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在演戲,但是她自始至終沒有半點虛假。這便是他們之間的區別,不能與外人說的區別,藏在心裡,釀成了一汪酸楚,入了肺腑,襲上眉間。
春光,何時明媚已去,暗淡成這般模樣了。
推開總裁辦公室的門,江在鋮風風火火的模樣還是千古頭一遭,千古頭一遭的還有一件事,雨後的董事高級會議,還是第一次因爲總裁特助一句耳語,不由分說地中途停止了,然後衆員工們傻愣地看着總裁大人就那樣華麗麗地走了,一頭霧水的衆人跌破了不知道多少眼睛,唯獨總裁特助翹着個二郎腿,笑盈盈地對着衆人解釋了一句:“家屬查崗。”
衆人更是一頭霧水了,也怪不得他們,江在鋮結婚這事,至今知道的人,一隻手數的過來。
江在鋮進門就看見沙發上睡着的林夏,頓時雀躍的眸光冷沉,睃着在一邊戰戰巍巍站着的秘書小姐:“夫人來了怎麼也沒有叫我?”
明明大怒,還隱忍着情緒,壓低了嗓音,更有中不怒而威的感覺,頓時秘書小姐背後沁了一身的冷汗,聲音都顫抖了:“總裁您在開會,夫人吩咐過不需要打擾。”
幸好,總裁特助交代過,來的這位是總擦夫人,要當菩薩一樣伺候着,原本只覺得誇張,現在看見自家老班那臉色……覺悟似乎晚了點。
“她說不需要就不需要?上次我是怎麼說的?”看也沒看秘書小姐一眼,一邊沉聲呵斥,一邊小心翼翼地替沙發上的人兒蓋好毛毯,嘴裡吐着叫人生寒的話,眸光還溫柔得可以膩死人。
秘書小姐指尖都顫抖了,硬着頭皮,小聲地回了一句:“您說,只要夫人來了,不管什麼時候都要彙報。”
其實這位秘書小姐剛纔也是這麼想的,但是總裁特助又說了,這位總裁夫人說的話纔算聖旨,所以……
江在鋮不由分說,冷冷一句話打住:“我不喜歡手下的人違揹我。”擡眸,睃了秘書一眼,“知道怎麼做吧?”
秘書小姐頓時萎靡,心裡哀嘆:天要亡我。終於明白總裁特助當時誇張的囑咐了:你們總裁大人就是個守妻奴,千萬記住這一點。
秘書小姐人命地低頭,苦着臉不敢說話,突然一個清凌凌好聽的聲音響起:“是我讓她不要叫你的,你要怪的話,可以怪我。”
林夏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懶懶起來,半靠着沙發,一副似睡非睡的模樣,像只慵懶的貓兒。
剛剛還晴天霹靂,頓時小秘書覺得簡直雲破日出了。
江在鋮愣了一下,忽然就柔了一臉的冷峻,小聲細語地問:“醒了,怎麼在這睡着了,冷不冷?”
也沒有再置喙秘書的過失,看來有驚無險,秘書也是鬆了一口氣,一臉感激地看着林夏。
林夏只是笑笑,又說:“我沒有等多久,就來了一會兒,也不冷,就是有些嗜睡。”對上秘書小姐,眼眸眨了幾下,“去給我倒杯熱水來。”
秘書小姐愣了愣,覺得總裁夫人眼神尤其引人深思,捉摸着這到底是不是暗示。
誒!還是遲鈍了一點。
江在鋮不耐煩:“還杵着做什麼?”
頓時,驚醒,連忙說:“哦,好。”對着林夏又投了個感激的眼神便出去了。
總算是死裡逃生了,秘書小姐總結出一條,這總裁是惡魔,但是總裁夫人降得住,這叫一物降一物,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所以,以後只要伺候好了夫人,那還不是如魚得水?這麼一想,秘書小姐就興高采烈地任勞任怨去了。
江在鋮臉色柔和下來,替林夏掖了掖毛毯,將她裹得嚴嚴實實的:“怎麼不在家好好休息?有什麼事打電話給我就好了。”嘴上這麼說着,心裡卻雀躍極了。
“今天週末。”林夏不冷不淡地回了這麼一句。
“嗯?”江在鋮以後,對於他來說週末沒有區別。
林夏垂着眸子,臉頰有幾分可疑的緋色,有些彆扭地解釋:“我和育嬰中心的老師預約過了,報了瑜伽班,但是好像弄錯了,說沒有準爸爸相陪不能進去。”
江在鋮好男人地聽着林夏似抱怨似彆扭的話,接了一句:“哪家瑜伽班?明天讓它關門好了。”
林夏一頭黑線……她的話很能理解嗎?還是江在鋮變遲鈍了?她可沒有要表達這麼意思。語氣有些無奈:“你只想到了這個?”
“不然呢?”江在鋮反問得一本正經。
原本有些侷促扭捏的林夏頓時無語了,江在鋮的思維確實不是正常人能想象的。
林夏言辭認真,說了一句:“我再去找個準爸爸好了。”
林夏不過是戲謔,明顯玩味的語氣,江在鋮卻當真了,立馬沉了臉,咬牙切齒地吼道:“你敢!”
她確實敢,只不過沒有更好的人選罷了。
嘆了口氣,不知怎麼的,沒有底氣:“那你陪我。”四個字衝口而出了,說完林夏就後悔了,這樣的語氣,這樣的話,來的猝不及防,她懊惱。
江在鋮先是怔了一下,脣邊才綻開孩子氣的笑:“好,我陪你。”伸手抱着林夏,左右輕輕搖晃着,“林夏,我很開心。”
男人有時候會很貪心,有時候卻很容易滿足。江在鋮爲了林夏貪心過,也滿足過。
林夏不動,任由着江在鋮抱着,晃着,嘴角不由得揚起:“我知道,你每次開心的時候就會這樣抱着晃來晃去。”
他的習慣,她也沒有刻意去記住,卻不知怎麼就記下了。都說這個男人心狠手辣,翻手雲雨,卻很少有人知道,他也會這樣太外露,這樣孩子氣地表現他的開心。
江在鋮抱着,晃了又晃,林夏擡頭,看着江在鋮,他重瞳亮晶晶的,像夜裡的星子,她蹙眉:“但是江在鋮,我有點暈。”竟有些撒嬌的味道。
江在鋮手上一頓,愣了幾秒:“我忘了你還懷着孩子。”連忙鬆手,又似乎不捨,急促像個孩子。
林夏只是笑笑,淺淺的,卻是很好看的,她極少這樣純粹地笑。
江在鋮看着她笑,有些癡了,手拂着她的臉,她的脣角:“以後多這樣笑,我喜歡。”
林夏嘴角的笑一下僵了,連忙躲開,然後什麼也沒有再說,卻也再也笑不出來了。
心亂如鼓,似乎心裡有什麼潰不成軍了一般。
江在鋮拂着她的臉,對上她的眸子,聲色如緊繃的弦:“林夏,別躲着我。”手上動作輕柔,這般小心翼翼。
不知道爲什麼,她轉不開視線,就這樣望進那星星點點全是柔柔星光的目光裡,鬼斧神差便點頭了,然後,見他笑了,眸中碎成一點一點亮晶晶的東西,一片一片都是自己的影子。
果然,這個男人叫人淪陷很簡單,她終於知道心裡潰不成軍的是什麼了,那是她的僞裝,她的自以爲是,對這個男人,不知何時,好像已經沒有辦法收放自如了。
終究還是沒有守住僅有的東西,她的心,一點一點拭去灰塵,變得清明,卻也同時一點一點不屬於自己了。
臉上不知何時爬上了一層緋色,林夏連忙轉開,然後佯裝平淡,問:“要我等你嗎?”
江在鋮拿過林夏的風衣,幫她穿好:“不用,我們現在就走。”
林夏難得地聽話,人江在鋮擺弄:“會議不是還沒有結束嗎?”
江在鋮擁着她的肩就往外走:“沒有關係,你和孩子重要。”江在鋮心情好極,嘴角一直都是揚着的。
“你這個總裁帶頭翹班,要是雨後倒了怎麼辦?”林夏調侃的語氣。
江在鋮卻認真回答:“不要擔心,孩子的奶粉錢存夠了。”
林夏笑,有些無語,這個男人啊,越來越叫她哭笑不得了。
剛要敲門進去的秘書小姐正好看見自家總裁大人擁着夫人春風大意地走出來,還掛着一臉迷死人不償命的笑,秘書小姐目瞪口呆,沒有看錯吧,這還是麪攤總裁大人嗎?她進公司好幾年,也沒見過總裁笑得這樣勾人魂魄的時候啊。
哎!還是總裁夫人有辦法啊。
這一天公司上下都知道總裁大人翹班了,多虧了秦隨風那張大嘴巴,公司上下還知道總裁翹班的原因是要陪老婆大人練孕婦瑜伽。於是乎,全公司男員工炸毛了,女員工心碎了。
平平靜靜,又過了一月有餘,似乎平靜安逸的日子總過的很快,林夏的肚子已經大起來了,江在鋮越發小心翼翼了,簡直變態的程度,託了他的福,她過上豬一般的生活,成天除了吃就是睡。
春末時期,夏初的季節,風都是暖的,林夏披了件單薄的風衣坐在院子裡的木椅上。
林夏便是看中了這所房子的院子,還有這把被時光腐蝕過的木椅,江在鋮也由着她。
看着地面,青蔥的綠色,也不知道江在鋮什麼時候弄來的,有些慌神,肩上突然多了一件披風,擡頭,便看見站在身旁的江在鋮:“外面風大,別受涼了,進去吧。”
江在鋮越發依着她了,她覺得她快要被慣壞了,卻不討厭這種被慣得什麼都做不了的感覺。
“江在鋮,從搬來這裡我都一個星期沒有出門了,太久沒有出來了,人都要生鏽了。”
房子靠海,離市區很遠,江在鋮不許她出門,院子裡還在裝修,她幾天都沒有邁出一步了。
裹緊了林夏的披風,江在鋮將林夏抱在懷裡,眼裡是濃得化不開的溫柔:“等孩子出世,我要去哪裡都可以。”末了,還補上一句,“我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