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啊,好滑!”亦萱驚奇地說。
“那要不要再下去泡個全身式的?”
“我纔不要咧!”亦萱把那用完的凡士林瓶子朝樹脂流一丟,瓶子像是遁入流沙,緩緩陷進去了。
“老拓怎麼還沒回來?”我朝老拓消失的方向看去。他從去到現在,我們花費在亦萱身上都半個多小時了,還不見他回來的身影。
“我上去看看。”燁磊說。
“亦萱離初晴,你們留在這裡。”我也不放心,跟燁磊兩人各拽了一隻巨螢,跟了上去。
沿着溪澗邊緣,我們已經隱約看到那些稀釋的樹脂由透明狀逐漸發白,這是要凝結的跡象,但表面和兩側還覆蓋着一層薄薄的水流,可見溪流並沒有完全斷流。
上方是大片的密集的松柏和楓木,白天的時候我們躲避過蜱蟲的追擊,這些密集的松柏和楓木爲我們阻擋了一次致命襲擊。
“老拓,老拓?!”
走到了上流的最高處,卻也不見得老拓身影,只有古木虛張聲勢般張牙舞爪的枝杈和須藤,我們驅趕着巨螢四處尋覓,到處都是黑魆魆的灌木叢林,也不知道這老頭子往哪鑽去了。
“他不會是朝林中鑽去跟亦萱一樣被樹脂黏住了吧?”燁磊擔憂地說。
“就是黏住了,他也會喊一聲啊,他又不是啞巴。”我說。
“要是他的口被樹脂封住了呢?”燁磊提出一個疑問。
我冷冷地緩緩扭頭看他,兩人對峙了一眼,趕緊朝叢林裡鑽去。
“老拓,老拓?”
空蕩蕩的叢林中只有我們兩人的聲音,朝裡面走了不遠,樹脂的嗆鼻味愈發濃烈,我們開始發現腳下出現了難以解釋的現象,之前雖然我們都是踏着鬆軟的植被腐敗層行走,但是這次的腐敗層柔軟如絲綢,等我們低頭查看腳下時,才發現我們的兩腳已經都沾滿了樹脂了。
“天啊,地下好黏!”燁磊不斷地高舉着腿。
這裡的樹脂跟流沙一般隱匿在了枯枝敗葉下方,形成了地下稀釋流動的樹脂流,而且地勢輕微傾斜,樹脂有朝溪澗匯流的趨勢。如果一腳踩重了,那些隱匿在枯枝敗葉下方的樹脂就會爆汁,溢出地表來。
“媽呀,都什麼情況?!”我們腳無立錐,地面到處都是粘粘的樹脂,踩一處爆汁一處,用手撐着一顆樹幹,卻又發現手掌摸到一層被分泌的樹脂上。
每一顆樹的枝杈上都包裹着一層稀釋的透明狀樹脂,這樹木分泌的樹脂之多令人咂舌,整棵樹都的樹皮都覆蓋掉了,甚至連針狀的樹葉都包裹了一層稀釋的樹脂,滑溜溜的。
嘀嗒!
一串針狀葉子上低落了一滴樹脂,打到我的肩膀上,我趕緊將它揩掉了。
嘀嗒,嘀嗒!
又有幾滴砸落了下來,砸到了燁磊頭頂上,他也被滴到了。
“哇,這些樹肥得流油,正不斷地往下滴落樹脂呢!”燁磊愕然地說。
滴答滴答滴答……
越來越多的
樹脂開始不斷地往下滴落,每一顆都連帶着一根細細的垂絲,像是下雨般,在枝頭和葉子斷滑下。
“媽的,這片叢林鬧鬼了!”我一拍大腿說,“咱們快撤!”
滴滴答答,滴滴答答……
不計其數的樹脂從一棵棵提拔而密集的樹上低落下來,整個地面都被溼潤了,底層的樹脂流也朝上溢了出來,到處都是泥濘一片。剛剛分泌的樹脂不太黏,卻是很油滑,而且稀釋得很,隨着時間推移,它們緩緩地變得很黏起來。
你難以想象林谷中有這麼一片松柏林,突然在短時間內所有的能分泌出樹脂的樹木都溢出了光溜溜的樹脂,並且下雨般拉着絲滴落到地面上。黏答答的樹脂比蠟燭融化還快,源源不斷地溢出來,源源不斷地還拉長一根根絲,從樹幹枝條、葉子都如垂簾般拖到了地面……
我們的視線一片迷濛。
到處凝結成了一層層厚厚的蛛網般,我看三百六十度立體空間都是滴落的樹脂,四周雷同,全部是樹脂,全部是絲狀的世界!
樹脂!
樹脂!
還是樹脂!
我們使勁地剝開一層又一層的樹脂絲垂簾,企圖逃離這個恐怖的地方,卻是發現,我們迷路了!
我們艱難地漫無目的跋涉,手頭細繩的牽着巨螢已經亮不起來了,它們的後背都覆蓋着一層極其厚的樹脂,巨螢被粘稠得連翅膀都震動不起來,腹部兩側的發光器也愈發黯淡,被一層樹脂包裹着,像是沒了電池的遙控浮燈。
要是巨螢都被淹死了,我們可就完全陷入了一片黑暗中了!我慌忙把我手頭的巨螢拽下來,掖在懷中。
找不見任何適合行走的路子,找不到任何可以分辨的方向,一片混混沌沌。
我們該何去何從?
滴落的樹脂越來越多,宛如下了大雨,可是這些雨絲居然是粘稠的真正拉出絲狀的啊,我和燁磊的頭上都黏上了一大層樹脂,稀釋的樹脂把我們的耳朵都堵住了,四周呼嚕嚕的響。
我不斷地抹着臉上的樹脂,不讓它們黏合我的眼瞼,但是沒用,我幾乎睜不開眼了。
“燁磊,你還看得見東西麼?”我幾乎是盲人摸象地探索前方。
“準備看不見了,可是我越發覺得我們不是在朝叢林邊緣走,而是朝繼續朝內深入啊!”燁磊悶悶地說,“我懷裡的巨螢已經粘死了。它死後發光部位亮不了多久也會跟着滅掉的,燁磊,我們必須齊心合力,鑽出這片樹脂林!”
燁磊已經成了一個樹脂人,我不比他好到哪去,兩人完全如剛從蛋裡孵出來一般,他痛苦地剝開肩膀的一堆半透明樹脂,張開嘴說話無比滲人,嘴脣上下拉着一條條絲狀,沒了嘴皮,只見牙齒,一個死人脣亡齒寒就是這個樣子。
我說:“我快要窒息了!呼和呼和……呸呸呸,這些樹脂又苦又黏,整個叢林像是要融化了一下,怎麼會有這麼多樹脂流出來?!”
“這還用你問?鬼才知道!”燁磊靠在一根樹幹上,樹幹太滑
,他一個悶哼倒了下去,“要死啦!”
“喂,振作點啊……”我也是被樹脂滴得滿臉都是,無法想象的痛苦,其實我快要發瘋了,只是強忍着。
“這根本就不是樹脂,是一種地下不明粘稠混合物,樹木汲取了地下的粘稠混合物,結果無法吸收,在夜間全部吐了出來。”燁磊爬起來說。
“呵,別瞎猜了,你就是想到了原因也沒有用,咱們還是想辦法怎麼脫身吧。”
“脫身?我走不動了,樹上滴落的樹脂比下大雪還厚,你看咱們的腳下,都漫過腳踝到了小腿啦!”
我們如趟在河牀裡,又如深陷流沙之中,那種抓狂的情緒簡直無法形容。提起一腳,馬上拉出無數的絲,褲腿裡,鞋子裡,脖子裡,衣領裡,袖子裡,頭皮裡,到處都是樹脂……聳聳聲,喳喳聲,嘶溜聲,完全就是一個樹脂加工迷宮場地。
吱溜!
冷不丁我腳下踩着了一個滑溜溜的東西,踉蹌幾下。我低頭一看,是個人形狀的樹脂。
“啊!有死人啊!”我大吃一驚,連退了幾步,把燁磊也撞倒了。兩人一倒下,成了四腳朝天的烏龜。
“看這衣褶,是老拓的!”半晌燁磊才爬將起來說。
“老拓?!”我是驚喜參半,趕緊過去把倒在地上的這個樹脂人拉了起來。可是對方是仰面躺着的,臉上都滴滿了厚厚一層樹脂,面目全非。我趕緊把他臉上的樹脂都抹去了,看得出依稀是老拓的輪廓,七竅都被樹脂封閉了,我趕緊將他呼吸道疏通,又給他壓了胸口,燁磊掐着他的人中。
咳咳咳……
老拓口中連吐出兩口樹脂,總算是將他搶救回來了。真是這老頭子。
“老拓,怎麼回事,你怎麼躺在這裡,這森林怎麼了?”
我們都指望這老頭子能指點一二,沒想到老拓被灌了不少樹脂,醒來後一直在嘔吐,然後拼命地擤鼻孔裡面的東西。
“別問了,快,快跑……”老拓艱難地擠出幾個字。
“可週圍都是樹脂啊,怎麼跑,往哪裡跑?!”我們焦急道。
“爬,爬到……樹上面去!越高……越好!”
老拓這一句話反倒是提醒了我們,如果一直徘徊在樹根下面,我們遲早被覆蓋成樹脂人,那些無孔不入的樹脂將會把我們的七竅封死,最終成爲幾個大蜜蠟或琥珀,可是松柏樹上都是滑溜溜的剛分泌出來的松脂,油膩無比,不要說抱着它攀爬了,就是連樹疙瘩都無法踩上去。
“燁磊,咱們疊羅漢!”
“不行啊,這裡的樹木全部二三十米高,咱們就是有五個人也疊不上去啊……”
“不是要你爬到樹冠去,就爬上分泌樹脂比較少的地方就行了!”
與其在最下層忍受幾十米高的所有滴落樹脂,不如爬上一個制高點少一些樹脂覆蓋了。
見得周圍一顆古木樹幹的疙瘩密密麻麻,猙獰粗糙,障礙點比較多,我們個拉個,堪堪找到幾處着力點,艱難地爬了上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