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了謹慎起見,他們並沒有從一開始就告訴徐老根目的地是黑虎嶺,而是說去參客最常去的二道嶺,那裡距離黑虎嶺只有三個山頭。等到了那個地方再提出要求不遲,大不了臨時再給徐老根增加酬勞。
當日上午九點,趁着雪後初晴,衆人整裝上路,和羅獵一行騎馬上山不同,徐老根的交通工具卻是滿洲常見的爬犁,爬犁通體木製,寬近一米,長一米三左右,上下各有一個長方梯子形木框,木框的四角由四個立柱把上下連接起來。下邊梯子型木框的前邊比上面的長,並且頭稍微翹起來,其形如刀,這是爲了防止爬犁往前面翻跟頭。
徐老根的爬犁用兩條健壯的的大黃狗拖動,狗就是山村常見的土狗,雖然不是什麼名貴犬種,可勝在健壯,吃苦耐勞。
安大頭見到同伴,伸着嫩紅色的舌頭,甩開四條小短腿向大狗跑去,還未走近,兩條大黃狗就咆哮起來,嚇得安大頭調轉身子哧溜一聲鑽到了瞎子的腳下,瞎子充滿憐愛地將小狗抱在臂彎裡,惡狠狠瞪着兩條大狗道:“孃的,欺負我寶貝,信不信我吃了你們?”
打狗還需看主人,徐老根正在一旁往爬犁上扎着東西,聽到瞎子的話,毫不示弱地向瞎子望去,目光冷酷毫不退讓。
瞎子在強光下看不清對方的表情細節,可是這一切卻並未逃過羅獵的眼睛,羅獵心中不由得一怔,從目光來看徐老根倒是個狠角色。
徐老根紮好了行李,坐上爬犁,大聲道:“各位大爺可跟好了,趁着天氣晴好咱們進山咯!”說到這裡,輪圓了手中的皮鞭,在空中打了個響鞭,如同如同炮竹炸響,清脆悅耳,鞭聲久久在雪夜中迴盪。兩條大黃狗撒開四蹄向太陽的方向奔去。
瞎子不屑地切了一聲道:“老子還不信了,就他那八條小短腿能夠跑得過我家大棗的四條大長腿!”瞎子喜歡起外號,已經把自己的坐騎命名爲大棗,阿諾的那匹棗紅馬被他稱爲小棗,甚至連阿諾也被他起了個金毛的外號。常發也沒能倖免,瞎子背後叫他悶葫蘆,起因就是常發沉默寡言,至於麻雀能夠倖免的原因是她的本名就像外號,瞎子實在不忍心給麻雀起外號,金絲雀、百靈鳥都比麻雀顯得高貴,其實瞎子倒是想叫她老家賊來着,可最終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他知道麻雀不好惹,第一次見面就在她手下吃了苦頭。
瞎子縱馬揚鞭緊隨在狗拉爬犁的後面,開始的時候還能跟上,可跑了一段距離之後,大棗顯然有些累了,步幅明顯慢了下來,任憑瞎子怎樣吆喝,安大頭不停犬吠助威,仍然不停減慢了速度。
麻雀和常發率先超過了瞎子,然後阿諾騎着小棗也超了過去。
習慣於在前方帶路的羅獵今兒卻慢了下來,選擇和瞎子並轡前行,瞎子因爲受不了強光取出墨鏡戴上,一邊喘着白汽一邊道:“羅獵,我真是不明白啊,這大長腿怎麼跑不過小短腿。”
羅獵笑了起來:“尺有所長,寸有所短,環境不同,它們的能耐自然不同,雪地之上這些馬匹反倒發揮不出它們的所長,等到上了山,只怕都要慢下來了。”
他的話很快就應驗,進入山地之後,山勢漸漸變得陡峭,衆人不得不選擇下來步行。
羅獵牽着馬大步趕上了徐老根,微笑道:“徐大哥,咱們距離二道嶺還有多遠?”
徐老根眯起眼睛,擡頭看了看樹葉間隙的日頭,低聲道:“早呢,剛剛開始,如果一些順利,後天晌午能夠趕到二道嶺。”
麻雀在身後道:“那不是說咱們要連續兩晚在山裡過夜?”
徐老根點了點頭道:“翻過前面的兩座山就到了黃口子,那裡有座荒廢的林場,裡面有幾間木屋,可以將就一夜。”
麻雀已經將地圖上標記的地方記得非常清楚,上面並未提到黃口子的地名,看來僅僅依靠地圖是不行的。在父親留下的筆記和地圖中也沒有提及黃口子這個地方,他們當年探險選擇的應當是另外一條道路。常發默默來到麻雀身邊,伸出手去,將繮繩接過,儘量減輕麻雀的負擔。
一行人在徐老根的帶領下翻越冰雪覆蓋的山嶺,第一天的行程還算順利,在下午五點的時候已經抵達了預定的地點。
黃口子過去是一座林場,曾經在光緒年間興盛一時,不過任何事物都存在着興極必衰的道理,隨着放排的青龍溪的斷流乾涸,林場變得運輸不便,如今的黃口子已經徹底荒廢,偌大的林場空無一人,只剩下十多間木屋佇立曠野之中,忍受着風雪煎熬,記憶着歲月變遷。
徐老根對這裡的情況非常熟悉,指了指那些木屋道:“我六月份還在這裡住過,你們挑選乾淨的房間住下,每間木屋裡面都有火盆子,晚上可以取暖,不過大家都要小心,萬一不小心將房子燒了麻煩就大了。”
羅獵點了點頭道:“徐大哥辛苦了!”
徐老根擠出一絲難得的笑容,然後拎起爬犁上的行李走入東南角的一座木屋,那木屋的位置在十多個木屋中最高,幾乎可以將林場住宿區的情況一覽無遺。
羅獵讓安翟和阿諾兩人逐一將每間木屋檢查了一遍,自己則和常發一起去林場四周巡視,周圍除了他們的腳印之外並無其他的人類和獸類的痕跡,等他們回到落腳地,發現徐老根已經在正中空曠的位置生起篝火,林場的木材取之不竭用之不盡。羅獵心中卻感到有些不妥,在這裡生起篝火太容易暴露目標,不過他轉念一想,林場之中自然要尋找空曠地帶,而且這周圍寂靜無人,應該沒那麼多意外。山裡的情況徐老根要比他們清楚得多,他既然這樣做就應該沒有問題。
徐老根分別利用兩根圓木相互支撐,做成了兩個支架,正中橫上一根圓木,將鐵鍋用鐵絲吊在圓木上,一個簡易的吊燒鍋就已經完成。他們從天福客棧中帶了不少的乾糧出來,菜餚已經凍硬,可以儲存多天不會變質,現在需要做得無非是簡單加熱一下。
衆人餓了一天,聞到飯菜的香氣全都圍了上來。瞎子口水都快流出來了,咕嘟嚥了口口水道:“還真是香氣四溢啊,把我肚子裡的饞蟲都勾起來了。”
徐老根的反應卻極其冷漠:“還是狗肉香,你想不想吃狗肉啊?”
瞎子看了看蜷曲在火堆旁取暖的兩條大黃狗,馬上明白徐老根仍然在記恨着自己出發時說得那句話,嘿嘿笑道:“我不吃狗肉,開玩笑的。”
“我吃!”徐老根冷笑了一聲,從加熱好的飯菜盛了一碗,端着飯去了自己的木屋內。
瞎子怔怔望着徐老根的背影,禁不住呸了一聲道:“丫就是一個帶路的,牛逼什麼?”
羅獵道:“大家趕緊吃飯,早點兒休息。”雖然請了徐老根做嚮導,常發對飲食始終非常留意,每次吃飯總是先丟一些讓安大頭先吃,瞎子對常發的行爲非常反對,他對安大頭的愛出自真心,寧願自己先行嘗試,不過他們在飲食上的把關很嚴,他們所帶來的食物都和徐老根分開,對方根本沒有接觸到的機會。
阿諾無酒不歡,拿出酒壺喝了一口遞給羅獵,羅獵搖了搖頭,瞎子接了過去,連灌了幾口,這兩天他和阿諾倒是投緣。
羅獵留意到剛纔蜷曲在篝火旁烤火的兩條大黃狗也跟着徐老根一起走了,麻雀來到他的身邊,小聲道:“徐老根的脾氣好大啊!”
羅獵道:“誰都有些脾氣,大家趕緊吃飯,阿諾!瞎子,你們少喝點兒,晚上還得值夜呢。”進入山區之後,就進入各方土匪的活動範圍,務必要小心爲上。
瞎子叫苦不迭道:“荒山野嶺的哪會有人來?值個屁夜啊!”阿諾也跟着點頭。
常發道:“羅先生,今晚我來吧!”
羅獵道:“還是咱們輪值吧,你上半夜,下半夜我替你。”
“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