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將所有箭毀了,婁闊自然氣得要死,差一點就將手裡端着的一隻精巧玉杯給捏碎了!
那邊本沒有多少光亮,但因爲地面上全是雪,風雪停止之後,月光將雪地上的所有照得清清楚楚。
“王爺,您快看!”陳冰似乎發現了什麼,立刻指給他看。
原來是奚蘭體力不支,跪倒在了雪地裡。
婁闊眼中一亮,“本王怎麼說來着?這盞明亮的燈,終是油盡了!”
陳冰不忘緊拍馬屁道:“王爺英明!”
遠處,寒雪之中,奚蘭跪在雪地裡,雙手撐着雪面,才未讓自己一頭栽下去,急促的呼吸聲讓周圍的其他聲音變得不清楚,不過她似乎還是聽到了嚴明喚自己以及那嬰孩在啼哭的聲音。
“王妃——王妃——你怎麼了?”
“王妃,他們過來了……”
奚蘭擡起頭,看到堆滿殘箭的雪地上,有一隊婁闊的士兵正在靠近,他們依舊舉着盾牌,走得謹慎小心,她自然清楚,這些是婁闊派來試探她的人。
她看到落在不遠處的長劍,她伸手撿了起來,接着這把長劍,她用力的撐起了的身子,但因體力已盡,這個動作看起來緩慢而艱難。
遠處的婁闊見狀,邪邪一笑,“陳冰你知道的,本王向來欣賞這樣的人,真是可惜了這樣一把倔骨頭,奈何要成爲本王的敵人?”他停頓了一下,又換上另外一種冷絕的語氣令道:“殺了!一個都不留!”
不久,奚蘭就看到那些人舉着大刀向自己砍來,她已沒有龍凝珠的能力可以抵禦了,但她不退縮,即使戰鬥到最後一刻,也要爲自己和其他人尋找一線生機。
無情的大刀肆意朝她襲來,她不斷揮舞着長劍,刀光劍影中,她身姿單薄渺小虛弱,本該早就倒下,卻一直靠驚人的耐力維持着,她的長髮和衣衫已被削斷了數縷,身上也有受傷,但她卻不知痛似的,狠絕的擊殺着眼前的敵人,有人不斷從她身前倒下,熟悉的死亡壓迫感在心頭升起,終於,她殺光了這一波敵人,身體站在還未散盡熱氣的屍體中,本是白色的雪地,再難找到原本的顏色,她將長劍插在地上,眸中是廝殺後的冷絕之氣。
遠處的敵領再一次被她震懾住了,若說先前因她身體裡那股神秘的力量而畏懼,此刻卻僅因她這般無人能及的執着而暗自欽佩着,婁闊沉默了好久,嘆了口惋惜之氣,再次下令道:“殺!”
卻是從後面快速跑來另一個士兵,焦急的稟報道:“王爺不好了!”
婁闊鎖眉,微轉頭,冷聲問:“發生了何事?”
“有一支人數衆多的軍隊正在急速靠近,看敵軍的着裝,似乎是文國神龍軍!”
“怎麼可能!?”他面色已大變,再看了看雪地裡那個還未倒下的女人,眸色中出現寒光。
“王爺,必定是我們的蹤跡被暴露了,我們必須立刻離開!”
婁闊氣憤的重甩袖子,不甘的說:“難道她真的站在了天意那一邊?”
“王爺走吧!”陳冰來拉他,不久,他就帶着部下往北逃去。
奚蘭似乎聽到馬蹄在遠離的聲音,但沒多久,她又聽到有許多人靠近的聲音,她擡起頭,看到如烏雲壓頂的黑影正在靠近,她不知發生了什麼變故,咬了咬牙,決定再一次站起來戰鬥,但這一次,她聽到一個不同的聲音。
“奚蘭!”那聲音裡有擔心又心疼,就在她正前方傳來,看到過的幻象太多,有時候自己都分不清到底是真是假,特別是在這般意識模糊之時。
不過她還是問了一聲,“是誰?”
緊接着就看到那人來到了身邊,是李淮,真的是李淮!
她才殺了不知多少人,只爲了尋找生機,她一句苦累都沒有喊過,但看清楚那張月色下的英容時,淚水瞬間崩塌。
“我終於等到了……我終於等到了……”她一聲又一聲的重複着這句話,用力抓扯住對方的衣衫,這一刻才明白,原來一個人堅強久了,也渴望着有一個強大的臂膀可以在絕望時依靠。
李淮看到她時,原本冰冷的容顏,像被烈火焚燒過一樣改變了,他衝到她身邊,將她攬在懷裡,柔聲安慰道:“沒事了,本王來了!”
她這樣情緒崩潰的倚在他懷裡並沒有多久,她將頭擡起來,用力抹乾淨臉上的淚痕,大聲喊道:“嚴明!嚴明!”
“王妃,我在這裡!”嚴明正被一隊神龍軍圍着,他們在檢查中了迷藥的那幾個王府衛的情況。
奚蘭站起來,但身體剛爆發了潛在力量,現在卻虛脫得像個無骨的人兒,纔剛走了一步,身子就無力的往前載,幸得後面的李淮一把拽住,她回頭看去,發現對方眼中複雜如千絲萬縷。
“本王記得你這個樣子!”他嘴裡突然出現這樣一句話。
這時,嚴明已抱着孩子到了面前,奚蘭急切的告訴他:“李淮,孩子——孩子!”
李淮早就發現嚴明懷裡的孩子了,現在孩子抱到了他面前,他低頭看了一眼,眸色未變,嘴裡輕描淡寫的說出了四個字:“幻境之子!”
他只看了一眼,便知道這孩子是因幻境而生。
不久,他們清理了帳區,奚蘭和孩子被安排在了婁闊之前的那個帳篷裡,裡面的炭火還在燒,所以很暖和,從死亡邊緣掙扎過後,她終是兌現了那句若不死,這溫暖的大帳便屬於她的承諾;奚蘭由隨軍的軍醫簡單處理了傷口,她此刻急需要休息,躺在牀榻上,看着旁邊已熟睡過去的嬰孩,暖心一笑,嘆道:“這孩子與我一樣,大難不死,必定有後福吧?”
還未離開的李淮站在榻邊,垂着眸子深看着她與孩子,沒有回答。
她雖看不出李淮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但她總覺得,他正在慢慢改變,她仰頭輕聲說:“我答應了榮國夫人,要做他的母親,你就是他的父親,你爲他取一個名字吧?”
李淮冷淡的表情沒有變,與她那一臉母愛的神情格格不入,他坐下來,將頭轉到一邊,回答:“本王對這種事無任何興致,要取你自己取!”
奚蘭微微一笑,還是商量着問他:“他是延續了朝陽郡主的生命,我想給他取名叫作李續,好不好?”
對方無動於衷的聽着,未說好,也未說不好。
“續字與你的封號還接近,就叫李續吧!”
他終於牽起嘴角哂笑問道:“你又想用個孩子來改變本王?”
“你知道就好!”她也不否認,就這般愉快了承認了!
李淮站起來就要走,卻發現衣袍被什麼拉扯住了,他餘光冷淡看去,發現那是一隻包着紗布的手,。
那自然是奚蘭的手,她在看到他要離去時,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衫。
“你還沒告訴我,你怎麼找到我們的!”
李淮臉頰微微轉過來,清淡的回答:“本王不是來尋你的!只是得到消息,有這樣一個部族在這附近集結,有可能是蒙國混入文國的先守軍,所以帶人來清剿。”
奚蘭得此回答,緩慢的放開了他的袍角,“原來是我自作多情,以爲你專程帶人來救我!”
是啊,她離開時,誰也沒告訴,連困在婁闊手裡,也不過是風雪在作祟;不過她依舊淺淺一笑,將內心的話告訴他:“謝謝你救了我,你不知道,在絕望時看到你出現時,我有多開心。李淮,從前他們問我,前路奸險未知,我害怕嗎?今天我有了新的回答,我不害怕,因爲一路上有你……”
李淮眸波在閃動,但在她的角度,卻看不見。
這時,莊君凡在帳外喚道:“王爺!”
李淮大步而出,奚蘭只能看着那背影,將黯淡眸波收攏,帶笑的眼臉看向身側的孩子,“李續……李續……續兒……”
這夜一過,奚蘭帶着孩子回到了金陵,修養了幾日,精神漸好,胥王府中添了長子的消息,也在這幾日裡傳得京城沸沸揚揚,這孩子生母乃寧氏,寧氏現已亡,那些關於朝陽郡主的故事,不管是好的還是壞的,終將與她此生的結束而被人們淡忘,而奚蘭回京後,專門替李續找了乳-母,細心照看,視如己出,連前來探望的瞿王爺都贊她大度善良。
東宮中,太子妃蘇氏爲李權端來一碗蔘湯,李權正坐在案前讀閱手中信件,瞧眼前多了這麼一碗湯水,氣急敗壞的拿起來往地上一摔,蘇氏被嚇得退後了幾步,驚惶問道:“殿下您又何必這般生氣!”
“那妖王竟得了嫡長子,若是他篡位成功,那嫡長子就是未來的君王了吧?”
蘇氏收斂驚嚇,無所謂的說:“殿下又何必爲這種事動怒?還不知是何處來的孽種,現在纔不滿月,能活到哪天誰又可知?”
對方被她這話一提醒,眸眼一亮,緩慢的靠在椅背上,陰狠說:“要殺個成人不容易,要害個孩兒有什麼難的!”
“殿下,這天下間,無人可以影響到您的帝位!”
李權就喜歡她這般愛說實話,一把將她拉到身前來,粗魯的親着。
蘇氏嬌滴滴的躺在他膝上,似難受又似享受的喊着:“殿下……輕點,輕點……”
此刻,一雍容華貴的婦人疾步進了殿,剛好撞上這一幕,眼中生出一絲厭惡,喚了一聲:“權兒!”
李權聽到是母后的聲音,立即將蘇氏推來,整理儀容問道:“母后,你怎生來了!”
“本宮不來,怎知權兒此刻還這般逍遙?”
一來就被這般數落,李權自然臉色不好看,他從案前走過來,“母后,兒臣可是一天都不得閒!”
“哼!”皇后納蘭氏冷哼一聲,說:“婁闊那蠢驢落到了李淮手中,現在蒙國要向本宮要人!”
李權臉色一邊:“母后這……”
納蘭氏俯在他耳邊細語說了幾句,他才點頭回答:“兒臣知道了!”
長樂大婚眼看就要到了,奚蘭答應了要替她梳出嫁妝,這幾日在王府中,開始勤加練習,不過她一步都不願離開小王爺,李淮常不在,這孩子就成了她最爲關心的人,連親自梳妝,一聽見孩子哭聲,她都立即站起來查看。
冬日的陽光最舒服了,懶得遇上這樣明媚的天氣,她就叫上兩個婢女,在院子裡用婢女的頭髮實手,練習出嫁的鳳髻。
“王妃真是聰明,才學幾次,便梳得這般好看了!”青蓮看着那模樣,由衷的誇獎道。
她笑着回答:“謝謝師傅肯定啊!”
說完她神色有變,問道:“是不是小王爺在哭啊?”
“小王爺在午睡呢,嚴明和小曼看着的,沒事兒!”青蓮回答,心想這院子離小王爺住的遠着呢,她們都沒聽見,肯定是王妃多想了!
“不對,我是聽見續兒在哭!”她立馬提着裙襬就往李續午睡的房間趕去,到了才發現,嚴明和小曼竟然站在屋外的。她沒好氣的質問道:“你們怎麼出來了?”
“那個——那個——”小曼支支吾吾解釋了半天沒說清楚一句話,她也懶得理,因爲此刻房間裡孩子的哭聲正濃。她一把就推開大門,怒氣卻立刻消了!
她看見李淮正抱着孩子,那孩子認生,被他抱着自然不肯,正死命的哭,奚蘭推門的時候,李淮正一副焦頭爛額的對孩子說:“別哭!叫你別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