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書咱說到童林和張子美來到後院兒,準備收拾兩個賊寇。那才叫仇人見面兒,分外眼紅啊!一見着這兩個傢伙,童海川忍無可忍,擡起腿來,咔把後窗戶給踢飛了,抖丹田喊喝一聲:“呔!韓寶、吳智廣!我看你們往哪裡走!童林在此!”就這一嗓子,跟晴天霹靂一樣,把韓寶、吳智廣嚇得膽裂魂飛,喬玄齡“嗷”一聲蹦起來多高。噌!三個賊把傢伙拽出來了,躲到套間兒。這陣兒童林就進屋了。張老俠客廳童林這麼一喊:“賢弟留神!”童林剛進了屋,就見從套間叭叭叭扔出三支毒藥鏢。童林往下一哈腰,三隻鏢打空,全釘在牆肩上了,把牆扇打了仁眼兒啊。這陣兒童林眼睛都紅了,不管三七二十一,拿出子母鴛鴦鉞挑簾就進了套間兒了。因爲這屋裡太小,三個賊不敢久留,給窗戶蹬開蹦院兒裡去了。童林一閃身也跳到院裡去了。張子美一看打起來了,趕緊從這屋裡鑽出去,前去接應童林。
單說童海川追到院裡頭,這三個賊啪啪啪站了三個角兒,在這兒等着童林。童海川剛到,韓寶把掌中刀一晃:“姓童的!這真是冤家路窄,狹路相逢!天堂有路爾不走,地獄無門自來投!爺跟着你到杭州來的,就圍着你轉悠,想要你這條狗命!沒想到你送上門兒了!方纔蒙汗藥沒好使,讓你撿個便宜!爾往哪裡走!着刀!”蹦起來就一刀。童林用單鉞剛往上一架,吳智廣捧刀就跳過來了:“這還有一刀!”奔童林助下便刺。童林用單手的鉞往外-啷一招架,老道喬玄齡拔劍就過來了,晃寶劍奔海川面門便劈。童林撤雙鉞往上一招架,四個人就戰在一處。
正在這個時候,風流俠張子美也到了,從腰裡抽出鐵扇子,譁一聲打開,大喊一聲:“賢弟,愚兄在此!”飛身形跳過去加入戰羣。你想想,童林一個人,他們仨都不行,何況再加上個風流俠呢。韓寶、吳智廣那是最滑的賊呀,見勢不好,衝喬玄齡喊了一聲:“道兄,風緊!撤!”就是跑。喬玄齡聞聽此言,虛晃一劍,-!往懷裡一伸手,拽出個口袋來,他捏着口袋嘴兒往童林和張子美面前一抖,噗就是一聲,什麼東西?就好像一小口袋白灰似的。張子美眼尖:“賢弟!堵鼻子!”童海川飛身形跳出圈外,用手一捂鼻子,張子美也把鼻子堵住了。就在這一剎那,三寇一低腰進了一間配殿,反手把門關上,咔噠一聲,在裡頭插上了。
你看這喬玄齡,別的能耐沒有,專門扔零碎兒,剛纔這股白粉也是一種薰香,人聞上就會倒在地上。幸虧張子美及時提醒,哥兒倆纔沒受傷害。等着把這股毒煙吹淨了,兩個人到了配殿前頭,童林一腳把配殿的門踢開,哥兒兩個撞進屋去,再三找,三寇是蹤跡不見。
童林拎着雙鉞圍着店轉了幾圈,連影子也沒找着,把腳一跺:“唉,又讓賊寇逃走了!”張子美非常同情童林:“賢弟呀,這叫該報未報,時候不到,你不必着急,要這麼看,賊寇走不了多遠,早晚有一天會把他們抓住,你這官司就完了。賢弟呀,別往心裡去。”張子美也沒法兒解釋別的。童林是口打咳聲,只好把雙鉞帶起來,哥兒倆離開上園觀。至於上圍觀被捆的那些小老道怎麼辦?怎麼處理?那都由本地官府負責,童林和張子美就不管了。
兩個人離開上園觀,天晴了,雨不下了,哥兒倆一商議,還得請南俠呀。哪也沒有,乾脆咱們回廟上看看去吧,看看南俠回來沒回來。商議一定,兩個人就趕到玉頂蓮花觀。等砸開門,小老道一看:“無量天尊!啊,二位回來了。”“你們師父回來沒?”“唉,剛進屋。”嘿,童林和張老俠客這心跟開了兩扇門一樣,跟小老道說:“煩老弟通稟一聲,就說張子美、童海川拜見。”“是!略等片刻。”小老道去送信兒。
時間不長,就聽見裡面有人口誦道號:“無量天尊!善哉!善哉!哪陣香風把高人吹到我這裡來了!”嘿,童林和張子美定睛觀瞧,就見裡面出來一位出家的道人。此人平頂身高六尺掛零,細腰樑兒,寬膀扇兒,往臉上看,面如冠玉、兩道利劍眉飛通鬢角,一對丹鳳眼,皁白分明,鼻似玉柱,方海口,頦下飄擺花白鬚髯,頭上戴柳木道冠,金簪別頂,身穿硃紅色道袍,圓領大袖飄飄,如神仙降世一般。
可見此人是個俊品人物,別看六七十歲了,仍然瀟灑俊美。童林看罷多時,心中暗想;這一定是南俠司馬空了。
在這南俠的身後還站着一對年輕人。啊呀,童林一看,這倆小年輕人兒長得怎麼這麼帶勁兒!他冷眼看,就好像穿雲白玉虎劉俊,實質比劉俊還小几歲。上垂手這個:面如冠玉,圓臉膛兒,彎彎的細眉,一對突靨兒,他就是不笑,你看着也像笑似的,小臉蛋兒一邊長着個酒窩兒,黝黑的大辯兒在身後耷拉着,身穿藍色長衫,挽着白袖邊兒,下邊兒白襪子,開口鞋,腰裹紮根帶子,長得這個透亮勁兒就甭提了。下垂手那個也挺俊,那個是長方臉兒,尖下頦兒,寬腦門兒,長得像個大姑娘似的,臉膛兒微微有點兒紅色。他們是誰家的孩子,這就不清楚了。
張子美一看老道,趕緊搶步過來,躬身施禮:“道兄一向可好?小弟張子美禮過去了。”“無量天尊!老俠客不必客氣,貧道迎接來遲,當面贖罪。”張子美樂着,一回手把童林叫過來:“道兄,認得這位嗎?”“哦,不認識,”“這是我新交的朋友啊。此人姓童名林,字海川。賢弟呀,這就是咱要聘請的南俠司馬空道爺。”童林趕緊過去施禮:“道爺在上,小客童林有禮了。”“噢,不敢當,不敢當。二位大駕光臨敝觀,真使我高興。此地並非講話之地,裡面談話。”說着把兩個人讓進去。小老道獻茶。那兩個年輕人揹着手站在老道身後。司馬道爺這才說:“剛纔我一進觀,小道士就跟我說了,二位早就來了,還帶來了禮品,怎奈今天我出門兒看望個朋友,日沒返回,又勞二位還來了,又來了一次。”張子美說:“就爲了您啊,我們跑斷了腿也沒關係啊!道兄知道我們爲什麼來嗎?”“哈哈!莫非說請我出頭趕奔飛龍鏢局前去助戰不成?哈……”“也對也不對。道兄啊,乾脆實話跟您講吧,您能不知道嗎?就杭州發生的事兒,如今侯氏弟兄和北俠秋佩雨雙方發生誤會,打算以擂臺賭鬥輸贏。現在分不出誰勝誰敗了,在頭一輪的戰鬥中,我兄弟童林掌打鐵背羅漢法禪,威震杭州擂。就是這位,把法禪打得大口吐血。潘龍這小子不完,又想方設法把北俠給請出來了。北俠聲言要給法禪報仇,找我童賢弟和侯大哥決一雌雄。道兄你想,這樣打下去何日終了啊?難道非鬧出人命不可嗎?還是小弟我出的主意,打算找個中間人,出面調停。找誰呢?非道兄不可啊!您是著名的南俠客,德高望重,可以一手託兩家,給鏢局子解和兒。道兄啊,這個事兒您可不能推辭,您想想,您一是出家人,大慈大悲,普度衆生;再一個您是武林中著名的俠客,能說那塊兒拼命,您在旁邊兒袖手旁觀嗎?後來我兩位哥哥也答應了,這纔跟童賢弟前來聘請道兄,無論如何跟我們走一趟吧。”“無量天尊!”南俠司馬空合計了一會兒,“二位呀,不是我駁你們的面子,我有什麼了不得的!要論你們哪位的身份也不比我低。但是我先把醜話說在前邊,請我出頭,給兩頭兒調停,如果調停不了又怎麼辦呢?”“道兄,您放心,調停不了,您盡到心意了,與您沒關係。”南快點點頭。“恭敬不如從命,那我就跟着二位去一趟。至於辦得了,辦不了,我現在心裡沒底兒呀。我僅是五年前在山西太原跟北俠秋田見過一面,實質上我二人並無深交。那麼我準備準備,然後咱再起身。”道爺說着,回頭對兩個小年輕的說:“去,把我的寶劍、兜囊、所用之物都拿來。”“是!”兩個青年就去了。
張子美問:“道兄,這倆孩子是誰呀?這倆兒小孩長得可夠漂亮的啊!是您徒弟?”“唉,賢弟你猜錯了。這孩子並非是我徒弟,乃是我抱養長大的。”“是嗎?那我怎麼不清楚?”“賢弟,你幾年纔來一趟,怎麼能清楚?你看着沒,那個圓臉兒有酒坑兒的叫司馬良,長得像姑娘似的那個叫夏九齡。這兩個孩子聰明伶俐,都是咱杭州本地無父無母的孤兒。這兩個孩子都是人家送到廟上,我請人給撫養成人的,他們沒在廟裡呆着,我花銀子求人在別人家養大的,只是長大成人,這二年纔來的。”“噢,倆孩子夠苦的,這麼說家裡什麼人都沒有?”“沒有。我現在還在尋找他們的父母,打算找着之後把他們送回家去,無奈我這兒事也多,抽不開身子,這不又得跟你們上飛龍鏢局!”童林聽完了也挺同情。你看這倆孩子歡天喜地,可無父無母啊。
童海川說:“道爺,那麼您的意思打算讓他們挽起頭髮也出家嗎?”“不,沒有這個意思。這倆孩子樂意,被我拒絕了。我發現他們聰明伶俐,應當學點兒能耐,爲國家出力,要當了道人,不就廢了嗎?啊唉,你們二位來求我,我有個事兒還要求你們。我打算給這兩個孩子找一位名師,栽培他們,早晚有出息,比跟着我強得多,但不知你們二位能不能給我介紹一位?”張子美一笑道:“道見啊,遠在天邊,近在眼前,要找老師,就有一個。”“誰?”“我賢弟童林,你看怎麼樣?”童林聞聽臉一紅:“哥哥,你開玩笑了,我怎麼擔當得起!不不不,此事辦不到。”司馬空聞聽此言,一笑道:“海川慣弟,你別客氣,別看我在玉頂蓮花觀,我耳朵可不聾,什麼事兒我都知道。至於你的根基我也略知一二,你奉師之命下山,別開天地,另興一家武術,誰不知道啊?一出師掌打鐵背龜雷春,給雍親王當了教師,地壇會二俠,後來又攤了官司,如今到了杭州,幫着震東俠威震杭州擂,掌打鐵背羅漢法禪,你是一舉成名啊!不但說你的本領高強,而且人品極正,咱說心裡話,我就是不好意思張嘴,張老賢弟一句話正好給我說穿了。賢弟,你可不能駁我的面子,怎麼樣?我把這兩個孩子可就交給你了!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正好讓他們跟着你闖蕩闖蕩,你看如何?”童林一看,南俠張嘴了,自己沒法兒駁了:“是!既然道爺相信我,弟子敢不遵命?”正說着,兩個小孩兒回來了,把寶劍往上一遞,包裹往桌上一放:“老人家,全準備齊了。”“嗯,過來。”“是!”倆小青年過來,垂手站在面前。“九齡、司馬良,我給你們倆找了個老師,你們猜是誰?”倆小孩一樂,眼光全落到童林身上了。哎,童林一看,真聰明,他們倆怎麼知道這個事兒的?實質上倆小孩兒在外偷聽來着。“你們樂意嗎?”“樂意!”“還不過去給師父磕頭?”司馬良、夏九齡趕緊把衣服收拾收拾,雙雙跪在海川面前,磕頭道:“老師在上,受弟子一拜!”童林從心裡頭喜歡這倆孩子,用手相攙。“夏九齡、司馬良,等過了杭州擂,我再盛排宴筵舉行正式收徒典禮,大家高興啊,到那時候,咱得好好熱鬧熱鬧。這事兒就這麼定下來了。”
再看夏九齡、司馬良往童林後頭一站,張子美樂了:“啊,當時就分出厚薄來了!到底還是老師親!”衆人又說笑了一陣,司馬道爺把寶劍掛好,包裹交給夏九齡、司馬良,大家這才離開玉頂蓮花觀。
臨行之時司馬空把管事兒的道人叫過來,叫他好好照料門戶,有事到飛龍鏢局去找他。三老二少起身便走,一直到了飛龍鏢局。張子美先到裡頭送信兒,老少英雄一聽把南俠請來了,衆人非常高興,全都出來了。南俠司馬空一看,哎喲,這有多少人,好幾百號啊!震東俠走到最前頭躬身施禮:“道爺,您大駕光臨,真使我等三生有幸啊!您可來了。”司馬道爺一笑:“老俠客,貧道敢不從命乎?”衆人過來見禮,攜手攬腕到了院裡,進廳房,分賓主落座。
這會兒,震東俠分配一聲,排擺酒宴,得慶賀一番哪。那塊兒酒宴擺下,大家落座,童林挨着貝勒爺用低低的聲音把請南俠的經過講述了一遍,講來講去,說韓寶、吳智廣叫他遇上了,雍親王就一愣:“抓住沒?”“又跑了!”“唉,怎麼叫他跑了?”“唉。別提了。”童林把經過講說一遍最後是唉聲嘆氣,雍親王也口打咳聲:“海川哪,看來是該報未報,時候不到啊!彆着急,有賬不怕算,擱着他的,放下咱的,早晚有一天,這倆小子非得落網不可!”童林說:“也只好如此了。”
另外童林把夏九齡、司馬良叫過來:“爺,您看看,我又給您收了兩個徒弟。你瞅瞅這倆孩子,怎麼樣?”“是嗎?來!過來我看看。”貝勒爺也喜歡孩子,左手拉着夏九齡,右手拉着司馬良,從頭看到腳,從腳看到頭,讚不絕口,跟一對銀娃娃相似啊。“你們叫什麼?”“夏九齡、司馬良”“多大了?”“我十六。”“我十七。”“呵,正好歲數啊。我說你們兩個孩子福分不淺呀,拜了個好師父。我可不是誇你們的老師,將來是大有可爲,你們跟着老師,是鳥隨鸞鳳飛騰遠,人伴賢良品格高啊!早晚飛黃騰達,無可限量!”貝勒爺這麼一說,兩個孩子更高興了。貝勒爺說:“現在爲杭州擂的事兒忙乎,等將來這事兒完了,我掏錢咱們好好請請客,熱鬧熱鬧。”衆人聞聽,鼓掌稱讚:“應該!應該!應該!”可這大夥兒都過來給這掌櫃的敬酒,把夏九齡、司馬良也鬧愣了,心說:掌櫃的?是什麼掌櫃的?鏢局子的?看老師童林對他十分尊敬,也弄不清怎麼回事兒;當然童林也不能向他們交底兒。不但他倆不知道,有很多人也不知道貝勒爺的身份。
咱們單說震東俠,擎懷在手,跟南俠說:“老哥哥,這次把您請來,您可得大力幫忙啊!您看看這個事兒,怎麼解決好?”司馬道爺沉思片刻:“方纔我跟張老俠客和童賢弟說過,我跟北俠秋佩雨只有一面之識,並無深交,是否這個事兒我能擔得起來,我心裡頭可沒底啊;秋佩雨能不能聽我的,我心裡頭更沒底了。反正這麼辦吧,我是盡力而爲,等見着北俠之後憑着我三寸不爛之舌去說服,他要答應還則罷了,一天雲彩驅散;他若是不答應,那就是忠言逆耳。貧道我也無能爲力了。”大家一聽啊,南俠說得不是沒有道理。事到如今,只能死馬當活馬論,誰敢保險北俠就聽南俠的呢?
大家正談論之時,有人進來送信兒了,二俠侯傑回來了。還沒等派人去接,簾一挑,二俠進來了,晃着個禿腦袋,是神采奕奕。大俠侯廷就問:“二弟,你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難道你沒去揚州?”“唉,大哥,別提了,小弟奉命去請大判飛行俠苗澤苗潤雨,我剛離開杭州不到三十里地,正好遇上他的心腹家人樑喜兒,樑喜兒牽着匹馬帶着包裹正好奔這兒來。我問他:‘你家主人哪裡去了?’他說就奔咱們飛龍鏢局來了,在前邊走着不遠之處遇上個老熟人兒,現在到熟人兒家串個門兒,說隨後就到。看樣子是一半天兒準到咱們鏢局子。哥哥你想想,我還用去嗎?”“噢,樑喜兒何在?”“我給領來了,安排他到下處吃飯去了。”大夥一聽,也只好如此了。
二俠侯傑到裡頭跟大家彼此見過,一瞅南俠來了,高興得不得了:“道爺,您也給幫忙來了!”“啊呀,二俠,我是盡力而爲吧。”說完了衆人一笑。僕人搬子把椅子,二俠侯傑入座。大家是高談闊論。
咱們書說簡短,殘席撤下,僕人把茶水沏上來,大家接着茬兒嘮,話題都離不開杭州擂的事兒,無非猜測北俠秋佩雨是能完還是不完,能完怎麼說,不能完怎麼說,能發展到哪一步。真是議論紛紛,莫衷一是。
到了很晚了,大家才各自休息。震東俠一想:我得盡心哪,別在這節骨眼兒再出了事兒。他命令探子手放哨,加緊巡邏,特別是要保護雍親王的安全。
一夜晚間無話,到了次日天剛見亮,大家起來,梳洗已畢,又到了廳房落座。還沒等到開早飯的時候,可了不得了,就見外面慌慌張張跑進一個人來,進屋就喊;“師伯!師伯!大事不好了!”震東俠回頭一看,誰呀?正是泥腿僧張旺。
後事究竟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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