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人,都瘋了嗎?”
海希等人繼續深入,卻發現那些先一步衝進來的外國人似乎連跑都等不及,竟是四肢着地,如野獸一般豬突猛進起來。
他們臉上的血色紋路紅得發亮,眼耳口鼻都滲出鮮血,形如惡鬼。
“寶藏!寶藏在哪兒?!”
他們的意識中彷彿只剩下了一個念頭——找到隱藏在這裡的寶藏!
爲了這個目標,他們甚至不惜自相殘殺。
但殺來殺去,卻沒有一個人能堅持到最後,
“這座山谷……邪性!”
全程目睹的王也眸光閃爍,仔細檢查了一下那些人屍體,“他們的死因,都是氣血躁動超過了身體能夠承載的極限,換句話說,就是行炁太過,撐爆了。”
“行炁太過……”
這個死因令衆人無語,“他們之所以會行炁,都是那座山谷的功勞吧?這玩意兒難道停不下來嗎?”
“恐怕正是如此,”
馬仙洪表情凝重,“看來那東西並不是可以隨便加入到修身爐之中的,它並非仙人恩賜,而是妖魔的誘惑。這麼一想,倒是格外符合全性首領洞府的格調。”
“擅闖者死麼?真是殘酷啊!”
海希搖搖頭,“但還是解釋不通,那些猴子是怎麼生存下來的。”
說話間,幾人已經抵達了洞穴最深處,但這裡好像什麼也沒有。
“說好的寶藏呢?”
馮寶寶眨眨眼,充滿“智慧”地看向大家。
“應該還有機關,都找找看吧。”
他們分散開來,細細搜尋了一圈,最終只發現了一處異常。
“這雙腳印是唯一的線索。”
那是一雙陷入地面約一寸深的完整人類腳印。
張楚嵐站了上去,腳底運炁,可惜什麼都沒有發生。
“你們看看我頭頂有什麼東西沒有?”
“……沒有。”
折騰了好一陣子,一無所獲的大家紛紛苦着臉,這時,海希忽然蹲下,炁運指尖,重重點在了那雙腳印的一個特殊位置。
神奇的是,他這麼一點,那兩處位置今夜泛起藍光,彷彿被觸動了什麼機關似的,在“隆隆”聲中,地面緩緩裂開,形如太極,露出了一段向下的盤旋階梯。
“犇啊,海哥!你怎麼發現的?”張楚嵐大呼小叫。
“蒙的。”海希笑了笑。
“涌泉穴嗎?”王也盯着他落指的位置若有所思。
繼續下行,盡頭處又是一座空蕩蕩的山洞,側壁上有一扇小門,橫批位置寫着四個大字——人身難得。
而在山洞側壁上,還有很多塗抹的痕跡,能夠辨認的極少。幾人分散尋找,終於拼湊出了幾句相對完整的。
“此法真中妙更真,都源我獨異於人。自知顛倒由離坎,誰識浮塵定主賓。金鼎欲留朱裡汞,玉池先下水中銀。神功運火非終旦,現出深潭月一輪。”
“這是……紫陽山人的悟真篇?”
作爲現場唯一一個人科班出身的異人,王也立馬認出了這段文字的來歷,“對了,這麼一想的話,人身難得也是悟真篇的內容。原來這裡是紫陽山人張伯端的洞府嗎?!”
他很激動,張伯端乃是道門南宗五祖之一,是金丹派傳說中羽化飛仙的先賢之一。
“這麼說來,外面那座山谷如果是紫陽真人所建,倒也能說得通。”王也沉吟道,飛仙之人有何神異大家都不清楚,就當他們無所不能吧,“變成如今這樣,八成是被無根生給篡改了,就像他抹掉了這裡的刻字一樣。”
說到這裡,王也頓時恨得牙癢癢,那可是飛昇的道門先賢遺留啊!就被無根生這個暴殄天物的王八蛋給糟蹋了!
這事兒要是早點傳出去的話,他恐怕會面臨道門修士的集體追殺!
“這邊還有字,但是字體不太一樣!”
巴倫在另一邊有所發現,“九—曲—盤—桓—洞——”
“嗯?那不是西遊記裡面的……”
張楚嵐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這個,“妖怪洞府嗎?紫陽山人怎麼會給自己的洞府起這樣的名字?”
“所以顯然這並不是紫陽真人起的,而是無根生。”
海希淡淡道,“他在詆譭、或者說,諷刺紫陽山人啊!”
“他罵紫陽真人是妖怪?!”張楚嵐一驚,覺得這傢伙不愧是全性掌門,做事全無顧忌。這事兒傳出去,也是要被道門圍攻的吧?
“倒也沒有那麼偏激……”
海希失笑,“不過是藉故事暗諷罷了。你既然知道九曲盤桓洞的出處,自然也清楚那個故事講得是什麼嘍?”
“當然,那裡是九頭獅子九靈元聖的洞府,九靈元聖好爲人師,養出了一窩獅子精爲禍地方……最後那些獅子精都被打死了,九靈元聖也被太乙救苦天尊收服回去。”
張楚嵐大致描述了一下記憶中的情節。
“既然如此,伱還記得廣目天王是怎麼評價九靈元聖的嗎?”
“啊這……”張楚嵐撓頭,誰會記得那麼細啊?
這時王也接過話頭:“廣目天王說:‘那廂因你欲爲人師,所以惹出這一窩獅子來也!’所以,無根生這是在譏諷紫陽真人‘亂爲人師’,遺禍無窮。”
至此,事情的大致脈絡已經清晰起來。
“所以這裡最開始就是紫陽真人建造的,從山谷石刻開始,大概是爲了篩選傳人?”
海希總結道,“能一路走到這裡的人,無論是不是異人,都在山谷會被教導行炁之法,然後闖過一道道關隘,解開那個謎題,最終來到這裡,獲得石壁上原本刻下的傳承,姑且稱之爲紫陽真傳吧。那可是仙人留跡,僅憑山谷的那些刻印就能讓一個普通人在走過一遍之後學會周天行炁,這裡的內容含金量可想而知。無論是誰,如果能進來再出去的話,恐怕都會成爲足以攪動風雲的大人物。”
“所以,無根生不贊同紫陽山人這樣的傳承方式?所以要抹掉他的傳承,甚至修改山谷裡面的刻印?讓那些學會行炁的人停不下來,活活將自己給搬運死?”張楚嵐跟上思路。
“全性掌門,手段酷烈啊!”
“你們說,八奇技……會不會就是他們通過紫陽真人的遺刻領悟出來的?”馬仙洪突然問道。
“這……就不好說了。”
幾人面面相覷,“紫陽真人被稱爲丹祖,如果說他能傳下炁體源流和六庫仙賊這種東西,我毫不懷疑。但符籙派的通天籙、機關煉器一門的神機百鍊這些異術,明顯跟他不是一個路子。除非他在飛昇之時另有神異,否則不太可能。”
“飛昇啊,或許他在這裡留下了一個去往仙界的通道被無根生髮現了?”
“要這麼說的話,天師府、武當派這些歷史上有飛昇祖師的門派,豈不是都有仙界通道?老王,你怎麼看?”
“我反正沒見過。”
王也雙手墊在腦後,嘴裡叼着不知道從哪裡撿來的稻草,一副興致缺缺的模樣。
“算了,紫陽真人留下的東西已經被無根生給糟蹋乾淨了,還是看看他自己有沒有留下什麼新東西吧。”
山洞中央有一個石臺,臺子上放着一個小盒子。
“這就是無根生留下的東西?”
“會是什麼呢?”
“反正不可能是功法了,他既然反對紫陽真人亂爲人師,顯然自己也是不可能隨便留下傳承的。”
打開之後,裡面的東西確實出人預料。
“這是什麼,一塊鵝卵石?”
“一幅畫……嘶,這個人…馮寶寶,這是你嗎?”
“嗯?!”*N
無根生留下的其他東西平平無奇,什麼小石塊,木梳子之類的感覺就像是小孩子隨意收藏的玩具,唯獨這幅畫像。
“這,真的是寶寶嗎?”
王也、馬仙洪、海希和張楚嵐四個人湊在一起,讓馮寶寶舉着畫像跟自己的臉平行放置。
嗯,越看越像,就是年齡小了點。
“無根生這裡怎麼會有馮寶寶的畫像?還明顯是她小時候的樣子。”
王也眉頭緊皺,“張楚嵐,我記得你說過……”
“沒錯,當初徐爺第一次遇到寶兒姐的時候,她就已經這麼大了。”張楚嵐也沒什麼好隱瞞的,至少眼前這幾個人他都信得過。
“而那時,是七十多年前。也就是說,這幅畫至少是甲申之亂前就已經畫好了的,而不是無根生逃脫大亂之後,重新回來佈置的。”馬仙洪分析道。
“不得了,真是不得了啊!馮寶寶的身世竟然能和無根生扯上關係,而且還很是不淺。小張,你做好準備了嗎?”海希十分認真地詢問道。
“我……”
張楚嵐遲疑了。
他對甲申之亂本身其實沒什麼興趣,或者說,對於大多數人所關心的,八奇技的產生過程不感興趣。他想知道的是這件事與馮寶寶的關係,從中找出馮寶寶的過去,比如說父母信息、家人親戚之類的。
但現在,事情複雜了。
馮寶寶和無根生扯上了關係。
無根生這個人,不僅僅是甲申之亂最關鍵的線索,作爲全性掌門,他的敵人非常多。別的不說,十佬之一的陸謹就跟他有着滅門血仇。
萬一查到最後,馮寶寶和無根生是友非敵,那麼一旦消息傳出去,當年無根生惹下了恩怨,恐怕就得由馮寶寶來背了。
這並不比她長生不老的特殊情況暴露,來得輕鬆多少。
所以海希有此一問,追查下去的後果可能會很危險,還要繼續麼?
即便是張楚嵐,一時間也很難決斷。
“寶兒姐,你覺得呢?”
“查唄!”
馮寶寶滿不在乎地回道。
“不是,寶兒姐,你真的清楚這裡面的危險嗎?”張楚嵐有點崩潰,馮寶寶這麼隨意的姿態,顯得他有點皇帝不急太監急的意思。
“如果我真的跟他有關係,就算我們不查,關係也在那擺着,早晚都會暴露。還不如我們主動調查,至少能有個心理準備。”
馮寶寶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裡閃爍着智慧的光澤,“就像這座山谷,如果我們選擇不來,照片是不是就落到了那些人手裡?誰知道這樣的線索還有多少,掌握在我們手裡,總比別人拿着更安全吧?”
“啊這……倒也有些道理。”
張楚嵐撓撓頭。
道理很淺顯,如果線索證據都是客觀存在的,那麼我們不拿,別人就會拿。哪一種情況更危險?當然是後一種了!
與其擔驚受怕被別人發現,不如我們自己將它掌握在手中。
“寶寶,機智!”
海希給她豎起一根大拇指。
“那是,”
馮寶寶一臉得意,“他們總說我瓜,但我其實一點都不瓜。很多時候,我都機智得一批!”
“行吧,在這件事情上,我姑且認同了你的機智。”
張楚嵐很是心累地嘆了口氣。
“不過這幅畫像最好還是不要留,以後也要遵循這樣的原則:線索記下,證據銷燬。”海希強調道,“儘量降低風險。”
“明白!”張楚嵐重重點頭,“不過這東西我還得拿給三哥四哥看一下。”
“徐三和徐四麼?他們可是公司的人!”馬仙洪皺眉。
“但從徐爺開始,他們對寶兒姐幾十年的照顧也不是假的,”張楚嵐攤手,“嚴格來說,對寶兒姐而言,他們比我們更可信呢。事實上,三哥也確實一直不放心我們倆脫離公司加入新截。”
“嘁,他們放不放心,又有什麼關係?”馬仙洪神情不屑。
“別這麼大敵意嘛,大家都是爲了寶兒姐好,相信我,能搞定的!”張楚嵐笑嘻嘻地保證道。
“好了,那邊就交給你處理,”
海希將話題拉回正軌,“繼續說說這個線索怎麼繼續往下追查吧。”
“我覺得,無根生既然認識馮寶寶,張楚嵐你爺爺好像也認識她,那我們是不是可以推測出,當年結義的三十六人中,還有人認識她?”
王也沉吟道,“據我所知,當年的三十六賊,雖然大半死於非命,但也有一部分人並沒有被公開處死。如果能找到他們的話,或許……”
“比如說呢?老王知道有哪些人還活着麼?”張楚嵐追問道,隨即轉向巴倫,“巴倫哥,你師父在哪兒,你清楚麼?”
“他並沒有收我爲徒,”
巴倫的語氣有些遺憾,“我當年是在雪山之中遇到他的,當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