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奚蘭聽見這一道聲音,臉上出現了久違的燦爛笑容,她跑過去。抓住他伸來的手,被李淮拉上的馬背。
她又聞到了他身上那熟悉的淡香,從前她只覺得那屬於一種花,現在才知道,命叫惜蘭,他從一出生。就帶着,而惜蘭花是倏世修行的逍遙島上,最聚靈氣的花。
馬兒在夜色裡,穿過隊伍,往中間的馬車奔去。
她問他:“李淮,我不想那麼快回去。你可以騎慢些嗎?”
李淮沒有應她,似乎風聲在耳邊刮過的頻率低了些,她抿嘴一笑。又問:“到底發生了何事?爲何要停下來呢?”
前兩日他都一心想趕回金陵,從不肯讓隊伍多休息一刻,不到午夜,絕不會找地方停留。
而此刻,天才剛剛黑下去。停下來自然是發生了何事。
“龍奚蘭,你覺得本王何以對你容忍?”
他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卻反問了她這個問題。
她的頭在他肩膀前面。微微一動,額頭便會觸到他的下巴。
“你打算告訴我嗎?”
“不是你的自以爲是,也不是你有多特別,僅僅是因爲留下你,對本王還有用……”
她剛剛還帶着笑意的臉,突然凝聚起來,斷然打斷了他的話:“別說了!”
可李淮卻並未將她的難受放在眼裡。還繼續冷語告誡道:“別試圖挑釁本王的耐性,對於固執己見的龍公子來說,懲罰在別人身上,遠比對你更有用。”
她雙眉一緊,本以爲他對別人冷酷無情,對自己會有所不同,還是自己自不量力了呀!
眼角一酸,強忍着眼淚往下掉的衝動,她輕聲問:“李淮,你明知我想離你近一些,我想證明給你看,這個世界還有救,世人也有救,爲何你一定要將我推開呢?”
“龍奚蘭,本王說過很多次了吧?厭惡你這一副自認爲可以憐憫的嘴臉,你連自己都拯救不了,何以去關心別人?”
她許是聽進了李淮的話,好片刻都沒有回過神來,看到馬車就在前方,她有些擔心,嚴明會因爲沒看好她,而受到責難。
“王爺,是屬下失職,沒有看好王妃!”嚴明已經自覺的過來領罪了!
李淮沒有看嚴明,那張不怒自威的臉上,看不出情緒,嚴明便跪在地上,不敢出聲。
李淮從馬上下來,奚蘭跟着下來,也許是因爲心神不寧,差一點因爲沒有踩穩,從馬背上摔下來。她心頭惱火,這副身體是越來越不中用了!
這時,李淮過來將她從馬上抱下來,放到一邊,她都不敢仔細去看那張寒冰般的臉了,低着頭,爲嚴明擔心着。也不敢再說話了,生怕說多了,便惹怒了他,遷怒在別人身上。
“記住,沒有下次!”良久,馬上重新傳來李淮的聲音。
然後他調轉馬頭,朝隊伍前方行去了!
“哥哥,你爲什麼要跪在地上啊?”嚴挺從馬車上吃完了糖,注意力終於放在了別的事物上。
一聽見他叫嚴明‘哥哥’奚蘭心頭跟着一緊,在嚴挺的世界裡,這裡所有的人,都比他大,所以他總是這樣稱呼每一個人。
“都給你說過多少遍了?別這樣叫我,你爲什麼就是學不會啊?”嚴明突然爆發,站起來,屈辱的對嚴挺吶喊道。
嚴挺一愣,害怕的躲到奚蘭背後哭訴道:“姐姐,哥哥好凶哦,他好凶哦!”
小曼此刻從馬車上下來,又塞給了嚴挺幾顆糖果,他立刻就不難過了,高興的由小曼帶着去一旁玩去了!
嚴明看見哥哥這樣,氣惱的將自己的大刀往地上一扔,濺起無數塵灰。
“是我無用,如果有用一些,早些找到我大哥,他就不會這樣子!”說着,嚴明扇自己耳巴子,每一下都十分用力,才幾下,一張臉就通紅了!
“嚴明,別這樣了,這不怪你,任何人都改變不了!”她突然覺得對這倆兄弟十分虧欠,他們爲李淮付出了十幾年的忠誠,而李淮卻選擇了嚴挺。
一想到那些神器祭品、小風、嚴挺,奚蘭也對李淮充滿了責備,所以她不斷的問自己,到底有沒有做錯,這條路,會否有屬於他們的出口?
在別人的質疑和自己的內疚之中,她彷徨着,迷茫着,不斷的尋求可以說服自己繼續走下去的動力。
嚴明終於停了下來,不過他的臉都被自己給打腫了!
奚蘭不忍心,去馬車裡拿了自己的藥膏過來,遞給他。
她看到不遠處有顆大石頭,想現在軍隊也停下來了,站在這裡還不如爬到石頭上看看夜景呢,於是就自己爬了上去。
嚴明怕她摔下來,擔心的跟在後面,兩個人都上了那塊石頭,從這裡看,可以看見神龍軍從頭到尾的火光,在黑夜中,真如一條發着光的神龍,雄偉壯麗。
“姐姐我要糖!”石頭下面,嚴挺正在問着小曼要糖果吃,小曼似乎也很喜歡嚴挺,兩人開心的在沙地裡奔跑。
奚蘭坐在大石上,對旁邊的人說:“嚴明,從前我安慰別人最多的就是,生死有命,人死不能復生,所以當面對你時,我卻不知如何來安慰你了!有些人死了,生死輪迴,下一輩子,會修成什麼命是誰又可知?但人活着,卻更加艱難,你也許認爲像你大哥那樣活着,比死去還難,可是我呢,有時候好像變成你大哥那樣,傻傻的,什麼都不懂,什麼都不用去操心,天下蒼生,救苦救難與我何干?只需要一顆糖果我就可以滿足了,還有一個一心一意爲我好的人在身邊,你說好不好?”
嚴明沒有說話,他眼中閃爍着瑩瑩淚光,似乎被她這段話給打動了,苦苦一笑:“王妃,你說得對,他再也不會感覺到,這個世界的煩惱了!”
這也算是他們的苦中作樂了!
此刻,她看着夜色中的曠野,目光有變,出聲問道:“嚴明,我怎麼不記得我們來時,走過這段路?”
對方一聽她這話,也發現了這點。“我記得確實沒有走過這裡。”
“這條道是對的嗎?”奚蘭又問了一聲,難道與隊伍停止前進有關係嗎?
“屬下記得天還亮時,路線都是地圖上的路,按理說這麼短的時間內,應該走不出多遠,而且我記得這段路的附近,並沒有這麼空曠的一大片地方!”
嚴明整日都在研究地圖,絕對不會記錯。
奚蘭好一會兒沒說話,這樣安靜,讓嚴明有些不安。他問:“王妃,你想到了什麼?”
“你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
她聽到遠處有兵器碰撞的回聲,似乎數量還不少,彷彿有千軍萬馬之多。
身邊傳來回答聲:“除了風聲,屬下什麼都沒聽見。”
她確實有聽見,如果旁人沒聽見,那證明不是屬於這個世界的聲音。
通靈並不是看見那些活在人間的死人,而是將死人的那個世界跟人間重疊了起來,所以能看到或聽見別人看不到的東西。呆來廳才。
她從大石頭上滑下去,剛纔就覺得石頭上有些紋路,不過沒有多注意,現在她伸手摸了摸。
嚴明問她:“王妃你在摸什麼?”
“你看看這石頭上,是不是刻着什麼字?”
嚴明立刻去拿來火把一照,果然看到兩個被風化不明顯的字體,不過看了形狀,他又頭疼了!
“這寫的什麼呀,屬下認不出來!”
奚蘭就解釋給他聽,說:“這是篆書,寫的是赤陽。”
“赤陽?”對方用手抓了抓腦袋,說:“這兩個字寫在這麼塊大石上,莫非是此地的地名兒?可這就古怪了!文國的地圖上,可從來沒有這麼個地方。”
“那就是不屬於文國的地方!”她看着那兩個字,若有所思的說。
嚴明沒反應過來,轉頭不解的望着她,“王妃,你知道屬下笨,實在沒懂這話的意思啊!”
“你知道赤陽這個地方嗎?”又聽見她問。
“王妃,屬下說了,屬下不知道這個地方……”
奚蘭剛纔頭是轉到另一邊兒的,現在轉了過來,提醒說:“我沒問你!”
“哦!”他抿了抿嘴脣,心裡發毛,這裡就他們兩個,沒問他,那王妃在問誰呀?王妃莫不是中邪了呀?不能啊,王妃可是能人吶!
“兩百多年前,李家還沒有打下這片江山,赤陽屬於炎國地名,這裡曾經是兩國交兵之地。”筠宜的聲音,伴隨着白光的顯現,傳到奚蘭的耳朵裡。
也就是說,他們此刻所在的地方,是當年兩軍交戰的地方,難怪她能聽到千軍萬馬廝殺的聲音。赤戰這個地名兒,後來應該是被改了,在江州附近的話,憑她的記憶,如今應該叫廣林纔對,而廣林周圍,確實有一片十分遼闊的地方,不過他們來時路過廣林,那片遼闊的是湖,根本不是現在看到的曠野。
這時,筠宜又說:“這裡在兩百年前,沒有湖,湖是後來水患纔有的,而赤陽時期的幾百年裡,這片土地上確實染了不少鮮血,不過李家奪皇權那場至關重要的一戰,卻沒有耗費李家一兵一卒!”
奚蘭看向筠宜,她是遊離在世間數百年的劍靈,人間所發生的一切,自然都逃不過她的眼睛。
“我曾聽過,當年李家奪皇權,得過數位高人相助,其中也有南仙山的修行之人,不過之中到底發生了什麼,我並不太清楚。”
筠宜回答她道:“李家當時派兵十萬,渡江而來,炎國皇帝派了相同的十萬大軍前去平反,結果,那十萬大軍卻在赤陽消失了,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直至今日,也沒人知道那十萬大軍去了何處。”
她接過對方的話來繼續說:“祝氏是前朝世家,至今在文國都擁有不可小視的地位,想必當年也加入了擁護李家的陣營,如果是這樣,那消失的十萬大軍,也許只有他們知道。”
“嗯。”筠宜提醒她:“菩提,你們已經入陣了!”
“王妃,王妃!”這時,遠處傳來張遼的聲音。
她與嚴明趕緊跑過去,詢問何事。
“王爺讓我過來傳話,囑咐王妃不要到處亂跑,務必留在馬車裡!”
“張遼,你告訴本王妃,你們發現了什麼?”奚蘭小聲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