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昌金滿臉愕然,旋即氣憤地紅了臉,怒道:“你腦子糊塗了,我有毛病啊?自己舉報自己?通知別人過來抓我?我……我……真是被你氣死了。”宋昌金指着羅獵表現出前所未有的憤怒。
羅獵穿上鞋,擦了擦手,起身道:“真相藏不住。”說完他就率先出門,之所以做出這樣的推斷是因爲他們在這裡相約的事情本沒有多少人知道,自己雖然在黃浦被列爲嫌犯,可在滿洲並不會引起當地軍閥的重視,除非這羣人衝着宋昌金而來,其實在昨天風九青遇襲之後,羅獵就產生了懷疑,在徐北山控制的奉天,一個女人帶着一個孩子想要在光天化日之下逃離其難度太大,除非有人有意製造逃離的假象。
宋昌金跟着羅獵走出門,看到羅獵舉起雙手,自己也慌忙將兩隻手高高舉起,驚呼道:“別開槍,別開槍,我們都是來吃飯的老百姓。”
那羣士兵衝上來將兩人的手臂反剪銬上,宋昌金哎呦呦慘叫道:“輕點,輕點,我一把老骨頭禁不起折騰。”
蘭喜妹在遠處的汽車內觀望着,羅獵的目光朝她這邊只看了一眼,脣角露出一絲微笑,旋即轉向其他的地方,蘭喜妹從他的笑容中讀懂了他的意思,羅獵應當是放棄了反抗,今天的這場圍捕另有玄機。
羅獵和宋昌金被押上了汽車,宋昌金喋喋不休地辯解道:“我們都是良民,我們都是好人,你們是不是抓錯人了?”
羅獵道:“省點力氣吧,你是什麼樣的人,我清楚。”
宋昌金瞪大了雙眼,一臉悲憤地望着羅獵:“那就是懷疑我嘍,你懷疑我嘍?”
羅獵懶得理會他,閉上雙眼似乎已經睡了。
約莫二十分鐘之後,他們被押解到豐田郊外的一處院落,這片院子的四角都有用來警戒的崗樓,圍牆很高,上方扯着電網,看起來像是一座小型的監獄,汽車駛入駛入前方建築物。
裡面漆黑一片,羅獵和宋昌金看不到外面的情景,只能根據光線來判斷周圍的大致狀況。
宋昌金道:“什麼地方?”
羅獵從汽車行駛的速度和時間判斷,他們應當已經到了奉天郊外,大致位於奉天以北二十里左右的地方,這周圍樹林衆多,羅獵也搞不清具體的方位。
汽車停穩之後,燈光方纔亮了起來,兩人被押下了車,就此分開,宋昌金被押到了另外一處,羅獵則在四名荷槍實彈士兵的押解下進入右側的通道,從通道的拱形結構和不斷向下的坡度,羅獵推斷出這裡應當是奉天城北某處的防空洞。
抓他的人是徐北山的部隊,也就是說這裡極有可能是徐北山的一個秘密基地。
在防空洞內曲折步行了五分鐘左右,羅獵被帶進了一個黑暗的房間,燈光亮起,強光聚集在羅獵的臉上照得他睜不開眼。
羅獵眯起眼睛望向前方,看到一個魁梧的身影坐在正前方,因爲光照的緣故,壓根看不清對方的面容,縱然如此,仍然可以感覺到對方強大的氣場。
羅獵雖然被反手銬起,可是這手銬難不住他,只要他想解開,輕易就能夠脫困,只是現在還沒到時候,他還要看看事態究竟往何處發展。
有人將從羅獵身上搜到的士官證送了上去,對方看了看,冷冷道:“張富貴,這番號,這名字都是假的吧?你是誰?”
羅獵道:“你都不知道我是誰,爲何要抓我?”
對方被他問得一怔,然後怒道:“大膽!惹火了我這就把你給斃了。”
羅獵微笑道:“想殺我何必那麼麻煩,剛剛就該讓你的手下亂槍將我打死,花費了那麼多的兵力,兜了那麼大的一個圈兒,好玩嗎?”
“你不怕死?”
羅獵道:“不知道,只能等到該死的那天才知道怕不怕!”
對方被他的回答逗笑了:“哈哈哈,有種!”他停頓了一下道:“你是通緝要犯,你是羅獵!”
羅獵道:“宋昌金告訴你的?他出賣我得到了多少好處?”
“懸賞五萬大洋,不少了。”
羅獵道:“名震滿洲的徐大將軍會把五萬塊大洋放在眼裡?傳出去一定是個天大的笑話。”
“你認得我?”對方的這句話等於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羅獵道:“不認得,也不想認得,這樣的待客方式,無論你想跟我談什麼,都已經得罪我了!”
那魁梧的男子站了起來,忽然揚起手來狠狠抽了身邊副官一個耳光,怒道:“混賬,老子讓你們將羅先生請來,誰讓你們這麼對待羅先生的?趕緊,給羅先生鬆綁。”
照射在羅獵臉上的燈光熄滅,周圍的燈光都亮了起來,羅獵這纔看清他身處在一間極其華麗的客廳中,周圍站着六名士兵,其中一人過來爲他打開了手銬。
那身材魁梧的男子五十歲左右,頭髮花白,國字面龐,八字鬍鬚,儀表堂堂,不怒自威,手中握着一個菸斗,從他的軍銜已經判斷出此人就是徐北山無疑。
羅獵打量着徐北山,宋昌金曾經告訴他,徐北山就是羅水根,就是他爺爺的大徒弟和義子,這個人曾經害死了不少羅家人,是羅家的大仇,羅獵雖然暫時無法證實這件事,可對徐北山也沒什麼好印象,一個親日之人,正是因爲這種人的存在,日方勢力纔會在滿洲如此猖獗,勾結外敵殘害同胞,相比和他同在滿洲抗衡的大軍閥張同武,此人更加可惡,張同武至少沒有像他一樣與日本人合作。
羅獵打量徐北山的時候,徐北山同樣也在打量着他,相比羅獵心中的厭惡,徐北山對這個年輕人是非常欣賞的,如此年輕在這樣的逆境之中還能保持這份從容,實在是難能可貴。
徐北山點了點頭做了個邀請的手勢道:“坐!”
羅獵也不客氣,在他左手的沙發坐下,平靜道:“徐大將軍準備如何處置我這個通緝要犯呢?”
徐北山哈哈大笑:“通緝?黃浦法租界發出的通緝令在我這裡屁都不算,誰有沒有罪,我說了纔算。”他並沒有誇張,在奉天乃至整個南滿,他徐北山的話就是法,當然除了日本人以外。
羅獵從徐北山的情緒上看出,他沒有流露出任何失落的神情,如果他的兒子丟了,肯定會大受影響,如此看來,風九青十有八九跟他是一路,途中遇劫失蹤,也應當是兩人聯手上演的障眼法。
羅獵道:“將軍有什麼事?”
徐北山擺了擺手示意周圍人全都退下,羅獵心中暗忖此人也算是有些膽色,如果自己要對他不利,現在可是下手的最好時機。不過藝高人膽大,徐北山膽敢獨自面對自己,證明他心有所恃,此人的心智極其強大,從他的呼吸舉止來看,武功也相當不弱。
徐北山道:“喝茶!”
羅獵端起面前的茶盞,抿了一口紅茶:“將軍真是客氣。”
徐北山道:“不如你猜猜,我找你來做什麼?”
羅獵道:“我對沒興趣的事情懶得去動腦子。”
徐北山道:“我對沒價值的人也沒興趣。”如果羅獵並沒有什麼真才實學,徐北山就沒必要在他的身上浪費時間。
羅獵知道他希望自己有所表現,而徐北山想讓他做得事情已經在腦海中有了一個大致的輪廓,羅獵道:“我可否問一個問題?”
徐北山點了點頭。
“家樂沒事吧?”
徐北山笑了起來,這小子夠滑頭,家樂沒事就證明這一切都是自己在佈局:“你猜?”
羅獵道:“將軍運籌帷幄,已經將棋局布好,我實在想不出自己還能做什麼?”
徐北山盯住羅獵的雙眼道:“你知道,你一定知道,我想讓家樂永遠平安。”
家樂所面臨的最大危機就是來自於藤野家族的威脅,徐北山找自己應當是對付藤野家族。
羅獵道:“以將軍的能力難道還保護不了一個孩子?”
徐北山道:“日本人讓我把他交出去。”他之所以能夠擁有現在的勢力和日方的扶持是分不開的,徐北山不敢得罪日本人,可他也被不願將自己的兒子交出去,所以只能精心佈局。
羅獵道:“家樂跟你是什麼關係?”
徐北山坦然道:“我兒子,我曾經喜歡過一個日本女孩子,她爲我生下了家樂,這些年我一直都不知道他的存在。”他的臉上充滿了憂傷,羅獵相信他對藤野晴子的感情應當是真的。
徐北山道:“我想你幫我除掉一個人。”
羅獵道:“我不是殺手。”
徐北山道:“你不殺人,可別人想殺你。你現在的麻煩可不少,你幫我解決一個人,我幫你解決所有的麻煩。”
羅獵笑了起來:“聽起來條件不錯啊。”
徐北山遞給他一張照片道:“考慮一下。”
羅獵接過照片,照片上的人是藤野俊生,其實已經在他的預料之中,如果不是藤野家族施加壓力,日方不會對一個來路不明的小孩子感興趣,徐北山要幹掉藤野俊生,只要殺掉藤野家族的領頭人,那麼藤野家族就會陷入羣龍無首的境地,他的兒子家樂自然就安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