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節

一切都不同了。

高夢非死了……謝冰玉出嫁了。人事已經全非。

她沒有去見新樓主,反正,也與那個孩子無關。

南楚帶着她,來到了一個新建的閣樓前面。青茗沒有進去,只站在門口看了看,裡面沒有人,只供着一把刀,一把劍。聽說,這個閣子,叫神兵閣。

她沒有看見他們兩個人的墓,南楚說:因爲聽雪樓結仇太多,最後決定不給兩人立墓碑,他們兩人,就埋葬在北邙山麓那一片青青的碧草下。不知何處。

很好……青茗想,以後再也不會有人去打擾他們了。

只是,既不能吹簫,也不能下棋,那麼他,一定是寂寞的了。

但是無所謂……他自從一開始,就是慣於寂寞的人。何況有靖姑娘在,他又如何會寂寞。

待得南楚走後,她望着他背影笑了笑:這個三樓主,畢竟也是成親的人了,有自己的妻子家人,聽雪樓,斷斷已不是他的全部了——其實,能看開,何嘗不好。

怕的,就是她這樣。

青茗回過頭來,從腰畔抽出了一隻玉簫,用絲絹輕輕擦了擦。

她本是自小就學的簫,一直沒和他說,只是因爲更喜聽他吹而已,如今,泉下定然沒有簫音,她便來爲他吹上一曲,請他指正。

吹的還是金縷衣,但是人卻已經不在了。

她終於知道當初他吟的金縷衣的詞,是這樣的——“德也狂生耳。偶然間、淄塵京國,烏衣門第。有酒惟澆趙州土,誰會成生此意?不信道、遂成知己。青眼高歌俱未老,向尊前、拭盡英雄淚。君不見,月如水。

“共君此夜須沉醉,且由他、娥眉謠諑,古今同忌。身世悠悠何足問,冷笑置之而已!尋思起、從頭翻悔。一日心期千劫在,後身緣、恐結他生裡。然諾重,君須記。”

“有姑娘這樣的朋友,我很高興……”他曾說。

“等到來年秋天,我研透了醫書,再過來看看……”自己曾那樣承諾。

“好,到時候,還請姑娘回來和樓主繼續吹簫下棋。”靖姑娘曾那樣相邀。

她知道,他們兩個人都是重諾言的,所以,一定在等她過來一聚,從此,再無牽掛。

青茗坐在長長的青草原中,任憑山風吹着,一邊吹簫,一邊回望着山下繁華依舊的洛陽,那裡,該發生的依舊發生着,喧囂着……但是在她看來,卻似換了人間。

一曲畢,她起身,將簫在石上砸的粉碎,然後頭也不回的離去。

她想,她以後是再也不會替人治病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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