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木絲妮雅本想去寺廟的,因爲最近心太亂,也有許多不想見的人,故而總是去寺廟,但還沒出閣樓就被攔下了。
“二小姐,首領吩咐今天得和扎巴部落的少爺阿米爾見一面,讓您候着。”下奴這麼說。
妮雅也不想說什麼,只好退回房間內不安的候着。
大管家和阿月拉站在閣樓高處往下望向妮雅。
“這件事怎麼處理。”阿月拉聲音沉重。
“不用處理。”大管家說:“阿圖已經在首領口中得知,這只是個計謀罷了,妮雅不會真實嫁過去。”
“但這對妮雅的名節有失。”阿月拉重重的說。
“不必擔憂,首領之位意在妮雅,有權力時,名節已經不重要了。”大管家說。
“可是,我並不希望這樣。”阿月拉憤憤道:“我不甘心讓妮雅作出這麼大的犧牲。”
大管家看過阿月拉,深情道:“把你這美麗優雅的女人放在首領身邊,我又何嘗甘心?這樣的犧牲能換來首領之位,難道不值得麼?”
阿月拉重重地閉了一下眼睛,嚥下了不甘心的氣息。
大管家走近她,透出了憤恨的眼神,說:“是他把你強搶過去的,這恨我記着。”
“要不是你貪戀大管家之位,他能把我拿走麼?”阿月拉話裡一陣悲涼:“這只不過是一場交易罷了。”
“你明白我無從選擇,這大管家之位我要不要,他都要定了你,當上大管家只不過讓自己更有權勢好作行動,有朝一日,我要把你拿回來。”
阿月拉冷冷看他,深深地感覺到,這麼多年了,自己在他心中只剩下好勝的成份,一隻將軍的棋子罷了,而此刻,阿月拉心裡更偏向首領多一些,雖然對首領痛恨但畢竟有十多年的感情了。
當你抱着最初的記憶不肯放,認爲一切都沒有改變時,其實一切都改變了。
阿月拉的心冷冷的。
***
阿米爾見到妮雅,立刻殷勤上前,朝妮雅走過去,手裡捧着一把鮮花,想要送給她,卻被妮雅完全無視,阿米爾見狀不退,反而遞了上去,可是,卻被妮雅躲開。
阿米爾只是愣了愣,依舊笑着,看起來還真有幾分風度翩翩的感覺。他向前幾步,牽過僕人牽的馬,將雲影的繮繩遞給妮雅,然後笑着看着她。
妮雅也不客氣,直接接過繮繩,上了馬,策馬而去。
阿米爾雖然是個草包,但論騎馬比妮雅這個嬌生慣養的大小姐要好很多,所以沒過多久就追上了她
妮雅體力不好,繼續策馬下去,吃虧的肯定是自己,她只好減速下來,最後變成徐徐前行。
“妮雅小姐的馬技真不錯。”阿米爾一追上來就丟了一個大帽子過去。
可惜,妮雅並不是那種“你誇獎我,我就會高興”的人,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哼了一聲,就撇開視線看風景。
阿米爾有些尷尬,但美人一瞪眸,那便是風情,阿米爾被這種風情迷住了,眼中的晦澀光芒更加濃重。
妮雅覺得自己彷彿被什麼冷血動物盯上,渾身不自在,但因爲不想見阿米爾,哪怕多看他一眼都覺得噁心,所以錯過了這個眼神。
***
木特以琳癡癡的看着遠方的薄霧繚繞,那如夢似幻的地方,千年不變。在這裡生活了這麼久,她竟然是第一次發現,這裡竟然是這麼的美,美得讓人想要狠狠得破壞、踐踏。
漸漸,以琳一雙清冷的眸子,變得茫然,猶如剛哭泣過的人,眼裡蒙着一層水霧。
“沒想到,你也有這幅表情。”
以琳看了眼身邊的人,對出此話的大夫人,冷冷一笑,說“你認爲,我該是什麼模樣的呢?”
“實話嗎?”大夫人問過後,也不管以琳有沒有回答,就似笑非笑的自顧自答,“淡淡的,彷彿一幅誰也不能驚動你的模樣,哪怕是碧塔海乾涸,這片美麗的地方會如當初格爾薩王在此時成爲戰場四處硝煙,恐怕你也是這副風輕雲淡的樣子。”
“雖然我看着你長大但我依然不知道到底要什麼事情,才能驚動你的心。”
“是嗎?原來,我在你眼裡,是這副模樣。”以琳淡淡的道,那淡淡的笑容,說不出任何情緒。
大夫人聞言,道:“不是在我的眼裡,你在所有人的眼裡,恐怕都是這副模樣。”
以琳擡起手,輕輕撫摸着自己的臉頰,柔嫩的肌膚,這是精心保養的結果,而她落入別人眼裡那彷彿不染鉛華的姿態,着實讓他們這等在紅塵中煎熬的人看着,不禁心生妒忌和羨恨。
“你聽過仙迷引嗎?”以琳說。
“沒有。”大夫人說,話裡有鄙夷的味道:“我並不對漢詞感興趣。”
“仙迷引寫的是一個歌妓嚮往平凡人的生活的渴望,吶,你說着不是很可笑麼?”
大夫人驚奇,“有什麼可笑的?平凡人嚮往貴族,貴族嚮往王者,賤人奴隸自然也向往上面的階級,人之天性,難道你不瞭解嗎?”
“你也說了,人之天性,就是嚮往他們所沒有的,賤人也是人,自然不能免俗。”以琳淡淡道,彷彿根本沒有意識到,她在將階級等級的歧視完全的、毫無遺漏的展現出來。
“爲了自己沒有的,卻還是努力的想要去獲得,如果說,雞能夠變成鳳凰,麻雀能夠飛到青天之上,這個世界,還有什麼是做不到的?”以琳勾脣,淡淡的諷刺笑容,卻絲毫沒有破壞她的脫塵的氣質,不得不說,真是天成其美。
“你說,人爲什麼這麼犯賤呢?明明得不到,改變不了,還在汲汲贏取,想要從命運的手中,贏回屬於自己的未來。”以琳冷冷的說。
“你說,這是爲什麼呢?”大夫人嘴角的笑容一僵,眼中驟然出現的冰冷,讓人看着都不禁難過,因爲,那是極度的悲傷所凝聚而成的冰寒,是足以讓人感同身受的傷與寒。
以琳看向她,一雙黑眸裡寫滿了許多讓人看不懂又或者是即便看得懂也說不出來的情緒,片刻後,以琳將線視轉向了遠方,繼續眺望着那若隱若現的碧塔海,以及那反射着斑斕色彩的盛夏陽光和蔭鬱的叢林。
“因爲,不甘。”看着遠方,以琳的眼裡似乎寫着瞭然。
大夫人一笑,笑容帶上了幾分諷刺,默默的看着以琳,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稍頓,“你今天叫我來這裡,就是爲了向我感嘆那些賤人的非分之想麼?還是說,你是特地的來諷刺我的。”
“諷刺?”
以琳愣了一下,好笑了一會兒,寫着眼眸,看着那人,“諷刺,我爲什麼要諷刺?”稍頓,她又清清淡淡的說:“你有什麼資格,讓我來諷刺你呢?”
大夫人聞言大怒,一張保養得好但仍然敵不過歲月侵蝕的臉佈滿了青色,“木特以琳,這就是你邀請我來的目的嗎?!”
“不得不說,您想得太多了。”以琳並未因爲大夫人的動怒態度就有所改變,依然是那副讓人想要抓狂的淡定模樣,“我只是想問問,這麼多年的生活,是否讓您恨二夫人與三夫人?”
大夫人臉色又是一變,好一會淡定下來,畢竟,都活了幾十年了,吃的鹽都比以琳吃的飯多,哪怕是弱點被握到了以琳的手裡,也不可能讓她完全失態。
“恨?我爲什麼要恨他們?木特以琳,我可是她們的姐姐,而你,是她們的女兒。”
以琳忍不住側眸看着她,好一會兒後搖搖頭,不同意的道:“您錯了,您既不是她們的姐姐,我也不是她們的女兒,您只不過是她們的姐姐,而我也不過是她們的女兒而已。”
以琳這話,聽起來很矛盾,如果不懂得這個中緣由,絕對會以爲她在說廢話,可事實上呢?
別人或許不懂,但這個人一定懂。
“你說是嗎,大夫人。”
此刻,與以琳交談的人,正是獨居了十餘年的東巴首領的原配夫人。曾經,在東巴首領還是一個無足輕重的少爺時,大夫人就跟隨在他身邊,可以說,若是沒有大夫人,東巴首領想要登上首領的位置,恐怕要費更多的力氣。
恨?大夫人怎麼可能不恨!
“你到底想做什麼?”大夫人問。
“我想做什麼,大夫人很有興趣?”
“你可以說說看,看我有沒有興趣。”
以琳笑了,她微微眯着眼,十分開心的笑了。
這是大夫人第一次見到以琳笑得如此開心,她一生中,也只見過一次以琳這般笑得如孩子一樣單純。
以琳說:“我想知道多年來我不受阿媽寵愛的真正原因。”
“以琳如此不簡單,又如何愛寵?”大夫人說並不有足夠的條件誘惑她說出事實真相。
以琳走近大夫人,在她耳邊說:“協助我破壞他們似天衣無縫的一切,我會替你向他們報復,接你回來安享晚年。”
大夫人滿意笑笑,說:“因爲你是阿月拉與首領生的女兒,阿月拉並不鍾愛於首領,是首領從大管家手上強搶爲妻的。”
以琳震驚,深深地看着大夫人等她的下話。
“而妮雅——不是!”大夫人說。
以琳愣住了,她頓時明白了一切緣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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