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九尾-(犭易)司徒朗正遇上官軍二打劍山,他爲了走路方便,沒走陸路,從水路來的,這樣可以避免不必要的麻煩。他從水中躥上來正好與骷髏鳥秦鳳相遇。司徒朗是個急性子,連水手衣靠都沒顧得換,老頭子掏出手帕把臉上的水擦擦,往兩旁看看,他是在找童林。海川高聲喊道:
“盟兄您先別打,到這廂來,小弟我有話說。”
“海川!有話一會兒再說,我先把這小子收拾了。”
司徒朗說完了,轉過身去打量秦鳳,問道:
“你是誰呀?你是劍山的賊嗎?”
秦鳳一聽這話就不入耳,冷笑一聲:“哼!在下姓秦名鳳,外人送號骷髏鳥,在英王駕前任前部先鋒官之職。”
“-,還真是個賊。我從來還沒聽說有秦鳳這名字,原來是個無名小卒啊!我說秦鳳,你還叫我費事嗎?是叫我親手把你抓住好哇,還是你自己求縛好呢?”
秦鳳更不愛聽了,怒道:“老匹夫休賣狂言,你是誰呀?”
“我乃玲瓏島的莊主,人送綽號世界妙手九尾-(犭易),我叫司徒朗。”
秦鳳聞聽大吃了一驚,往後倒退了兩步仔細觀看,心說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司徒朗啊?我聽老師跟我講過,這天下的高人也有他一份。此人武藝高強,本領精通,心黑手狠,怎麼他也是童林的爪牙?要這樣,看來童林有一定的長處哇!不然的話,他怎麼和司徒朗交到一塊兒去呢?秦鳳想罷一抱拳:
“-,我久有耳聞吶!您就是司徒大俠?”
“不錯,正是我老人家。”
“哈哈哈,司徒大俠!常言道見高人不能交臂而失,我不能聽您大話,我得看看真格的,我想當面領教領教。”
“好哇!看來你還有點不服氣,那你就動傢伙吧!”
司徒朗說罷探雙臂拽出日月五行輪,跟秦鳳戰在一處。司徒朗抖擻神威,跟秦鳳打鬥到一百二十個回合沒分上下。世界妙手暗挑大拇指稱讚,這姓秦的真不含糊;這秦鳳對司徒朗也不住地稱讚,心說,他這麼大的年紀,身子骨這麼結實,腰腿這麼靈活,招法這麼奇特,果然不同尋常,這也就是我秦鳳,要換個旁人是非敗不可。兩旁邊各自搖旗吶喊,各自給自己的人助威,等打到二百個回合仍然沒分出輸贏。秦鳳正在着急的時候,忽然聽見後面收兵鑼響,“鏜啷啷”,秦鳳一愣,心說聞金必退,聞鼓必進,難道說叫我回去有什麼事不成?秦鳳虛晃了一劍跳出圈外:
“等一等!司徒大俠,今天我算開了眼了。不過我可沒敗在你手下,我也不是怕你,你聽見鑼聲了吧?我不敢違背,要回去看看。有種的等着我,回來咱倆再分高低。”
這時童林也派出一隻小船把司徒朗接回本隊。童林把司徒朗接到船上,哥兒倆四隻手握在一起親熱得不得了。童林說:
“老哥哥!您這是從哪兒來?”
“從家裡來呀。”
“那就好,那就好!”
童林非常高興,哥倆拉着手來到張方和各位俠客的面前逐個做了引見。大多都是老熟人,人們個個都打了招呼,讓司徒朗坐下休息。按下他們談話暫且不提,單表骷髏鳥秦鳳,駕小船回到金頂鬧龍舟旁,他順着梯子上來,來見軍師和大帥。譚天說:
“秦將軍!你爲我們劍山立下汗馬功勞,一個人會斗數俠毫無懼色,真英雄也!英王千歲給你立功了。你知道叫你回來是什麼事嗎?”
“哦?我不知道。”
“因爲你戰得時間太長了,王駕千歲恐怕你氣力不加,有個閃失,特請你回來休息。”
秦鳳一聽心裡熱乎乎的,十分感激,他問譚天:
“大帥!那麼您想派誰出戰呢?”
“有人,就是這位。”
譚天用手往旁邊一指,秦鳳這才發現在譚天身邊坐着一位年邁的出家人,在懷裡抱着一個金如意,秦鳳不認識。譚天介紹道:
“這位就是我們劍山魚骨寺的老方丈了因長老。”
“啊!”秦鳳就是一愣,說,“大帥,莫非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萬法歸宗一尊佛不成?”
“正是。”
秦鳳過去給了因施了禮。了因急忙站起躬身還禮道:
“彌陀佛!秦大俠好功夫,好本領,老僧算開了眼了,方纔大帥說過,你累了應該休息,養足了精氣神有仗打,待貧僧替你一戰!”
了因說罷,帶了八名小和尚,這八個和尚每人掌中一條齊眉棍,上了小船直奔前敵。來到江心,了因站在船頭之上手託金如意高聲罵陣:
“童林!你聽着,今天貧僧就是要跟你伸手,你要換別人上來,別說貧僧出言不遜,我要給我的徒兒石頭僧報仇雪恨!”
那八個小和尚也罵:“童林!你過來,你要是英雄,就跟我們老師父伸伸手;你要是狗熊就叫別人上來!”
藉着水音大家聽得十分清楚。童林臉一紅,人家指名點姓指到自己頭上,焉有不出戰之理。童林對司徒朗說:
“盟兄!我沒工夫陪您談話,一會兒您吃點東西,好給小弟我觀戰,待我去會鬥於他!”
司徒朗可認識了因吶!他一瞅是萬法歸宗一尊佛,把他嚇了一跳。
“海川吶,你去不得!也不是哥哥我長人家的威風,滅你的銳氣,兄弟你能耐再大也不是了因的對手,你去不是自找苦吃?”
“哈哈哈,盟兄之言差矣,兩軍陣前就是玩兒命的場所,有能耐的佔上風,沒能耐的就死傷。小弟身爲三品隨行官,即使他能耐再高,我也得過去呀!多謝盟兄的好意,咱們一會兒見!”
童林說着上小船直奔前敵。等兩隻小船打了對頭,童林單手提鉞一抱拳:
“這不是了因長老嗎?”
了因一看是童林,眼珠子都紅了:“阿彌陀佛!童海川吶,前者我就叫你揀了個便宜,有黃眉童子苗吉慶從中解圍,讓你多活了幾天。今天咱倆把話說清楚了,有種的咱倆單對單,個對個;要沒能耐,你叫別人替換你。童林!你敢不敢應戰!”
海川冷笑了兩聲:“長老言之差矣!你把我童林看惜了,我並非貪生怕死之輩,今日童某願奉陪到底!”
“好樣的!既然如此,童林你就伸手吧!”
童林把雙鉞一分亮了個大鵬雙展翅,了因和尚把金如意一晃亮了個舉火燒天,二人就戰在一處,兩旁的人全都屏息凝神仔細觀戰。因爲這場戰鬥十分精彩,一方面是著名的萬法歸宗一尊佛,另方面是大名鼎鼎的紫面崑崙俠,後起之秀哇!這兩個人一伸手就是三十多個照面。
世界妙手司徒朗沉不住氣,站起身來靠着船上的擋身板看着,一看吶,童林的能耐又長了,比半年前跟自己比武時又高了一大截。老頭子心中高興,啊呀,童林將來真是了不起呀!但是人家了因是最著名的三了之一,那武藝都已練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童林想贏人家也勢比登天,因此老英雄又多了一份擔心。張方也不例外,把夾扁頭晃得好像撥浪鼓,替童林捏着一把汗。就在這緊要關頭,突然從江面上來了一隻船,水打船幫,船壓水浪,其快如飛。這隻船黃油漆,兩頭尖,大肚兒,能裝二三十人,有十名水手蕩槳搖櫓,在船頭之上並肩站着兩個出家的和尚。這倆和尚個頭一般高,穿的衣服又差不多少,全都是青布僧衣,白護領,白水袖,腰繫絲絛,背揹包裹,被陽光一照滿面金紅。這隻船說到就到了眼前了,就見這兩位高僧彼此點了點頭,飛身跳到了因的船上。
“阿彌陀佛!”
“彌陀佛!還不住手!”
兩個和尚往中間一橫,把了因和童林就給隔開了。童林趕忙回到自己的船上提雙鉞定睛瞧看。他發現來的這倆和尚,有一個他認識,就是金光寺的方丈一目瞭然僧,另外一個他沒見過。
書中代言,那一個和尚是誰?正是瞭然的三師弟了塵長老。“蓋世三了”指的是三個和尚,頭一個就是一目瞭然僧,第二個了因長老,第三個就是新來的這位了塵長老。他們哥仨想當初同在“三了寺”,後來分裂了。了因帶着石頭僧慈雲趕奔劍山,瞭然主持三了寺,了塵一怒下了大西洋,一去就是三十二年,瞭然一賭氣把三了寺的牌子摘了,換成金光寺。最近,了塵剛從大西洋回來,到金光寺看望師兄。瞭然和尚就把二弟了因的事情對師弟說了一遍,老哥兩個是唉聲嘆氣,這兩位是明白人,都不恨童林,恨的是了因,心說你偌大年紀,爭名奪利,慈雲的死不是死到童林手裡,而是死到你手了。你若是正當教導,石頭僧也不至於那麼專橫,他不欺負人家,也不至於喪命。後來他哥倆一想,咱不能袖手不管,念是一師之徒,多年的弟兄,咱們應當趕奔劍山去勸服了因,讓他別保英王,咱哥仨遠走高飛,遊歷海外,何樂而不爲呢?這老哥倆是抱着這個心來的,他們可不知道官軍在攻打劍山,等來到臨近一看這才明白,等再一看,打得熱火朝天,正看見二弟酣戰一個紫面大漢,了塵問道:
“大哥!那位是誰?”
“賢弟!他就是我跟你說的崑崙俠童林童海川。”
老和尚不敢怠慢,命令水手快搖船,這纔來到兩軍陣前把他二人給分開。
且說了因,一看師兄和師弟來了,他這心才平靜下來,心說,彌陀佛!我可來了幫手了。想到這,把金如意往身後一背,雙掌合十道:
“阿彌陀佛!師兄和師弟你們來得正好,快助我一臂之力!”
瞭然和尚沒說什麼,了塵邁步過來了:“二師兄!這些年您可好嗎?”
“託賢弟的福,我混得還不錯。”
“二師兄!前些時我回到金光寺見到咱師兄,打聽您這些年的經過,師兄都對我說了。二師兄啊!咱先別說誰是誰非,你我全是出家人,歸依佛門,乃是三寶的門人弟子,講的是掃地不傷螻蟻命,慈悲爲本,普度衆生,謹忌殺、盜、淫、枉、酒哇!二師兄,這些您比我明白的多呀。您怎能做下糊塗事?貪戀紅塵,妄開殺戒。您看看這是什麼地方?這是戰場啊!這是他們俗家人的事,出家人哪能參與呢?我們這次來沒別的事,就打算把您請到金光寺,退出戰場離開他們,此後何去何從,咱哥仨好好商議商議再說。二師兄,快跟我們走吧!”
“啊?”了因一愣,他一聽了塵的話有些不對頭,把臉往下一沉:
“老三!莫非說你們不是幫忙來的,是勸我離開這?”
“對!就是這個意思。”
“三弟呀!你可知道我的徒兒,你的徒侄石頭僧是怎麼死的嗎?就死在童林的劍下呀!我好不容易培養他三十年,叫那童林一劍給結果了。可惜我嘔心瀝血,數十載的工夫,我豈能善罷甘休?我要這樣跟你們一走,我也對不起我徒弟呀!三弟,你看這樣行不?這不你們都來了嗎?幫着我先要了童林的命,別人咱不着邊兒,只要把童林殺了,給我徒弟出了氣,我馬上就跟你們走,怎麼樣?”
了塵聽完一皺眉,說道:“二師兄言之差矣!我們勸你不開殺戒,我們自己能這麼幹嗎?那樣豈不言行相違?師兄!慈雲的死,我看不是死到童林手裡。”
“哦!那你說死到誰手了!”
“就死到你手了。我跟咱大師兄看法相同。二師兄請想,您若教導有方,那石頭僧何至於不懂好歹呀!您別看我沒在劍山,但我都知道。石頭僧無緣無故攔住童林,非要把人家置於死地而後快,童林把好話說盡,他說什麼也聽不進去,非要動手,逼得童林萬般無奈這才動傢伙,被童林殺了,二師兄!這是不是事出有因?看來慈雲是自己找死,於童林無關。您就別鑽牛犄角了,乾脆跟我們一走,豈不全都了結了呢?”
“呸!”了因聞聽把眼珠子一瞪,“了塵!我真沒想到你能這樣,胳膊肘往外拐,屁股坐到童林懷裡。我且問你,你沒在劍山,你怎麼知道的內情?你不在當場,你怎知道發生的事?不用問,這都是一目瞭然僧跟你說的。咱大哥早就心向外人了。前次在金光寺他眼瞅着我打敗仗,連忙都不幫。他一見到童林這幫人是骨酥肉麻,一副的媚態,我恨死他了!只是念師兄弟的關係,我不忍心翻臉罷了,你是聽了他的話,中了他的奸計,上了他的當了。老三,你可別聽他一派胡言,快幫着我先打童林,後找了然算賬!”
“哈哈哈……”了塵一陣的冷笑,“二師兄!我看你是被惡魔迷住了心竅,忠言逆耳呀!想當初你就不應該保劍山。那時節,我跟師兄苦苦勸你,你是執意不聽,這才帶着慈雲去了劍山。怎麼樣?慈雲把命扔到這了,你這麼大的歲數還得替劍山玩兒命,你感覺到羞恥不?正因爲咱們是知己弟兄無話不談,我才直言奉告,可能你聽不進去,也可能跟我翻臉。但是不管你願意不願意,你也得聽我們哥倆的,因爲這不是你一個人的事情,這關係到我們‘蓋世三了’的聲譽。二哥,把東西收拾收拾,趕緊跟我們走。”
“不!我不能走!”
“不走也得走。大師兄!看來用言語是勸不了啦,您說怎麼辦吧?”
瞭然一笑:“那就把他架走。”
了因聞聽,倒退了兩步,把如意拽出來了,怒道:
“瞭然和了塵,你們還想綁架不成?”
這老哥倆一樂:“賢弟呀!我們可不是綁架,而是勸架,動手!”
說着活老哥倆同時上來了,還沒等了因反應過來,他的左臂已被瞭然抓住,右臂被了塵抓住,倆和尚樂呵呵地從這隻船上把他架到自己那條船上,吩咐道:
“徒兒們!調轉船頭回金光寺。”
瞭然、了塵架走了了因長老,英王富昌火往上撞,命譚天親自出馬會鬥童林。譚天把令旗令箭交給燕普,整理衣冠拽出三簧寶劍點手喚小船,他剛想出陣,忽然警報傳來,就聽見劍山的中軍大寨串鑼急響,緊跟着就有人喊:
“了不得了!着火啦!着火啦!”
“啊?”英王大驚失色,扭回頭觀瞧,但見濃煙升起,烈焰飛騰,看不清是哪處着火了。他跟譚天一商議,大概是咱們劍山出了奸細了。譚天吩咐把前隊變成後隊,後隊改爲前隊,慌忙撤走。
他這一撤,因爲太倉促,戰船擁擠,自相擠壞的船就不在少數。張方一看英王突然收兵了,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把令旗往空中一舉,吩咐嶽鍾祺和各路兵將,追!官軍的船隻出動,兜着屁股這路殺呀!英王損失慘重,張方大獲全勝。追殺一程,張方恐怕中英王的埋伏,吩咐一聲:
“鳴金收兵!”
這官軍敲着得勝鼓,唱着得勝歌,滿載勝利品返回劍州。
再說英王富昌收兵撤退後,回到天王殿,此時火已救滅。譚天親自查點,鬧了半天是配殿起的火,這把火是在御書房引起來的,究竟什麼人放的還不得而知。譚天命令手下要立即調查,一定要把原因查清。英王惱恨不已,這一仗打得是焦頭爛額,損失三員愛將,走了了因,在臨撤退的時候又被張方追殺一陣。英王越想氣越大,心說,憑我這堂堂的劍山,竟能出奸細,這真是又可恨又可怕呀!他告訴燕普和杜清風,一定把奸細查出來,明天就把牛兒小子和劉俊開刀問斬,好給死難的英雄報仇。按下英王回寢宮休息不提,單說有這麼兩個人相互一使眼色,溜到一座府第,進了屋關上門,掌起燈,兩個人相對而笑。
你道這兩個人是誰呀?就是那天到雙羊觀給張明志、趙明真送信的二位,一個叫妙手神鷹夏侯倫,另一個是千里追風一盞燈司馬雲山。他倆樂什麼呢?鬧了半天這把火就是他們放的。他們爲什麼要放火呢?這裡邊有段原因:這次英王出兵打仗,臨走之時把山上的大權就交給他們倆了,這兩個人沒隨軍出征,而留守大寨。本來他們的心裡頭一點兒反對英王的意思都沒有,對富昌是忠心耿耿。哥倆一商議,英王打仗去了,御駕親征把千斤重擔交給咱哥倆了,咱們要好好看管,一旦有點兒閃失,對不起英王千歲。他倆親自巡邏,由前山巡邏到後山,恰巧在他們身邊一個人都沒有,這哥倆一看沒有什麼事情,轉身剛要走,從樹林之中出來倆人,把夏侯倫和司馬雲山給攔住了。再看這倆人,上首是位年邁蒼蒼的老者,細條條的身材,面如銀盆,五綹花白鬍須灑滿前胸,頭上戴着氈子帽,身穿絳紫色的棉袍,腰裡繫着根絲帶,在絲帶上掛着一尺二寸長的小寶劍。下首這人個頭不太高,長得奔顱頭,翹下巴,凹刀臉,面似銀盆,一部銀髯灑滿前胸,光頭沒戴帽子,用塊藍頭巾勒着,身穿藍布褲褂,外披棉袍,手中託着一對鐵球,二目如燈,威風凜凜。夏侯倫和司馬雲山不看便罷,一看,倆人腿一軟就跪下了:
“哎喲!二位老人家這是從哪來?弟子迎接老恩師。”
來人是誰呀?掛小寶劍的正是江南八大名劍頭一位李晚村李老先生,那位個頭不高的老者就是江南八大名劍排行第二位的白太官白老劍客。這個李晚村是夏侯倫的師父,白太官是司馬雲山的師父。夏侯倫、司馬雲山焉有不跪下磕頭之理?且說二位老劍客,看看身邊無人,把他二人叫到樹林之中,二老面沉似水,冷若冰霜。李晚村用手指着夏侯倫道:
“畜牲!你是活膩味了,你做的好事!”
夏侯倫規規矩矩往老師面前一跪,磕頭帶響:“師父您別生氣,徒兒何罪之有?”
“呸!我且問你,難道說你真不知犯下什麼罪了嗎?英王富昌是個什麼東西?你爲什麼保他?這英王乃是國家的反叛吶!提到他沒有不痛罵的,難道你們就沒聽到過嗎?你們這叫肋紂爲虐!身爲劍客,好壞是非你們都分辨不清,真是可惡之極!”
白太官訓教司馬雲山道:“徒兒啊!爲師教你可不容易,實指望你學會武藝,替天行道,除暴安良,沒想到你跟夏侯倫是一對混蛋吶!下山不久,你們就保了富昌。李老劍客說的不假,那富昌乃是罪人,朝廷的罪人,你們幫着他有什麼好結果呢?真是替我丟人現眼吶!”
白太官說到這,扭回頭跟李晚村說:“我看咱別跟他們費時間了,你清理門戶,我也正門規,要了他們倆的命就算了。”
說話間李晚村拽出小寶劍,白太官舉起鋼球就要下手。夏侯倫和司馬雲山擎住老師的手腕子,眼淚掉下來了。
“二位老人家且息雷霆之怒,容我等把下情回稟。”
李晚村一瞪眼:“你還想狡辯不成?”
“師父!嚇死弟子也不敢吶!自從我們藝滿之後,按着師父的吩咐,闖蕩江湖做一番轟轟烈烈的事情。去年三月三在亮鏢會上我們都出了頭了,可惜我們這麼大的能耐無人賞識,那雲臺劍客燕普發現我們倆是個人材,是再三地挽留,邀請我們趕奔劍山蓬萊島。我們也沒問好歹,一時糊塗誤入歧途。我們也不知道英王是反叛,也不知道他是朝廷的罪人。請師父原諒纔是。”
司馬雲山也說:“二位老人家,我跟夏侯倫看法一樣,當時沒轉過向來,認爲人家對我們瞭解,遇上了識貨的,一時高興就答應了。到了劍山之後,英王對我們哥倆不薄,聽他說他是當今皇上的親胞兄,被逼出來的。我們一想,康熙當皇上也好,英王當皇上也好,總而言之都是愛新覺羅的天下,這也沒什麼關係,沒想到什麼反叛不反叛的。聽兩位老人家一說,我們是如夢方醒啊!二位老人家,人非聖賢,孰能無過?饒恕我們吧!”
這倆老劍客也不是真心殺他們倆,無非是嚇唬嚇唬,一看這兩個人真害了怕了,口口聲聲求饒認錯,也就罷了。李晚村看看白太官,白太官微微點點頭,兩位劍客才把兵刃收起,說道:
“你們倆起來吧!”
“多謝老人家!”
夏侯倫和司馬雲山站起來後,李晚村說道:“你們倆光口頭上承認錯不行,還得有實際行動。”
“二位老人家,那您說我們該怎麼辦呢?”
“應該將功補過,立功贖罪。”
“那您看我們怎樣才能立功贖罪?”
李晚村把臉往下一沉:“你們倆偌大年紀,已不是小孩子了,關於怎麼贖罪,你們倆看着辦。你們可記住,如果口不應心欺騙爲師,你們等着,咱們再見面的時候休怪爲師無情,要取你們項上的人頭!”
李、白二位劍客說完了飄然而去。夏侯倫和司馬雲山把頭上的冷汗擦擦,哥倆一商議:
“怎麼辦呢?咱們說話可就得算數哇!”
他倆後來一想,英王正在前敵領兵打仗,乾脆咱放把火得了,擾亂他的軍心,攪亂他的後方,這也算暗助官軍了。商議已定,兩個人來到前面,把英王的御書房給點着了。這御書房乃木製結構,火借風勢,風助火威,這一下把偏殿也給引着了,一片就燒了五十多間房子。等這件事情過去之後,夏侯倫和司馬雲山先到了夏侯倫的站殿將軍府,哥倆坐下把僕人打發走後,夏侯倫先說話了:
“賢弟!看見沒?英王生了氣了,命軍師、大帥認真查處哇!真要是被查出來,非整到咱倆頭上不可!”
司馬雲山一皺眉:“師兄!不見得吧?”
“哎呀!我的傻兄弟,你好糊塗哇。你想想英王領兵走了,把山交給咱哥倆,即便火不是咱倆放的,這個責任也推脫不了哇!他們首先得懷疑到咱們頭上。因此,咱們得趕快想對策,離開此地,不然的話悔之晚矣!”
司馬雲山琢磨了一會兒,覺得有理,問:“師兄!您看咱們怎麼走好呢?”
夏侯倫說:“咱倆要這麼走當然不費吹灰之力,但是老師有話在先,咱們得立功,光這樣走哪成啊!”
“大哥你說吧!咱們立個什麼功勞?”
“嗯,當務之急應當把牛兒小子和劉俊給救出來。咱倆二老救二小,帶過岷江趕奔劍州,見着童俠客把他師弟、徒弟往家一送,這不咱們就立下功了嗎?不然的話,咱倆拍着空巴掌去,自我介紹,大家也不信呀!”
司馬雲山點頭稱是,又問:“師兄!這倆人咱們怎麼能救得出來呢?他們倆都歸秦鳳管,都押在秦鳳的大寨,恐怕不那麼容易吧?那姓秦的很難對付。”
“哈哈哈,師弟呀,你好糊塗,你知道我跟秦鳳是什麼關係?”
“什麼關係?”
“你真不知道?我們還是一師之徒呢。”
“是嗎?那麼過去你怎沒提過呢?”
“哎!我一看秦鳳那個美勁兒,英王對他那份重視,我何必去巴結他呢?乾脆我就不理他那個茬兒。實質上我們倆又不是同堂學藝,我在先,他在後,也許我師父沒跟他提起過此事。”
“對!不然的話他見到你也應有所表示。”
夏侯倫說:“不管怎麼的,這個秦鳳咱得把他制住,要能把他制住,救二小就不成問題。”
“師兄,您說怎麼才能制住他呢?”
“我倒有個主意,等一會兒我準備一桌酒席,命人把他請來敘敘舊,然後我再用言語打動他,倘若他也願倒反英王,咱們仨一條心,那咱們立的功就更大了;話又說回來,如果秦鳳不聽良言相勸,在酒席宴前咱哥倆收拾他一個,把他置於死地,也算給童林除了害了。你看怎麼樣?”
“嗯,主意倒不錯。但這個秦鳳可不是好收拾的。”
“他那能耐我都看過了,雖然說不錯,也不是什麼了不起,我們一個人對付他恐怕不易,要是咱哥倆同心協力,他不是白給嗎?賢弟呀!不能再猶豫了,機不可失,時不再來,要不可就誤了大事了!”
司馬雲山點頭道:“既然這樣,咱就定下來,我聽您的。”
夏侯倫這才把手下人叫上來,讓他們準備了一桌上等酒席,然後派個心腹人拿着自己的帖子,到先鋒的大寨邀請秦鳳。
下書人走了。夏侯倫和司馬雲山準備了二十名刀斧手,這二十人都是最心腹的,不管辦什麼事、說什麼話都不會泄密,讓這二十人內披重甲,手提利刃埋伏在屏風後面,以摔杯爲號。他們佈下了天羅地網,就等着秦鳳往裡頭鑽。約摸等了半個時辰的工夫,就見下書人回來了,面帶驚慌。夏侯倫嚇了一跳,忙問:
“怎麼,我那帖子交給骷髏鳥沒?”
“交給了。他非常高興,已經來了!”
“啊,來了?帶了多少人?”
“誰也沒帶,就他一個人。”
“現在何處?”
“這就到門口了。”
夏侯倫心想道,秦鳳,這回可到了你的生死關頭了。夏侯倫和司馬雲山由於激動,臉上都有些發燒,哥倆把兵刃準備好,親自到府門外迎接。他們剛到府門口,秦鳳就到了。再看骷髏鳥秦鳳,身披大紅皮斗篷,頭上戴着水獺皮帽,腰中挎着那把長劍,面有得意之色。夏侯倫和司馬雲山緊行幾步,躬身施禮:
“先鋒大人!蒙您賞臉,大駕光臨,我等三生有幸。”
“哈哈哈……”
“裡邊請,裡邊請!”
秦鳳抓住他們的手說:“二位老劍客!你們這又何必呢?咱們同殿稱臣何分彼此呀!你們連我一口熱水都沒喝過,反過來請我吃酒,我真覺得不好意思。”
“先鋒大人!您太客氣了,裡邊請!”
說話間攜手攬腕,說說笑笑來在正廳。這正廳是三大間房子,屋裡頭光燈蠟就掌起幾十盞,真是亮如白晝,正中央一張八仙桌,放了三把椅子,讓秦鳳坐於正位,夏侯倫在上首,司馬雲山在下首相陪。時間不長,擺上來一桌上等酒宴。夏侯倫親自拿着銀壺給秦鳳滿滿地倒了一杯,又給司馬雲山滿上,然後又給自己滿上。他擎杯在手,一笑道:
“先鋒大人!先敬您一杯酒,祝您連中三元,連升三級。”
“哎呀!多謝二位老劍客的美意,恭敬不如從命,我這就喝下。”
秦鳳端起杯,一揚脖,酒杯見了底了。夏侯倫、司馬雲山把酒也幹了。司馬雲山拿起壺來又都給滿上,擎杯在手說:
“先鋒大人!我也敬您一杯,祝您前途無量,福祿綿長。”
“司馬老劍客!咱們是自己人還用得着這個嗎?您太高擡我了。”
“不不不,您乃是當世的豪傑,可欽可敬。爲我們共事在一起,乾杯!”
“幹!”
“幹!”
第二杯又幹了。夏侯倫拿過酒壺來,第三巡又給滿上:
“先鋒大人!這杯還得幹了。”
骷髏鳥秦鳳沒動,看看夏侯倫:“二位老劍客!莫非你們倆商議好了,今天要灌我不成?叫我喝醉了,好當衆出醜嗎?”
夏侯倫一擺手:“秦大俠!您太多心了。這第三杯酒你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
“哦?爲什麼?”
“秦大俠!咱們倆跟別人不一樣,就衝咱倆的關係這第三杯酒你也得喝。”
秦鳳一愣:“夏侯老劍客!你指的關係是什麼?”
“哈哈哈,當然是一種特殊的關係了。請問秦先鋒,您的受業者恩師是誰?”
“啊?”秦鳳趕緊站起來,顯得很恭敬:
“我師父乃是江南八大名劍的頭一位李晚村李老劍客。”
夏侯倫一笑:“着哇!那你問問我師父是誰?”
“啊!莫非說咱二人是一師之徒?”
“對嘍!這回算叫你說對啦,要論門戶你還得管我叫聲好聽的,我是師兄,你是師弟呀!”
要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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