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童林把長大的衣服歸整一下,掖好了衣襟,把袖子往上一挽,將辮子盤在頭上。
再一看賀豹早把架勢拉開了,他站了個騎馬蹲檔式,嘴咧着,臉上升騰着殺氣。還沒等童林站好了,賀豹使了個黑虎掏心,拳上掛風,朝童林就是一拳。童林一閃身,啪就把賀豹的手腕子給攥住了:“等一等,賀老師,咱可把話說清楚了,我不願和任何人結仇。今天這仗,我不樂意打,希望你趕緊收招回去。你不打,我們就是朋友;如果你逼得過急,可恕童林得罪!”“你胡說八道!”賀豹把拳奪回去,另一隻拳使了個單風貴耳,朝童林的耳根子就打來了,童林低身閃過;賀豹又使了個勾掛連環腿,奔童林的小肚子就是一腳,童林撤身又躲開了。賀豹連發十招,招招皆空。
貝勒一看,童林怎麼不還手呢?
童林心想:父母兄弟都來到了北京,全家團圓,一起過個安穩的日子多好。我何必得罪人呢?仇人一多,三天一登門,五天一比武,這日子怎麼能過好呢!可他再一看,貝勒雙目圓睜,正盯着自己呢。“童林,你怎麼了?狠狠給我打!”“唉,記住了!”
就見童林晃動着雙掌開始還招。沒打一個回合,賀豹就有點兒吃不消了。童林只輕輕按了一下賀豹的脊背,他撲通一個跟頭就摔在了廂房的牆根兒底下,哇地一口,鮮血也噴吐出來了。貝勒一看,高興得鼓掌喝彩:“嗯,打得好,打得好!這才過癮呢,海川,你早該這樣!”童林心說:您盡看熱鬧,我捅了婁子能受得了嗎?童林趕緊過去,伸手把賀豹攙扶起來。賀豹賭氣把膀子一甩,擦擦嘴角的血沫。韓寶、吳智廣倆人也趕緊跑過來相攙。“師兄,你怎麼樣?沒傷着吧?”“哎喲,姓童的,我跟你沒完!”說着話,他栽栽晃晃把長條包袱打開,從裡邊拽出一雙護手雙鉤,分雙鉤奔童林就砍來。韓寶和吳智廣一看,也急忙從各自的包袱中拿出單刀,他們哥兒仨就把童林圍在了當中。
貝勒一看,這幾個人怎麼動傢伙了?怎麼,要要野蠻?他猛地往起一站:“海川,你還不亮傢伙!”童林想想不亮傢伙不行了,一揮手把雙鉞拽出來,他就要力敵三人。
說到這兒,咱們得交待一句。前文書中咱說過,雙雄鎮鐵背龜雷春捱了童林一掌之後,他就回到了雲南八卦山。到了八卦山,師兄弟就問他:“你怎麼回事?看你的氣色也不好。”“唉,別提了!我栽了!”“怎麼回事?”雷春就把他在雙雄鎮遇童林交手而敗這事給講了一遍。他把不是都推到了童林的身上,師兄弟們一聽,都火了,紛紛要下山找童林去報仇。哪知,他們這麼一嚷嚷,就驚動了八卦山大莊主混元俠李昆李太極。李昆是著名的俠客,爲人正直,品行端正。他一聽這事,就把雷春叫到眼前痛斥一頓:“事從兩來,莫怪一方。童林怎麼不踢別人的場子,專踢你的場子?聽你這麼一說,姓童的全不對,可我不信。甭問,你肯定是打着咱八卦山的幌子欺負人了,不然的話,就不會這樣!往後不准你再給我招惹是非,快滾下去!”捱了師父的一頓臭罵,雷春也老實了。但是,不怕沒好事,就怕沒好人呀。
在雷春的師兄弟當中,有三個最愛惹禍的人:一個叫賀豹;一個叫韓寶;另一個叫吳智廣。這三個人偷偷把雷春拉到一邊:“雷春,這事完不了。雖說大莊主發了話,但咱可不能聽他的,乾脆,我們哥兒仨偷偷下山去找這個姓童的,你不是說他家住在京南霸州童家莊嗎?我們就去童家莊找他,好好給你出出這口氣!”
就這樣,哥兒仨偷着下山,趕奔童家莊去了。來到童家莊一打聽,說童家一家子都搬到北京去了,他家大兒子童林在京都雍親王府做事。哥兒仨一商議:我們不能白跑呀,乾脆,咱再上北京找他去。他們本想找見童林,先好好揍他一頓,然後,再給他放點血。哪曾想見童林一伸手,自個兒吐了一大口。
接上文書,童林用雙鉞一比劃,低聲對他們三人道:“旁邊有風緊,你們快撤吧!”這三人一想,自己不是童林的對手,急忙收兵器,跳出圈兒外。“姓童的,你等着,這事沒完!爺走了!”說着話三人飛身而逃。
童林看他們果真走了,收兵器來到貝勒爺的面前。“混賬東西,便宜了他們!海川哪,要不是你在,我非砸折他們的狗腿!”“爺,回屋休息吧!”“海川,我告訴你,往後再遇上這樣的東西,你可不能手軟。咱們該恭敬的就恭敬,不該恭敬的就不恭敬。這樣的賤種,就應往死揍!打死他十個八個都沒關係。”“是!”貝勒休息咱不提。
單說童林,回到家裡,也沒敢和二老提這事。吃完了晚飯,童林就陪着爹孃和兄弟上街看燈去了。書說簡短,此間無話。
正月過去了,平安無事。日子一長,童林也就把這事給忘了。可他哪兒知道,大禍就在眼前。
怎麼回事?原來,這哥兒仨根本就沒走,他們在前門外找了一個小客店住下,韓寶和吳智廣請來個郎中給賀豹治病。賀豹在牀上趴了半個多月,才能下牀行走。哥兒仨一商議,我們怎麼辦?若是返回八卦山,見了師兄弟如何開口呢?約友報仇,可在北京又沒有朋友呀!三個人想了好幾個月,也沒想出個好辦法。
轉眼就到了四月份。
這一天,哥兒仨又聚在一起商議了一陣兒,終於想出了一個餿主意:三人要夜入皇宮作案,栽贓陷害重海川。康熙五十四年四月初三的這天晚上,賀豹在店房守攤兒,韓寶和吳智廣倆人就偷入了皇宮。倆人進宮裡一看,這院子這麼大,作什麼案呢?他倆邊走邊想,走一宮過一殿,不一會兒,就來到了一座大殿的跟前。借屋中的燈光一看,門匾上寫着“安樂宮”三個金色大字。他倆一琢磨。這安樂宮大概就是皇帝住的地方吧。想到這兒,倆人爬上後窗戶臺,用舌尖舔破窗櫺紙,往裡一看,就見在屋子的正中央放着個長條桌,一個老太監正往桌子上踅摸。桌子上放着的東西在燈光下直反光,是什麼東西,他倆沒看清。
書中代言,康熙皇帝在位期間,四海平定,國泰民安。康熙皇帝是位有道的明君,每年他都要到各地出巡,今年也不例外。他看現在是春天,就打算到承德去狩獵,宮裡宮外忙了一個多月,才準備就緒。這安樂宮的主管胡老爺,是皇帝的貼身太監。他一看皇帝馬上就要動身了,便徹夜不眠地爲皇帝準備佩戴的珠寶。今天晚上,他把給皇帝準備好的這些金銀首飾擺在桌上,對着賬簿挨個地查點。查點完了,老頭滿意地點點頭,離開安樂宮,去請皇帝前來過目。
韓寶和吳智廣一看老頭出去了,韓寶就讓吳智廣在屋外放哨,他自己躡足潛蹤,進了安樂宮。來到桌前一看,嗬!桌上放的全是價值連城的金銀首飾,在翡翠鼻菸壺上,光寶石就有一百多顆;再看,一個赤金的盒子開着蓋兒,裡面放着一對鐲子。韓寶心想:這可是個寶貝呀!他拿起來對着燈光一照,鐲子裡頭有一條小龍來回遊動,隱隱約約還能聽見裡頭流水的聲音。韓寶把這對鐲子重新放入盒中,用旁邊放着的一把小金鎖鎖住,然後他從懷中拽出一個包袱皮,包好了小金盒子,系在腰上。韓寶擡頭一看,靠左邊還有一張桌子,上面放着文房四寶。韓寶眼珠一轉,壞水兒就冒上來了,他來到桌前,提筆略加思索,寫了四句話:
一把單刀亮堂堂,
五湖四海走江洋。
盜走寶鐲暗自喜,
捉拿童林問端詳。
韓寶用硯臺把這張紙條壓住,轉身出來了。
韓寶、吳智廣倆人溜出皇宮,又回到了店房。這時候賀豹正等得着急,忽見他倆挑簾進了屋,賀豹趕緊問道:“怎麼樣?”“勝利歸來了!哥哥,讓你開開眼。”韓寶樂呵呵地把包袱打開,用小金鑰匙把小金鎖打開,掀蓋兒將鐲子拿出來送到賀豹的眼前:“哥哥,你瞅瞅這是什麼?”賀豹看罷,讚不絕口。看完了鐲子,韓寶又一五一十地把他們怎麼進皇宮、怎麼入安樂宮講了一遍。賀豹問:“後來呢?”“後來我給皇帝大人留了個紙條。你就聽喜吧,這回讓姓童的吃不了兜着走!”韓寶把他編的那麼四句順口溜給賀豹唸了一遍,賀豹聽罷哈哈大笑。笑着笑着,賀豹忽然又覺着不對勁:“兄弟,咱們可惹了大禍了!越入皇宮,盜取國寶,這要讓皇帝知道了,非把我們幾個給剮了不可!”韓寶一聽:“剮就剮吧,大丈夫生而何歡,死而何懼!人爲一口氣,佛爲一炷香。只要姓童的死在咱們前頭,死又何懼?”按下他們哥兒仨不說。
單說康熙皇帝,他正在宮中聽衆多的官員彙報,就見安樂宮的胡主管面帶笑容進了屋,“皇上,您喜歡的寶貝我全準備好了,請皇上過目!”康熙皇帝一高興,起身就來到了安樂宮。
進了安樂宮,康熙向桌上一瞧:“嗯!”他發現桌上沒有自己最喜愛的鴛鴦鐲。“怎麼沒把我的鴛鴦鐲拿出來?”胡太監聞聽就是一愣,他趕緊來到桌前,又一查點,可不是嗎,鴛鴦鐲不見了。當時把胡太監嚇得差點拉一褲子。“啊!”胡太監心裡說,剛纔還在這兒,怎麼不翼而飛了呢?“這……這這……”他翻了半天,也沒找到鐲子。正這時候,就見一個小太監雙手捧着一張紙條,戰戰兢兢走到皇帝的面前,“皇上,這兒有張紙條,請過目!”康熙接過紙條一看,他是勃然大怒!稍微平靜了一下,康熙又看了一遍紙條上的字跡。他心想:抓住童林問端詳,童林是個幹什麼的?
第二天,康熙決定不去熱河了。他迅速傳下聖旨,命順天府破獲此案,捉拿盜賊童林。
皇上傳旨捉童林,那還不容易!京都之內人人皆知雍親王府有個叫童林的教師爺。
咱單說順天府的兩個官人,一個叫張智,一個叫張清,他倆是順天府的八班大都頭。接到皇上的聖旨,這倆人一合計,聽說這個叫童林的盜賊就住在雍親王府。那還了得,誰敢上雍親王府裡去辦案呀!沒辦法,他倆就去請示順天府的知府懷塔布。
懷塔布聽了張智和張清的稟報後,自己也覺着爲難。怎麼辦呢?他想來想去,靈機一動,決定先去雍親王府拜會貝勒,跟貝勒把這事情說清楚,然後再想捉人的辦法。
懷塔布主意已定,帶着三班人馬就奔雍親王府去了。快到王府的時候,懷塔布起身下轎,派人把自己的名帖呈上,求見雍親王。貝勒也不知外面發生的事情,一聽懷塔布要求見自己:“他來幹什麼呢?”貝勒自言自語道,“讓他進來!”就見懷塔布正冠抖袍,邁方步,蹺腳尖,屏呼吸來到書房,躬身施禮:“奴才給爺磕頭!”胤-一擺手:“起來吧!”“謝爺的恩典!”“落座講話。”“是!”懷塔布平身坐下。貝勒問:“懷塔布,無事不登三寶殿,你來是爲何事?”“啊……奴才斗膽包天,回爺的話!”“哎,不要吞吞吐吐,有話直說。”“是!爺,您聽說了嗎?皇宮大內安樂宮出事了!”“噢!出什麼事了?”“萬歲皇帝的國寶翡翠鴛鴦鐲被人盜了!”“喲!誰偷的?”“現在還不清楚。不過已發現了一個重大的嫌疑犯,這人姓童,叫童林,聽說在您府裡當教師爺。皇上嚴旨切責早日破案,奴才不得不前來跟您打招呼。您看這……請爺明示!”胤-聽罷,不禁一怔,“懷塔布,你有什麼根據說這個賊就是童林呢?”“回爺的話,奴才死也不敢胡言!這裡有盜寶人留下的字跡,請爺過目!”
貝勒爺看罷紙條,就知這是栽贓陷害。胤-一看事關重大,不得不作一番解釋:“懷塔布,我府裡是有個叫童林的人,不過,他向來不幹錯事,爲人正直,品行端莊,更何況他整天守在我身邊,怎麼能夜入皇宮,盜取我父皇的鐲子呢?顯而易見,這是栽贓陷害!”“是!爺這麼一說,我也明白了。不過,皇上要捉拿童林問個究竟。”“懷塔布,你也別爲難,該怎辦就怎麼辦。明天我就把童林送到順天府,但你可不能難爲與他!”“是!謝爺的恩典!”懷塔布轉身走了。
貝勒爺呢,氣得在地下來回直溜,他吩咐一聲:“把童林叫來。”
童林在屋裡躺着,一聽貝勒叫自己去,趕緊起身來到胤-的書房。童林施完了禮,貝勒口打咳聲:“海川那,我告訴你件事,你也別吃驚,這叫閉門家中坐,禍從天上來,你貪官司了!”童林聞聽,心中就是一顫!“爺,您這話是什麼意思?”胤-把事情的經過向童林講了一遍。“冤枉!小人冤枉!”“海川,你放心,我先把你送到順天府,然後再去求見父皇,和他老人家把事情解釋清楚。你暫且先委屈幾天吧!”話罷,胤-吩咐手下人擺了一桌酒宴,給童林壓驚。然後又讓何春、何吉去賬房支了五百兩銀子,到順天府上下打點了一下。
第二天,童林起身來到順天府。懷塔布還真不錯,連堂也沒升,只讓行明師問了問童林的家鄉住處,就把他押入了監牢。剛進牢房一會兒,牢頭就來了,“哪位是童教師?”“我就是。”“對不起您那,來,把刑具解下來吧。”牢頭給童林打開刑具,就把他領到一個特號牢房裡邊去了。進屋一看,嗬,還挺排場,有太師椅子,有八仙桌,還有茶壺茶碗,牀上的被褥嶄新。老頭兒一再囑咐童林:“童老師,您在這兒頂多呆上三五天,就能回家享福去了!”童林一想:肯定是貝勒花錢打點了,要不我一進來,非先挨一頓臭打,然後再被投入這黑洞洞的監牢。童林懷着沉重的心情在這兒等待。按下童林不說。
單說雍親王胤-,第二天,他修下本章,求見父皇。康熙皇帝照準,允許胤-進會。胤-換上朝服,來到皇宮院內。見到父皇,胤-趕緊下跪請安,然後起身往旁邊一站。康熙看看兒子,“胤-,你見我有事嗎?”“回爹爹的話,小兒專爲童林一案而來!”“噢。這童林究竟是個什麼人物?”胤-向父親詳細地把童林介紹了一番,並且把三寇鬧府的事也講了一遍。他說童林是因得罪了綠林人,才遭到如此陷害,並要求父皇赦免童林出獄。康熙聽罷,沉思了片刻:“胤-”“兒在!”“你先回府聽信兒,容父三思。”“遵旨!”胤-知道父皇的脾氣,所以他也不敢再往下說了。胤-心想,父皇已有讓步的意思,看來,事情必成無疑了。
欲知童林能否獲赦,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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