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言不通

桐花遲遲開

西西里島的氣候屬地中海氣候,夏季炎熱,冬季潮溼,此時正值三月,白日的氣溫大概在十八九度,溫暖舒適,盛開的檸檬和橘樹林香氣襲人,如茵的草坡上,灑滿片片雪絨般細小的野花

與中國人相同,西西里人十分重視“根”的概念,他們的“根”深植於對家鄉滿懷的激情與熱愛中,西西里人傳統的核心是家庭觀念,年輕人遠走他鄉,並不疏離家庭,他們認爲,家庭成員應該親密無間,哪怕不住在一起,單槍匹馬行事的風格在西西里人看來是奇怪而不可思議的。

黎遠航獨自走在乾淨狹窄的路面上,孑然一身的氣質引人側目。

銀灰色的修身西裝,將他襯得特別挺拔,眉目間還是一片優雅的清貴之色,眸底卻隱匿着焦灼。

微風拂過,帶來各種口音的嘈雜聲,在這種最平民化的地方,甚至有點髒亂的地方,他顯得有些不適應。

故意忽視周遭的注視,前頭是一片熱火朝天的市場,看到那抹枚紅色的身影,他的眉宇微皺。

喧鬧的市場裡,胡蝶恣意地遊走,她穿着枚紅色的裙,襯得肌膚瑩白的她璀璨如星,她的秀髮綰起,裸露一截優美的玉頸,小巧的耳墜在耳間垂蕩,勾惹男人不安定的心,她的五官嬌豔,脣畔似笑非笑的那彎弧度,不經意就流露出嫵媚,很能激起男人想一口含住的渴望。

時間過得很快,不知不覺中,已經到了傍晚。

再過半個小時,衆人就要離開帕勒摩了。

走了一整天,逛了數不清多少個商鋪,胡蝶卻還是沒有買到鞋子,不,應該說是,她故意沒有買。

買完了,就沒有理由繼續逛了,她身後那個一直冷着臉的男人一定會掉頭就走。

所以,她不急,一點也不急。

她只是想帶着他多逛逛。

人家說來西西里,千萬別錯過了木偶戲,恰好,這條街的盡頭,就有一個木偶劇場,舞臺上的燈光、佈景都很講究,木偶比中國一般木偶戲的木偶大些,服裝都很漂亮,古代武士們的滿身盔甲都是用亮晶晶的金屬薄片綴成,配上色彩鮮豔的戰袍,顯得既威武又華麗。

劇場沒有樂隊,劇中所有歌曲和配樂伴奏,都是由磁帶錄音放送的,效果很好,簡直就像真人在當場演唱一樣,西西里木偶用提線操縱,動作自然、流暢,表演者皆具有高超的技術。

旁邊有一些賣紀念品的小攤,也都是賣木偶的,它們的製作精美,造型各式各樣,其中尤以頂盔貫甲的古代武士最多,頭盔上綴着各種顏色的羽毛或絨纓,手裡拿着寶劍或盾牌,在攤頭上長長地排成幾排,五彩繽紛,相當好看。

“小姐,買個木偶回去吧!”一旁的小商販們擺着地攤,熱情地吆喝。

胡蝶微笑不語,大多數西西里人說方言,或是意大利語,意大利語聽起來十分優美動聽,人們誇讚意大利語像和風一樣清晰,詞彙如盛開的鮮花,被譽爲最藝術的語言,也是世界上最富有音樂感的語言,只可惜,她聽不懂。

不過,那並不影響她觀光的興致,停下來,在小攤上逡巡。

胡蝶的目光被一隻木偶吸引,那是一個武士的造型,極其簡單的雕琢,他的身上沒有華麗的戰袍,手中的長劍卻極其鋒利,閃閃發亮

她看了好半天,顯然有些入迷,而黎遠航慢慢地跟上了步伐,走近了她,他的目光被她專注的樣子所吸引,他狐疑着,順着她的目光瞧去,也看見了那個木偶。

“how much?!”胡蝶問向了攤主。

攤主是個上了年紀的老者,眼神茫然,顯然也是不懂英語,支吾地說了一串西西里方言,胡蝶一頭霧水。

攤主又說了一串意大利語,她還是不懂。

“quanti soldi?!”黎遠航實在看不下去,只好出聲。

攤主眼前一亮,與黎遠航交流起來,短短几句,他就掏了錢,25歐元。

黎遠航掏出錢夾,裡面一側整整齊齊地插着一排銀行卡,另外一側的夾層裡則是厚厚的一打紙幣,臺幣只有少許,大部分是歐元,他抽出一張面值100的,遞給了攤主。

胡蝶這才恍然大悟,不禁對黎遠航更爲刮目相看,他居然已經提前兌換好了貨幣。

“給你。”他沉聲一句,把那個木偶遞向她。

“噢。”胡蝶伸手接過,心裡卻有些懊惱,其實這個木偶她是想買來送給他的,因爲她覺得他跟那個武士很像,不着鎧甲,卻披荊斬棘,最後落得自己一身的傷。

本想是她想買來送給他的,可到最後怎麼變成他付錢送給她了呢,真是糟糕,都怪她不懂意大利語!

攤主找了零錢給黎遠航,還送了個袋子給他,順口說了一句,“signore,la tua ragazza è davvero bella!”

黎遠航的表情驀地一僵,漠漠接過了零錢,一言不發。

胡蝶斜眸覷着他,小聲地問,“他說什麼?!”

“沒什麼。”黎遠航漠然轉身。

胡蝶秀眉蹙起,一臉狐疑,黎遠航越走越快,她連忙快步追了上去,“你走這麼快乾什麼?!”

黎遠航沒有回答,四處張望,終於發現了一個小型銀行,自動櫃員機處可以兌換世界各地的貨幣。

“25歐元,還給我。”他問她索要木偶的錢。

胡蝶不由得睜大了美眸,黎遠航當然不會是差錢了,可他剛剛還主動幫她買了木偶,怎麼掉頭就反悔了呢,好像要跟她劃清界限似的,有問題,絕對有問題!

“你先告訴我,剛剛那個老闆說了什麼,我才還錢給你。”她提出交換條件。

黎遠航心裡一悶,沉吟片刻,漠漠說道,“那算了。”

他纔不會告訴她,那句話的意思是——先生,你的女朋友真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