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塊不規則的泥土不知道是從哪裡被碰落了下來,而蛇洞是有些傾斜朝下的,然後泥塊滾動着一直朝黑斑蟒的方向移動,我下意識地想阻擋,但是遲了,泥塊彈了幾下,最後滾到拐口,居然不偏不倚地打到了黑斑蟒的三角形腦袋上……
泥塊打黑斑蟒的腦袋時,這一剎那,就好比有一塊上千斤重地東西砸在了我們的心臟上,我們被擠壓得要窒息了。
空氣僵化了幾秒鐘,我們完全僵化了,我明顯地覺察到黑斑蟒的眼球微微動喚了一下,雖然它瞳孔裡一直反射着我們五個人的面孔,但是這次我分明能發覺一種有意識的眼神和空洞的眼神是截然不同的,它睡覺時缺少了一種靈性,空洞而無神,黑斑蟒清醒的眼神在黑暗中顯得殺氣十足,戾氣凝重,一種要將人生吞活剝的煞氣一下子充滿了整個巢穴。
“快跑!”我大喊。
黑斑蟒很快將身子展平,並以履帶式扭動朝我們幾人追蹤而來,我們連滾帶爬。
蛇沒有胸骨,它的肋骨可以前後自由移動,肋骨與腹鱗之間有肋皮肌相連。滑動時整個身子沙沙地響,它肋皮肌收縮時,肋骨便向前移動,這就帶動寬大的腹鱗依次豎立,即稍稍翹起,翹起的腹鱗就像踩着地面那樣,並且相互摩擦,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音,可見它身上的鱗片有多可怖。
我們幾個人剛堪堪爬出洞口,黑斑蟒的三角頭就緊追而至,把洞口邊緣的土撞得噗噗直掉。我打了幾個滾,算是鑽出了洞穴。大家四處散開,這樣它只能追一個人了。燁磊情急之下直接靠近最近的樹幹往上爬,我一瞧,燁磊這不是早死麼?蛇爬樹可是能手,就它的身體構造簡直就是纏幹而上,幾圈就捲上去了。
我朝他大罵:“你當黑斑蟒是狗熊啊?它上樹可比你快多啦!”
燁磊這才反應過來,但是黑斑蟒似乎也一下子看出了燁磊的軟肋,燁磊還在撅着屁股一寸一寸地往上挪,它順勢一下子纏住了這根樹幹,然後仰着頭一圈一圈地朝上卷。
“哇呀,爲什麼它只追我啊?!”燁磊盜汗一下子都冒出來了。
“就你愚鈍,不追你追誰,快,跳!”我大嚷。
燁磊回頭一看,就幾秒鐘的功夫黑斑蟒已經跟他的臀部近在咫尺,燁磊搖搖欲墜。黑斑蟒全身一緊鎖,居然將水桶般粗的樹幹記得嘎嘎響。巨蛇一個致命點就是喜歡纏繞和緊鎖,身體內全部是精肉和肌肉,那種緊縮的爆發力就是一輛火車廂也得被擠扁!此時黑斑蟒正張着血盆大口露出四排牙齒,外兩排就是用來撕咬獵物,內兩排用來吞嚥獵物。
燁磊無論是被咬了或者被吞了,他都無力迴天。看到自己要葬身蛇口,情急之下燁磊救身一躍,攀附到了相鄰的另一棵樹的枝杈上,枝杈被一扯,盪漾着將燁磊甩到了一邊。
黑斑蟒立即從樹上還原了回來,然後擺正方位重新對他窮追不捨。
燁磊掉落下來摸爬滾打。
老拓喊:“這邊!”
我衝過去將燁磊扶起來,幾人一起朝前奔。原以爲用S型的逃跑路線能躲得過黑斑蟒的追蹤,但是也不知道誰定的歪理,越是S型逃跑,黑斑蟒越是得心應手,好像它的身材天生就是婀娜爬行的,只見它堅硬而光滑的鱗片在地上壓得那些蕨類植物夷爲平地,勢不可擋,那些枯枝敗葉也是碾得噼裡啪啦地斷裂響。
兩姑娘跑在最前方卻也不知道朝哪個方向奔,只得邊逃邊問:“前方迷濛一片,到底是往那邊跑?”
“別管啦,前方就是天涯海角,咱們也得朝前衝,躲得一會是一會。”我們跟亡命之徒般狂奔時,另一個問題出現了,那就是老拓,老拓年邁自然比不上年輕人動作敏捷,連續高速度跑了幾分鐘,老拓的運動量已經達到極限,他的腳步開始緩慢起來。
“糟了,老拓沒勁兒了,燁磊你先揹着他跑!”燁磊也不遲緩,回頭把老拓一拎,然後披在後背上,說:“老拓,要是黑斑蟒要咬咱們,你就只能先當個馬甲墊一下了。”
呼呼呼……
黑斑蟒帶着一股風轉瞬即至,燁磊背上老拓後,兩人的動作明顯遲緩了一下,老拓扭頭就大喊:“先閃開!”
燁磊一個躲閃,黑斑蟒的三角形腦袋一下子咬住了一根樹幹,兩排尖牙深深地扎入樹幹中,也不知道這種黑斑蟒的尖牙有沒有劇毒,如果有的話一旦有機物被它注射進去,這顆樹沒過幾天肯定葉子全部掉光死掉了。
我突然想到黑斑蟒一般是沒有劇毒的,不過給它生吞活剝跟注射劇毒是沒什麼兩樣的,都是死路一條。
黑斑蟒張嘴將利齒拔出,縮了一下腦袋,又朝着我們幾人撲來,我們沒跑多遠,整個隊伍就被打亂了,原本是魚貫而逃,但是黑斑蟒一下子穿到了我們幾人中央,我們悉數分頭閃開。
這次,大家只能聽天由命,看它第一個先追誰了。
我一看陣勢,燁磊和老拓都倒在了地上,兩人接連打滾,而兩姑娘也跌倒了,要是逃命我絕對逃得比他們快,可是這麼多次跟大家共同出生入死,這種緊要關頭怎麼苟且偷生呢?
我得想辦法讓黑斑蟒的注意力轉移到我這邊來。我隨手撿起地上一截支木,朝着黑斑蟒的三角腦袋投擲了過去。黑斑蟒一甩頭,高高將腦袋矗立了起來,我一看,天啊,它身後盤繞了一圈後還綿延着十多二十米長的身軀,全部身長可能有三十米左右,現在直立起來完全跟一株原始叢林中長木相頎平。
我奪命而逃。
咐噓咐噓咐噓……
黑斑蟒立即俯身朝我追來。
我臉邊都是高高低低地植物拍打在臉上,火辣辣地痛。密集的植物實在太多,抽得我的眼瞼都腫了,而且這種環境下我不能如履平地,到處都是羈絆,我不斷地跌倒,
不斷地攀爬,黑斑蟒完全成了一輛坦克,除了一些大樹它繞着過,其他的都被它碾出了一條通道,勢如破竹。
前方已經是萬徑人蹤滅,似乎林中知道這條黑斑蟒的殺氣,大的野獸都銷聲匿跡,小的有些蝴蝶飛蟲之類的才見縫插針地逃竄。
呼和呼和呼和……
高度緊張和恐懼感讓我把全身體能都調動了起來,自己倒是有了遇神殺神遇佛殺佛的氣勢,只是我的這氣勢是用來逃命的,誰阻擋我逃命都不行。
我自然是跑過這洪荒怪蟒,它腰肢一扭,抵得過我跑十幾二十米了,而且,同樣的路程,我卻要花費兩倍甚至三四倍的力氣才跑出來,我的兩腿宛如陷入泥淖,舉步維艱。那些蕨類植物藤須植物纏得我的褲腿啪啪地斷,我的腳上都沾滿了綠色的汁液。
我終於再次倒在了地上,回頭一看,黑斑蟒的三角腦袋已經跟我的腳相差沒多遠了,它張開大口就是一咬,我趕緊兩腿一縮,黑斑蟒的巨口咬到了地上的腐敗物,又擡起頭來,牙齒上都是一堆枯枝敗葉,黑土也在噗噗下落。
我看到前方植物密密匝匝,索性用手一抱頭,不再站起來跑了,就跟鼴鼠一樣,朝着密密匝匝的植物下鑽。
我大口大口地喘氣,地上全部是各種植物的根藤,更有帶有倒刺鉤的植物,勾得我的後背衣服的纖維被拉出毛茸茸的襤褸模樣,露出的皮膚更是慘不忍睹。這感覺跟剝皮差不多,不被黑斑蟒生吞活剝,我在荊棘從裡逃命,倒是先把自己給活剝了。
我只顧着往深處鑽,身後呼嚕嚕的聲音卻不知什麼時候消失了,我一怔,好像真聽不到身後黑斑蟒的動靜了,難道對方都跑到前面去了?再擡頭一看,我跟前是一株巨大的古木,一顆顆挺拔參天,我緩緩從密集的植物中爬了起來,後背抵在樹幹上,回頭卻沒再看黑斑蟒的蹤影。
我緊張地吞嚥發乾的喉嚨,草木皆兵,兩眼驚悚地滴溜溜地四顧。
一片葉子從頭頂上落到我的肩膀上,我拿開一看,葉子的梗是綠色的,端頭還有剛剛折斷的痕跡的汁液。
是剛折斷的……
我順勢一擡頭,難以想象的一幕發生在了我的頭頂上,我完全傻掉了!
只見我的頭頂上那三十米長的黑斑蟒正被一根根筷子般粗細的銀白色的蛛絲所困住,天啊,這蛛絲就是先前我們進入櫺埃谷看過兩次的難以想象的大蛛網,那網從樹根到樹冠鋪張伸展出來,原始叢林的樹木參天,高度二三十米不在話下,而這張鋪開的蛛網面積之大正好纏住了這條黑斑蟒。
蛛絲的粘性我們都見識過,黏住一個人根本別想逃脫,當時亦萱不小心被黏住後我都是割掉了她的頭髮和衣服纔給她解圍的,此時,高粘度的蜘蛛網已經死死纏住了黑斑蟒,黑斑蟒一掙扎,身上的鱗甲有些直接被剝開錯位,露出了裡面殷紅白森參半的肌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