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這話,葉承歡一點兒也不生氣,一點兒也不意外:“對不起,我不同意。”
“別忘了當初我們簽訂契約的時候說的清楚,決定權在我手裡,我隨時有權終止。”
“沒錯,決定權在你手裡,但執行權在我手裡。”
“葉承歡,你是不是以爲自己很強大,可以隨便欺負別人,可以隨便讓任何人都聽從你?”
這話聽着依舊有點兒熟悉。
葉承歡咧嘴苦笑,在這個女人的強勢面前,他的口氣反倒有點兒弱了:“我只是不想和你分開。”
“你不覺得你很可笑麼,上次你說的很清楚,你不是那種靠女人吃飯的人,離開我你照樣可以活得很好。”
“我當然不靠女人吃飯,但要是離開你,我一定活得不好。”
“你是不是覺得我是不懂事的小孩子,只要幾句花言巧語就能哄我開心?”
“我有說過麼,恰恰相反,我發了瘋的來找你,不是來哄你開心。”葉承歡這次在林佩珊面前帶着少有的認真。
不是少有,是極端!
林佩珊心裡一絲觸動,他的確是發了瘋的來找自己,從來沒有一個男人會像他那樣去找一個女人,他的行爲無比荒誕而又讓人動容。
但林佩珊絕不是那種被人輕易幾句好話就能改變主意的人,事實上,她比任何人都有主張,一旦決定了的事她絕不會多說一句,可是今天,她鬼使神差的破例了。
“你上次說的沒錯,我之所以選上你,就是希望能把你這樣的男人作爲展示女人力量的工具,你是我的工具,懂嗎?”
“你覺得我信麼?”
林佩珊無比糾結的擰緊手指,“你爲什麼非要和我在一起,我是你這輩子見過最愚蠢、最無知的女人,我只會同情你、憐憫你、施捨你,好讓你以後更好的感激我,永遠匍匐在我腳下。”
葉承歡一手打方向盤,騰出另隻手來點上一支菸,淡淡的道:“別總是盜版別人說的話好不好,這可不像你獨一無二的風格。”
“葉承歡,請你正面回答我!”林佩珊大聲質問道,情緒激動之下,身子簌簌顫抖。
葉承歡沉默很久,深深一口抽掉了一整支香菸,再擡起頭來時,彷彿換成了另外一個人,彷彿成了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
“我曾經……”只說了三個字,他的眉毛便擰緊了,好似喝了一口毒藥似的,整個人都痙攣了一下。
良久,他才讓自己艱難的掙扎出來,“你一定要知道嗎?”
“你有沒有真誠過,你是不是對任何人都是逢場作戲,對不起,我賠不起我的青春,你換人吧。”
葉承歡抿嘴發出一個極端苦澀的笑意:“我曾經愛過一個女人……”
“我知道。”林佩珊早就聽阿爾巴談起過,只不過影像很模糊,此刻聽到葉承歡談起這件事,不知怎麼的,她居然一下子緊張起來,但她還是要極力表現出自己很淡定的樣子,連她自己都覺得奇怪。
“她和你很像,究竟哪裡像我也說不清楚。呵,你一定會覺得很可笑,像我這樣的人也會愛過別人,其實任何男人在這一生中都會有過至少一次真愛。”
林佩珊沒有言語,只是靜靜的在聽。
“還記得咱們第一次見面嗎?”
林佩珊依舊沒有言語,但面如火燒,她當然記得,那件事怎麼可能忘掉,如果不是那天自己鬼使神差的去了酒吧,不是鬼使神差的喝醉了酒,不是鬼使神差的跟這個男人去了他的住處,恐怕這輩子也不可能和這個男人有交集。
“第一次見面我不是存心的,那天我真的也喝得不省人事,後面發生了什麼我一點兒都不知道。可能你會覺得我在說謊,以我的酒量想喝醉很難。沒錯,但那天我心情很差,所以我很想痛痛快快的醉一次。”
“爲什麼?”林佩珊忍不住問道。
“因爲那天……是她的祭日!”
林佩珊再次沉默了。
“不管怎麼說,我們之間出了那種事,本來我是想給你一筆錢來補償的,可是後來我才發現,其實你一點兒都不缺錢。更重要的是,在茶社的那一次正式見面,你讓我一下子就想到了她。”
“就因爲這個,你知不知道女人是很反感這種事的?”
“當然知道,尤其是你這樣的女人。可是她給我的記憶太深,根本就不可能抹掉。不過隨着我們的相處,我發現你和她並不同,呵呵,你說我有多蠢,其實世界上根本就不可能會有完全相同的兩個人,都說戀愛中的女人是傻瓜,其實男人又何嘗不是呢。”
林佩珊若有所思的道:“所以呢?”
“所以?你還想知道什麼所以,你和她不同,所以在我眼裡,你根本就不是她,但我還是想和你在一起,難道你想聽我說出來嗎?”
林佩珊美目閃動:“你不說出來,別人怎麼可能知道。”
葉承歡嘆了口氣:“我說不出來。”
“爲什麼?”
“我也不知道,總之我可以對別的女人說出來,但對你卻做不到,我也不知道爲什麼。”
林佩珊也沉默良久,心裡默默的有絲溫暖,可還是冷笑一聲:“謝謝你精彩的故事。”
葉承歡皺起眉頭:“你以爲我在編故事?”
“你說呢?”
“好吧,你覺得是什麼就是什麼吧,總之,這次我是來向你道歉的。”
“我以爲你從來都不懂得道歉。”
“對別人不行,但對你可以。”
林佩珊擡起頭來,清冷的目光刺着後視鏡裡的他:“葉承歡,你到底想怎麼樣,一會兒讓人絕望,一會兒給人希望,我只是一個女人,你覺得我能經受起麼?”
葉承歡被深深觸動,在這個女人面前他只有慚愧。
是的,原本只以爲是場契約關係,契約結束後兩人一拍兩散,然後各自回到各自的起點,可是事實並不如此,在一起經歷了那麼多事後,葉承歡那顆沉寂已久的心被這個冰冷的女人喚醒了。
林佩珊,彷彿就是一個魔咒!
她可以在平時的時候對自己漠不關心,可是他萬萬沒想到,就在自己深陷漩渦的時候,她,那麼驕傲的女人,居然可以千里迢迢的跑來爲自己搏命,甚至,她可以考慮答應別人那個無比苛刻的條件。
葉承歡終於想明白了,林佩珊其實早就打算好了,她已經決定要答應做那個人的情人,從而保全自己的性命,然後斷然的和自己斷絕一切關係。
從此,一切苦她自己來背,一切痛她自己承受,一切都和他葉承歡不再相干。
就算真正的夫妻又有幾個能做到這點,那種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的事,他已見過太多。
直到現在他才發現自己有多麼愚蠢,愚蠢的低估了這個女人的決心,愚蠢的低估了這個女人對自己的感情,甚至愚蠢的低估了自己!
看着她淚光楚楚、扶風弱柳的樣子,葉承歡那顆殺過太多人、在黑暗裡浸過太久的心一點兒都不好受。
“我……”他拖長了一個字,第一次舌頭變得不太靈光,他咬了咬牙:“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就這麼簡單。”
“你是不是覺得你想和我在一起,我就必須要和你在一起,你不想的時候我就必須要離開。”林佩珊一點兒都不給人喘息的機會,特別是她眼裡的淚花簡直比核武還威爆。
葉承歡沉吟道,“要是我說那天我之所以那麼說是怕連累你,你會不會相信?”
“不信。”林佩珊的神色雖然有了細微變化,但她的語氣卻更加強硬。
葉承歡慘然一笑,命運這個東西就是如此的捉弄人,難道上帝從來不會偏愛誰,在他得到一份可貴的親情時,註定要讓他失去一份愛情?
可他這人偏偏從不信邪,“你信也好,不信也好,反正我今天是來找你道歉的,不過道歉這個詞有點兒狗血,道歉也好,不道歉也好,不管你接受不接受反正這輩子我是賴定你了。”
林佩珊目光閃動,忽然說了聲:“停車!”
“幹什麼?”
“我不想和你在一個車裡。”
“這麼說你還是堅持你的想法?”
“是。”
葉承歡舔舔嘴角,一腳油門轟了下去,車子脫繮出去。
這種級別車子的推背感雖然還不算強大,但在葉承歡精湛的駕駛技術下,林佩珊還是被甩回了座椅。
道理已經講清楚了,可林佩珊偏偏就忽略了一點,當秀才遇見兵的時候,有道理可講麼?
當你講完道理的時候,秀才還是秀才,兵還是兵。
“你要帶我去哪兒?”
“到了你自然就知道了。”葉承歡淡漠的說道。
“停車,我要下車!”
不管林佩珊怎麼要求,葉承歡就是不理。
林佩珊急了,居然伸手去開車門,卻怎麼也拉不開。
葉承歡早就防備她這手,他知道這妞要是火了什麼事都幹得出來,就算跳車都沒什麼稀奇,所以早就鎖了車門。
林佩珊氣得用高跟鞋提葉承歡的座椅,葉承歡一點兒也不生氣,隨便你怎麼樣,反正今天是跟你耗上了。
就這樣,在小兩口不和諧的氣氛中,車子又跑了一陣,這才放慢了速度。
“你真的不打算原諒我了,是吧?”葉承歡問了一聲。
林佩珊胸口一起一伏,狠狠瞪了一眼,兩臂抱在胸前不去理他。
車子慢慢停了下來,林佩珊往外一看,對面一座高牆大院,“葉公館”三個字赫然出現在面前,她立刻緊張起來。
“你瘋了!你要幹什麼?”
回答她的只有兩個字:“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