾名警察圍着的父母,花白着頭髮,泣不成聲。
白髮人送黑髮人,本就是人生一大苦。
但不知爲何,周南總覺着這哭聲的背後,更有一種無法形容的感覺。
硬要說的話...哀莫大於心死?
簡要介紹情況後,觀察到周南的臉色不佳,本已偏向某結論的尚洪波忽然有些不確定的試探道,“您覺着...這不是自殺?”
emmm...周南保持沉默,什麼自殺他殺,說實話他還沒考慮到這個問題,當然,即便考慮了也不一定能考慮出來,所以丫是怎麼判斷他“看”出來了?
恐怕現場沒有一個人會相信,他們周隊之所以臉色不好,是因爲...被屍體嚇得!所以理所當然的認爲大神是一到現場就發現了異常。
如果能猜到手下們的想法,周南真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
當然也是他運氣不佳,一般的高墜屍體體表損傷較輕,重的都在內部,比如內臟破裂啊,骨折什麼的,相對於其他現場來說,比較“內斂”。
偏偏今兒“這位”跳下來時恰巧刮到了樓體外側作業的升降架,重力加速度加持下,瞬間開了口,內部破裂口找到了出處,頓如噴泉般涌動,現場自然十分鮮豔。
完全不具備這些常識的周南,自然不知道自己中了“大獎”,仍在原地糾結。
然而更糾結的是尚洪波,說實話他剛纔去樓頂現場看了一圈,沒發現異常,也找物業調了監控,沒發現可疑人物出入,以他的經驗判斷,大概率是自殺。
現代社會,人們的壓力太大了,這種案件層出不窮。
但既然他們隊長覺得不妥,那一定是哪裡有問題他還沒發現!之所以沒有直接指出問題,絕對是想培養他們的獨立辦案能力。
自我攻略後,尚洪波立馬錶態,“周隊,我再到現場看一次!”
周南,“?”
還不等大大的問號浮上腦袋,適才就不見人影的老左忽然從人羣中鑽了出來。
作爲隊裡的“包打聽”,老左的出現成功讓尚洪波停下了腳步。
“周隊,我四處聊了下,這姑娘性格內向,平日裡基本不出門,見了人也不打招呼,一直沒出去找工作,生活方面全靠父母養着。”
尚洪波點頭,“基本和我從她父母那瞭解到的情況一致,據說孫小梅一步屋門都沒出的最高紀錄是三個月。”
嚯,宅女真意啊。
長期不接觸社會羣體,人類心理或多或少會出現這樣那樣的問題,也正因其如此自閉,尚洪波纔會更傾向於自殺判定。
看出搭檔的想法,老左一晃手,“先別急下定論,那邊那位大姨反應了這麼一情況,說晚上老兩口買了很多菜肉,還有海鮮,挺上檔次的。”
所以說,小區裡最瞭解你家的可能不是你自己,而是在樹底下嘮嗑的大姨們。
好吧跑題了,扯回來。
乍一聽老左的話,好像沒啥問題,現在日子好了,也不是非要到逢年過節大家才改善伙食。
但結合實際,這老兩口只是普通工薪階層退休,再加上年紀愈大各種病痛襲來,每月花在醫院的錢已不是一筆小數目。
至於孫小梅,對外說是自由職業,其實就是沒有工作,沒有收入,養老金維持三人正常生活已屬不易,一般不是特殊日子,應該不會鋪張浪費。
這...多少有點最後的晚餐的意思嘿。
雖然老左說的較爲隱晦,作爲老搭檔,尚洪波秒懂,並不忘向他們隊長奉上一枚敬佩的眼神。
要不怎麼說咱周隊是刑偵界“神探”呢,看人家,啥情況都不用瞭解,到現場隨便一瞟,陰暗無所遁形。
“您是怎麼一眼看出來那老兩口有問題的?”
完全沒明白其中彎彎繞的周南,“???”
哥們兒,你這是從哪得出的結論?他不過是覺着那老兩口可憐,所以纔多看了兩眼!怎麼到這就成有問題了!
當然,硬要說的話,也不是一點感觸沒有,畢竟之前他是對老兩口的哭聲,有着不同尋常的直覺。
周南自覺不是個細緻的人,擱以前他應該完全察覺不出其中的區別,所以...如果真證明那老兩口有問題的話,這能力...貌似勉強算個“金手指”?
可拉倒吧!
胡思亂想了幾秒鐘後,周南果斷放棄,八字還沒一撇呢!
相比於萌新周,尚左二人更加清楚,實際情況到底如何,不是推理就可以,還需要進一步調查驗證。
但既然方向明瞭,下手就有的放矢,清晰只是時間問題。
“攻心...這玩意老左你的強項,看你的了!”尚洪波朝家屬那邊擡了擡眉。
“給張孫小梅小時候的照片,”老左沒有推卸,東西到手後直接走了上去。
一開始,老兩口仍是該哭的哭,該沉默的沉默。
也不知老左從哪嘮起的,觸動了啥神經,十幾分鍾後,孫母忽然大哭大喊起來,“小梅,是媽媽對不起你!”
老伴的一句話後,孫父似乎也瞬間卸下了某種包袱,得到了某種解脫。
沒有“訊問”成功的喜悅,老左情緒低沉的走了回來。
確實沒什麼可喜悅的,虎毒不食子,若不是失望到了極點,天下間又有哪個父母會走這一步。
人間悲劇。
作爲刑警,他們已屢見不鮮,卻仍難以摒棄感觸。
後知後覺的周南,“......”。
不是,這就算破案了?誰能來解釋下具體過程?
顯然,無人解答,他收穫的,只有一票膜拜的目光。
回程中,尚洪波終是沒忍住再度問了出來,“周隊,您到底是怎麼一眼看出來的?”
一旁的老左同樣送上了好奇求知眼神。
我也想知道我是怎麼看出來的?這特瑪是人過的日子?
“站着看!”
表面高深莫測的周南,內心虛的一批。
辭職,必須辭職!
天一亮就辭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