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那一聲清晰乾嘔讓陶梓渾身一涼, 剛得來的那一點點歡喜感瞬間崩塌。
沈畫握住沈藝的手急忙問：“姐，你哪不舒服？是不是暈車？要不要喝點水？”
“小藝..你... ”陶梓捂住嘴，滿車裡只有她的喃喃低語：“不會的, 不會的.....一定不會的...”
沈畫皺眉, “你說什麼？”
陶梓沒有回答, 而是拉住沈藝的手問奚止：“前面是哪兒？”
奚止瞥了眼路牌道：“快到海市了。”
“先去海市...我們先去海市......”宋惜的聲音輕顫, “別怕, 小藝，你安全了，不管是什麼我們都能解決的...別怕。”
“宋惜你說什麼呢！我們不回去？”沈畫的臉上滿是不解, “去海市幹什麼？我姐要趕緊回家！”
他話音剛落，沈藝又是連續的乾嘔, 她胃裡沒有東西, 無論如何也吐不出來。
陶梓淚眼朦朧, 咬着嘴把沈藝攬進懷裡，一下一下的拍着她的消瘦的只剩骨頭的背, 低低道：“不管是什麼，我都能解決，我們馬上就去醫院....”
奚止抿住嘴，心中有了猜測。
沈畫咬了咬牙：“你是說我姐她.....不可能！不可能！”
宋惜閉眼搖頭，再也說不出一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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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先去了海市的酒店, 這酒店可比縣城的酒店像樣多了, 已經凌晨了, 大堂里根本沒有客人, 接待的前臺還好奇的打量了幾眼散發着怪味的沈藝....
沈畫抱着沈藝送進了宋惜的房間, 他的手扶在門邊，深深的望了一眼姐姐, 對宋惜說：“我姐她.....麻煩你了，我就在隔壁，隨時給我打電話......”
陶梓抱住沈藝軟綿的身體對沈畫說：“你放心吧，我給她梳洗乾淨你們隨時過來，如果她開口說話了，我馬上叫你。”
奚止還是有點不放心，他猶豫了一會，問道：“你一個人，可以嗎？能抱動嗎？”
宋惜點點頭，“嗯....你們兩個也休息一會，沈藝也需要休息。”
奚止又看了眼靠在宋惜身上的沈藝，她的臉色看起來的確比剛纔在車裡的時候好多了，也停止了乾嘔，也許真是暈車呢.......
“嗯，好，你不要勉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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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梓把沈藝放在了牀上，把準備好的乾淨衣服拿了出來，然後伸手去解沈藝身上的衣服。
沈藝感受到了有人在脫自己的衣服，並沒有掙扎，反而習慣性的閉上了眼睛，她的臉上沒什麼表情，半張淤青的臉看起來十分狼狽，紅腫的臉頰應該是被人打的，血絲的痕跡很重，邊緣處還隱約破了皮。
陶梓憋着眼淚去解她衣服上唯一的三顆釦子，其中一顆還斷了半片，隨便一扯就從洞眼中滑了出來。
沈藝雖然不動不語，可她緊緊的抿着嘴，手指因爲害怕而蜷在了一起，整個人開始微微發抖。
她沒有穿內衣，宋惜把那件破爛的衣服從她身上脫下來的時候，眼淚再也憋不住了.....
胸口，肋骨下，小腹上，除了青紫的掐痕，指甲的刮痕，繩子的勒痕外，還有幾個菸頭的痕跡......
陶梓咬着牙偏過頭去，紅了眼圈。
他媽的老變態！
可她沒敢難受太久，彎腰又把沈藝的褲子脫了，從腳踝到大腿根沒有一塊好皮，舊痕覆新痕，原本兩條細長又筆直的腿腫的幾乎變了形。
沈藝一動不動的躺在牀上，閉着眼睛，彷彿在等待着將來的噩夢。
可撫上身體的手是柔軟的，小心翼翼的，還有溫熱的眼淚砸在自己的身體上，那個脫自己衣服的人正在哭泣。
陶梓無法停止哭泣，她用力把沈藝抱了起來，輕聲說：“走，我們去洗澡，我帶了你最喜歡的沐浴露....別怕，小藝別怕啊.....”
她呢喃道：“我是陶梓啊.....小藝，我是陶梓....”
沈藝聽見熟悉的名字顫抖着睫毛睜開了眼睛，她有一隻眼睛是腫着的，陶梓從縫隙中看見了那雙熟悉的眸子，或者，是她已經不認識的眸子了，灰暗，無光，死氣沉沉。
陶梓半抱着沈藝進了浴室，那裡有她剛放好的半缸熱水，她沒想到沈藝身上的傷會這麼嚴重，現在也不敢直接放進浴缸裡，只好先讓她坐在馬桶上，又迅速的跑回房間，從桌子旁邊擡了張椅子進去，雙手架着沈藝的胳膊讓她坐穩了些。
她擰開花灑，只開了溫溫的水，繞着傷口給沈藝洗澡。
實在是傷口太多，偶爾被水淋到的時候沈藝的身體就會抽動一下，她終於完全睜開了眼。
陶梓擡起她一隻腳，把花灑架了起來，擠了些沐浴液在手心慢慢的揉搓，熱水從她的身側流到地上，混雜着白色泡沫的污水打着璇兒從地漏中流出。
陶梓半蹲着，整個人幾乎跟洗了個澡沒什麼分別，衣服都溼的貼在了身上，她一邊洗一邊輕輕的說：“小藝，你看你是不是不認識我了？可我真的是陶梓，真的....”她嘴角一撇，聲音變的委屈，是那種忍過了頭，忽然見到自己親人時的委屈，帶着哭腔，聲音沙啞：“我也不知道這是爲什麼....我一醒過來就變成別人了.....小藝你別怪我啊，你這樣一直不說話我真的很害怕，我真的是陶梓，是那個跟你一起長大的陶梓啊......”
陶梓面前的水幕中伸出一隻手，那手微微抖着，撫摸着乾淨的熱水。
她驚喜的擡起頭，只見沈藝正望着流水出神，口中低語，那聲音實在太低了....陶梓不得不撐着腿站起來湊到她面前才能聽見。
沈藝說：“陶梓....我撐不住了....我撐不住了......”
她不停的重複着。
陶梓流着眼淚不停的點頭，“我知道...我知道.....”
她當然知道，多少個夜晚她就像現在的沈藝一樣分不清自己身在何處，望着黑夜下意識的呢喃：撐不住了，再也撐不住了....
沈藝還在噩夢中，怎樣也醒不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