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想再跟他說下去,就憤憤的站起來,剛巧遇見李淮推門進來,看見她氣色不對頭。便問:“錦畫,你身子不適嗎?”說時,已輕步過來牽着她的手。
那是奚蘭熟悉的他手指傳來的溫度,她擡眼看他,擠出一個笑容,搖頭:“只是想到映紅院裡那具被水泡大的屍體,有些反胃而已。”
“那便不要想了!”
“嗯。”她又坐下去,不看紫虛元那邊。
“叫紫道長顯得生分,本王以後就喚你名字好了,虛元,你覺得可好?”李淮也跟着坐下,沒等對方回答,就將手裡的名冊拿出來:“這是你要的名冊,本王大致看了一下。這三月來,新入籍的花姐,竟然有四十人之多!”
紫虛元瞪大眼睛望過來,“那麼多?”
“金陵花街三國聞名,更是有花客不遠萬里到此來逍遙,這行生意,也並非長久,有人走,就有人來,其實仔細算算。三個月四十多人。於花街來比,也不算多。”
是不算多,但此刻他們查起來,就要費許多時間了!
奚蘭立刻提醒道:“要花時間的話,這花妖會不會就此逃掉?”
這是完全可能發生的,紫虛元立刻站起來:“得馬上將花街封起來!”
李淮神情一變,“這恐怕不妥吧。單說這花街人際雜亂,出去各樓的人,花客也是數以百計,封起來短時間內還行,時間一長是行不通的。”
“貧道要封不是封人,而是封妖,沿着花街邊緣,拉上封妖線。派兩兩一隊官兵把手關口,人可自由出入。”
封妖線也是要起陣的,用紅繩沿着屋檐、牆角圍起來,紅線上綁着銅錢、銀鈴、黃符咒,在起陣處,上紅蠟灰香。
李淮知道時間緊迫,立刻就讓人將需要的東西準備好,跟着紫虛元一起去將封妖線給搭起來,下一步,就是讓各青樓將在籍的花姐們親點,確定沒有人從這花街裡出去了!
因爲這需要些時間,此刻時辰也不早了,李淮喝大理寺的幾位只好徵用了春滿樓的後院,臨時作爲他們休息的地方。
晚膳也吃的春滿樓廚房燒來的菜,不過也就李淮和奚蘭動了筷子,紫虛元坐在院牆的榆樹稍上,手裡捏着三顆白色棋子,望着街頭出神。
“王爺,這什麼封妖線真管用嗎?”宋子耀心裡沒譜,在大理寺任職這麼多年,雖說遇見的奇案不少,但遇上妖還是頭一回。
“興許有用!”李淮正認真的過目手裡的名冊,如宋子耀這般的疑惑,他曾經也有。
不信、信、與親眼所見,每一個過程,都會對自己的認知,產生極大的懷疑,這每一個過程,他應算是經歷了,且還不是第一次。
奚蘭起身朝院子那頭走去。
“紫道長,你們修行之人就是靠餓肚子來開悟的嗎?”
紫虛元低頭俯視,接着院裡火堆的光線,可以瞧見她一臉的嫌棄,分明就是說:臭小子你不吃飯,是要當神仙嗎?
他將手裡的幾枚白子往空中一拋,看落在手中的形狀,嘴角輕揚,蠢蠢欲動道:“東西留下了!”
一般,他們用銅幣龜殼、蓍草卜卦,用棋子當卦器,也算是紫虛獨特的愛好了,他對下棋頗有心得,對棋子,特別是這種烤過七七四十九天的白棋更是情有獨鍾。
奚蘭知道,他此話的意思是,那隻花妖還在花街上,等着他從樹上跳下來,那邊就有人快跑進來。
“稟告王爺,剛纔花街閣樓各院的已經清點完畢,並未少人!”
紫虛元撩起袖子走過去,一手背在背上,建議道:“王爺,現在我們可以去盤查名冊上的四十餘人了!”
李淮瞧他神情沉穩,似乎有十拿九穩的把握。
“不知紫道長如何判別花妖?”
這要慢慢見過四十餘人,還要一一詢問,估計到明清早,都不一定能忙完。
紫虛元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其實他們可以分爲兩隊,從花街前後挨樓查訪,這樣可以節省些時間。
奚蘭雖然不便於展露本事,但去盤查詢問,只要一遇見那花妖,就能認出來。巨團場劃。
他馬上將身上的龍虎玉取出來,“這塊玉石乃上古法器,那妖怪若在百米內,玉石會發出淡綠色光芒。”
怕別人拿了這東西,影響了靈氣,他還專門塞到了奚蘭手上。
“那麼——貧道與王爺一起帶人從街頭開始查仿,宋大人與王妃就從街尾開始查,我們在花街中間的映紅樓碰頭。”
紫虛元這一號令出口,其他三人都直直的盯着他。
連宋子耀都在想,你將人家新婚夫婦硬生生的拆開,到底是何意呢?
他卻一臉人畜無害的無知模樣強調:“時間緊迫,大家就別浪費時間了吧?”
李淮眸中有意的凝視着他,終歸是胥王李淮,不會輕易發怒,更不會輕易將自己的需求道出來。
一個王爺,一個道士,一個在忍讓,一個在進尺。
也許,真就是那四個字:八字不合!
“咳咳,不然,我與王爺換吧,我正好有些玄門之事想請教……”宋子耀深知王爺心,立刻出來解決問題。
“貧道也正好有事要請教王爺!”可是紫虛元是誰?不把自己玩斃,枉爲道痞啊!
奚蘭無奈搖頭,“既然如此,那就別耽擱了,趕緊吧!”
她自來是雷厲風行,此刻瞧見紫虛元玩這種把戲,已在心裡默唸了一百遍‘娘娘腔’了!
最後,就真讓紫虛元得了逞,他與李淮從街頭的春滿樓開始查訪,奚蘭與宋子耀從街尾的怡翠樓開始。
“錦畫!”四人分開時,李淮叫住奚蘭。
紫虛元站在樓道上,看見這王爺跑到奚蘭面前,頓時翻了個白眼。
是誰說,不會秀恩愛引旁人煩的?說話,就像放屁!
花街的夜,涼風吹着屋檐下的紅紙燈籠,那淺紅色的光暈,在奚蘭的臉上搖晃。
“王爺,我會當心的。”奚蘭似乎已猜到他要說什麼,回頭淡定講。
“錦畫,上次本王給你的白玉觀音,你可還戴在身上?”
李淮眼裡全是擔心和溫暖,奚蘭竟有一時眼痠,用力的點頭,“嗯,戴着的,一刻也未有離過身。”
李淮還是不放心,對旁邊的宋子耀說:“子耀,王妃就交給你了!”
“王爺請放心,子耀一定會保王妃周全!”
宋子耀就是一文弱書生,身手估計就能拿刀宰個魚,要他保護王妃,顯然只是嘴上說說。
李淮對身後的嚴挺嚴明下令道:“你們隨王妃去,切記不要離開兩米之外!”
“遵命!”兩兄弟領命,立刻就寸步不離的站在了奚蘭身後。
這對於李淮來說,是兩顆定心丸,但對於奚蘭來說,就是李淮的千里眼嘛,也罷,瞧他如此緊張自己,她竟一點兒也不煩,還覺得暖暖的。
“王爺,再等會兒,花兒都謝了……”樓道上傳來幽幽的一聲。
李淮依舊保持風度,君子謙謙的步過去,春滿樓這三月新來的花姐有四人,基本都是紫虛元見過的了,沒有問題,兩人就帶人從春滿樓出來。
過街的時候,李淮問他:“紫道長方纔說有事要詢問本王,不知是何事?”?通靈師奚蘭:.
紫虛元樂呵呵笑着,他哪有何事要詢問,只不過就隨口找了個由頭而已。
既然王爺都問了,他必須得回答了,就說:“上次貧道藉以龍公子身份,去幫王爺將別院西院給封了,不知王爺府上,近來可安好?”
李淮挑眉看他,專門叫他來就爲了問這個?
“我與王妃已搬回王府居住,別院之事,已告一段落了!”
“如此說來,王府安生了,真是大幸啊!”紫虛元面笑心不笑嘆道。
李淮一直覺得這廝說話奇怪,而且缺少管教,但念他是山野修士,也就忍了他!
可他呢,卻沒完沒了,走了幾步,又退回來說:“貧道看王爺最近氣色,似乎有什麼煩心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