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突襲到現在,已經有了半個時辰了。被雨水這麼易一沖洗,長了青苔的瓦片更是溼滑了。
子絮的腳尖,幾乎都只是輕輕點過瓦片表面,此時她的速度,用白駒過隙來說豪不遜色,但饒是這樣的速度,還是沒有擺脫她身後跟着的那五個人。
從出了一家客棧到現在,這些人都一直以這樣的速度這樣的距離跟着。
若是一直這麼下去,天亮也不能甩掉,唯一的辦法,只有下屋頂。
順眼看了一眼腳下,是一條冷清的大街,大街兩側都有小巷子開口,現在正是深夜,要趁着人勢逃脫明顯是不可能的。
要製造混亂也是不可能的。
這些人跟得這麼緊,要甩脫這些人還真是難事。
但下屋頂是必須的。
打定主意,屏息提氣,展開雙手,右腳腳尖輕點瓦片,人,斜飛而下。
地面上整齊的鋪着青石板磚,就算是下了一夜的雨這街道上也並沒有多少的雨水積累下來。
落地的時候子絮趁勢甩了甩滿是雨水的靴子,然後看了一眼身後那些也開始下屋頂的人。
就是現在,趁亂不可能,那就只能慢慢的一個一個的消滅。
消滅,以一己之力消滅這五個驍勇的漢子,很有難度,但賭一賭,好處更大。
不消滅這些人,保守一點說就無法將消息及時送回京城,消極一點說,就無法回到那院子,甚至是自身難保。
那一拳,用盡了她全身的力氣,現在在雨中奔跑這麼久,更是讓她餘下的力氣消耗到了最低點。
這麼不利的狀態,要面對這樣的強敵,這個挑戰不可謂不大。
子絮也與草原蠻人有過交手。
那次她帶着金碩公主的命令前去草原,在那裡曾殺了幾個公主的心腹大患。
那些人的實力,也是草原蠻人裡鼎鼎有名的,子絮是組織裡最出色武藝最高強的人,當初,她將那三人引到了一處偏僻之所,也是藉着地勢一一伏擊。
她不是自信心膨脹狂妄的人,她很明白自己與這五人如果正面交手是沒有懸念的,只能從側面伏擊。
現在這一瞬的機會,就是先機。
屏氣,用上了她這一生最快的速度。
如風,消失在了這如墨的黑夜。
正飛身而下的五人相視一笑,向着方纔自己看到的虛影消失的方向而去。他們深信,以自己的身手,以自己這五人的優勢,這個傷了可汗的人,必定逃不走。
草原的男子,都是好戰的,都說多木烈神武,但他們也不弱,現在有人傷了他們最敬仰的可汗,他們這顆好戰英勇的心,怎會理服?
街邊,有幾隻燈籠在風中飄搖。
昏暗而搖曳的燈光,像是這黑夜裡食讓人的怪獸,每每照到之處,便可吞噬所有的黑暗。
剛纔還在雨中奔跑的子絮,此時已經消失。
她就像是這黑夜裡的惡魔,如風一般消失在了這街道。
黑夜,一雙黑色的眼睛,冷靜的躲在黑暗裡,冷冷的看着那些正朝着與她離着百米小巷走去的人。
方纔,她利用自己多出了的這一瞬功夫,
將一盞燈籠摘了下下,丟去了那邊小巷。
她深信這些人都是有腦子的聰明人,定會聽出那邊微弱的動靜。
只需避開他們,分散他們,她就有機可趁。
百米的距離,還太短。
五人的身影,漸漸遠去,子絮冷靜的看着,一動不動。
五人在空無一人的小巷子裡走了許久,見到了那盞已經被雨水淋滅的燈籠。
燈籠裡的蠟燭滾落在地上,被雨水浸透。
五人疑惑的互視了一眼,然後互相點了點頭。
雨中,五人迅速分下,想着這條大街上的五條小巷子而去。
而子絮,就潛伏在其中的一條小巷子中。
黑夜,掩埋了一切。
一切。
雨勢很大,掩埋了腳步聲,黑夜裡,子絮那雙黑亮的雙眼冷靜的看着這一切,慢慢將手中的小匣子方巾了懷中,然後她的手,摸向了腰間的軟劍劍柄。
隨後,她頓了一頓,目光再次看向了遠處慢慢走進的那名漢子。
再後,她的手,摸向了腰間的一個小包。
包裡,放着以前她行走江湖殺人時最稀罕的東西。在這樣的黑夜,一枚小小的暗器,是最好的武器。
是一枚飛刀,很小很小,但很精緻,就像是一把大刀的濃縮版。
飛刀是用寒鐵做的,寒鐵是很珍貴的材料,子絮向來珍惜,所以每次她殺人後,都要去將詞在人身上的飛刀撿回。
羅天衣曾經笑話她,這實在是沒有風範,哪個殺手殺了人還會把飛刀撿回來重複利用的?
當時她也只是冷冷答道:“再打一把,要我五兩銀子。”
那時的她,拼命,缺錢。
缺一切。
可現在,她有錢,有一切,已經要拼命。
她最怕死,最愛命,但從一開始到現在,卻一直都必須要拼命。
命運,這就是她苦逼無奈的命運。
當然很長一段時間後,她有想過要改變。
復仇是她的任務,但她的那些想法,卻是可做可不做,爲此,她用了第二套方案,但最後,這第二套方案還是破滅。
雨,突然又大了起來,傾盆之勢,模糊了雙眼。
黑夜中,子絮眯着雙眼,將目光死死的鎖定了那個由遠而至的人。
她在等,等着這個人的走進。
雨中,這人冷冷看着巷子裡這一堆的竹簍,皺起了眉,他緩緩走進,走進了小巷子。
手,迅速揚起。
雨線,被斬斷。
沒有光亮,沒有聲音,只可在昏暗的光線中看到那被風吹斜的雨線被什麼東西斬斷。
時間,彷彿停滯了。
子絮死死看着那巷口的那個人影,臉上直流而下的雨水更是洶涌。
撲通………………
很小的一聲,迅速被雨聲淹沒。
巷口的那個人影,在昏暗的燈光下,歪歪斜斜的向着右邊歪掉下去。
手,捂着胸口,在那裡,只可見到一柄小刀精緻的刀柄。
有血,迅速在胸口那處的衣衫上蔓延。
讓學武之人
特別敏感的血腥味,被這雨水一衝,消失殆盡。
這天氣,真是天助我也。
黑暗裡,子絮眯緊的雙眼彎彎那,似乎是笑了。
這刀上,有她抹上去的毒,她想,能逼到她用得飛刀的人,定然是她必須要殺死的人,既然是要殺死的人,就不必計較他是如何死的了。
就這麼突然而又迅速的死去,不帶掙扎,不帶惶恐,於小巷口倒下的這個漢子,死得悄無聲息。
他的那四名追來的同伴,並不知道這一點。
他們,都還在小巷子裡繼續探索搜尋着。
當然,不久之後,他們知道了這一點。
殺了這一個人,子絮爭取到了更多的時間,現在她的目的與幾年前深入草原殺人的目的不同,她無意把這事鬧大,既然已經爭取到了時間,那就可以離去。
離去,帶着那個黃金小匣子,這在兩年前,或許是值得讓她高興好久的事情,但在現在,她只覺得悲哀。
這個一個小匣子,丟了接近五十個人的性命。
有時候世事,就是這麼可怕,要是戰爭,那會死更多的人,成千上萬。
自己這個世界裡的家人,便是由於戰爭而死。
小巷子有居民,兩側開着不下十次的小門,當然子絮不會敲開其中一扇門進去,這樣只會驚擾了那四個還在搜查的人。
她只是藉由牆壁借力,翻進了一個院子。
然後,然後她帶到了這四人離去。
四人在搜尋無果後,開始集合,這時他們才發覺自己的同伴裡少了一人。
他們發覺到了事態的嚴重,然後向着那人負責搜查的巷子而去。
有句話,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子絮選擇繼續留在這裡,便是依着這個道理。
而這些人,顯然不會用這個逆向思維定理去印證這件事,所以在確認了同伴死亡之後,四人拔出了那把飛刀,然後離去。
飛刀,便是證據,雖然不確定可以找到兇手,但這個證據,至少是一線希望。
爲保安全,子絮又在這院子裡呆了許久,她倒不會擔心常行千曼回去會發現自己不在的事情,常行他們現在,定然也是被這些人追蹤着。
雨,在半夜的時候靜悄悄的停息。
這在安州城池上猖狂喧鬧了一晚的閃電雷聲,也隨之停息。
並沒有雨後新陽,因爲是深夜,但卻又一人,在屋頂飛躍。
月亮也沒有出現,這黑夜因這雨一停,更顯靜謐。
甩掉了那五人的跟蹤,子絮回到宅子的速度快了很多。
回到宅子的時候,果真常行千曼兩人還未回來,她不敢想象,在出去的五十多人裡會有多少人回來,她只想象到了多木烈的下一步行動。
多木烈自信滿滿囂張來大靖,自然不會因此就放棄,這次他被傷,只怕會搞出更大的動靜。
常行,是暫時不能留在安州了。
金碩公主一直沒做的事情,還是必須由她來做。
換了一身衣裳,梳理了一下被雨水淋溼的頭髮,然後她讓這宅子裡唯一的一個下人給她泡了一壺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