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妮擡手,手掌上觸目驚心的鮮紅,一瞬間,整個人控制不住地發抖。
一雙明眸,失去了這些日子以來的隱忍和冷漠,驚慌失措地望着面前的顏沐。
難言的恐懼襲遍全身!
“顏沐,你受傷了?你傷哪兒了?”安妮見顏沐疼得發抖,語調輕顫,聲音因害怕而嘶啞,“你怎麼會在這兒?你出來幹什麼?你爲什麼要出來?你到底傷哪兒了?”
鮮紅的液體刺痛了安妮的雙眼,心痛到窒息。
顏沐受傷了,爲了救她受傷了!
顏沐忍着疼,目光溫柔地望着安妮,將她緊張驚恐擔心的表情盡覽眼底,嘴角劃過一絲笑意。
他的安妮終於回來了。
不再冷言冷語,不再面無表情,不再冷漠如霜。
那個他記憶中熟悉的,鮮活的安妮,回來了。
顏沐心裡有種雪霽天晴,雲消霧散的明媚。
失而復得的喜悅,無以言表。
只是眼下情況未明,不是說話的時候,所以顏沐沒有回答安妮的話。
“老大,他在十點鐘方向。”顏沐知道安妮帶了微型耳機,俯身湊到她耳邊說道。
法蘭克這一槍,暴露了他的位置。
剛剛從監控中看到顏沐突然衝出來替安妮擋了那一槍,東辰奕的心都快跳出來了。
聽到顏沐的聲音,東辰奕的心才稍稍定了些。
得到東辰奕命令的路易趕到,顏沐側過身躺下,讓路易趕緊帶安妮離開。
“顏沐,我不走,我要看看你的傷!”
顏沐一受傷,安妮方寸大亂,完全忘記自己在做什麼,甚至忘記了她扮演妮娜的事。
她擔心顏沐,擔心得要死,害怕得要死。
顏沐到底傷到哪兒了?傷得重不重?
安妮慌亂地抓住顏沐,碰到顏沐受傷的胳膊,顏沐吃痛哼了一聲。
子彈沒有傷到顏沐的要害,只是打中了顏沐的胳膊。
“顏沐,你的手——”安妮見顏沐吃痛,手反射性一縮,眼底都是痛意。
安妮對他如此,顏沐一顆心都是暖的。
“我沒事,真的沒事。”顏沐雙手捧住安妮的臉,用十分堅定地眼神望着她,“安妮,你聽着,現在不是擔心我的時候。去換衣服,去完成你的計劃。有一點你必須答應我,不許再像這次一樣擅自行動,不許莽撞,不許再衝動,一切聽老大的安排,聽清楚了沒有?”
聽到顏沐叫她安妮,安妮總算找回了幾分理智,怔了怔。
他知道了?
“我問你聽清楚了沒有?”顏沐將她的臉擡了擡,逼着她正視自己。
顏沐的眼神,異常堅定,帶着凌厲迫人的氣息,聲音冷冽。
這樣的顏沐,分外吸引人。
安妮不由地點了點頭。
“你已經死過一次了,不許再死第二次!”顏沐想起在M國地鐵站的那種痛,依舊撕心裂肺的疼,“我的傷是小傷,我會去醫院好好處理傷口,會照顧好自己,所以你不用擔心。不要再做傻事,聽老大的話,聽老大的安排,明白了嗎?”
顏沐的目光,亮得灼人,灼痛了安妮的眼睛。
自己的死讓顏沐有多痛苦,安妮一清二楚,若不是沃斯攔得及時,否則顏沐早就開槍結束自己的命了。
之後,顏沐徹底變了,脫胎換骨,不再是從前那個衝動、固執、脆弱得不堪一擊的顏沐了。
可是,這樣的顏沐更讓她心疼。
表面不動聲色地微笑,內心哀如荒漠地枯竭。
那樣的顏沐,看似淡然自若,實則沒有半分鮮活之氣。
安妮深吸一口氣,緩緩閉上眼睛,復又睜開,認真地望着顏沐輕輕地說:“好。”
失去彼此的痛,他們體會一次就夠了。
真的夠了。
路易扶着安妮回到酒店房間,安妮將手上身上的血跡快速清洗乾淨,換上乾淨的衣服,準備轉移到芭菲亞鐵塔附近的ESE咖啡廳。
顏沐說得對,她的計劃還沒有完成,爲了這個計劃,他們付出了這麼多,不能半途而廢。
安妮離開後,顏沐也被送往附近的醫院。
二十分鐘後,東辰奕告訴他們說,法蘭克抓住了。
因爲臨近傍晚,車來車往,人聲鼎沸,附近的商業街正是熱鬧的時候,各種聲音交織,蓋過了剛剛的槍聲。
所以剛剛的槍擊並未引起什麼轟動和關注,顏沐剛剛突然衝出來,大家都以爲是摔倒。
一場槍擊,悄無聲息過去了。
顏沐在醫院做了緊急手術,取出了胳膊裡的子彈。縱然擔心安妮的安全,顏沐也還是按耐住性子呆在醫院。
自從察覺出妮娜就是安妮後,顏沐便暗中在安妮現在住的房間裝了竊聽器,之後又偷偷地在安妮的柺杖裡同時裝了竊聽器和跟蹤器。
所以這段時間,顏沐對安妮的事瞭如指掌。
知道安妮假扮妮娜另有用意,並且這事還是老大他們的安排後,顏沐按耐住心裡的激動和渴望,沒有道破安妮的身份,只是暗中默默關注着整個事情的動向。
他知道,老大的安排其實很穩妥,甚至萬無一失。
老大敢讓安妮假扮妮娜引誘NIKA組織的人出來,就說明他有把握保證安妮的安全,老大不可能拿安妮的生命冒險。
但是,萬無一失的前提是安妮完全聽老大的安排。
今天,得知安妮要引NIKA組織的人出來,顏沐思來想去,還是有點不放心,便暗中來到了酒店,定了和安妮同層的房間。
顏沐暗歎,幸好今天他來了,若他沒來,安妮此時早就受傷躺在醫院了。
老大將所有的事都算好了,卻唯獨算漏了安妮會擅自行動,不聽指揮。
事實上,就算安妮不衝出來引法蘭克開槍,老大也有辦法快速找到法蘭克。
偏偏安妮沒沉住氣,報仇心切,衝了出來,差一點就打亂了老大的全盤計劃。
經歷過空中走廊的事,安妮應該不會再擅自行動,冒險而爲了吧。
顏沐躺在病牀上,緊張得手心都是汗。
得知顏沐受傷做手術,葉蘇淺和安爸爸安媽媽趕到了醫院,顏汐他們晚來一步。
安爸爸安媽媽對顏沐雖然心有埋怨,但聽到顏沐受傷,並且還是爲妮娜受的傷,夫妻兩人心裡再大的怨氣也消了些。
大家追問到底怎麼回事,怎麼好端端的顏沐突然就爲了救妮娜受傷了,妮娜出什麼事了。
顏沐沉默着沒有回答,葉蘇淺雖然猜到了其中的原委,卻也裝作不知道。
在事情沒有順利完成之前,她不敢將妮娜就是安妮的事說開,否則安爸爸和安媽媽要坐立不安了。
顏沐被顏汐追問得緊了,鬆了口說道:“出門遇到點意外,放心吧,妮娜現在和老大在一起,不會有事的。”
一聽妮娜和東辰奕在一起,大家安心不少。
他們對東辰奕總是莫名信任,莫名依賴。
晚上十點零九分,東辰奕的電話打到了顏沐手機上,問了問顏沐的傷勢,順便告訴顏沐,事情一切順利,安妮沒事。
顏沐接到電話,憋在胸口的氣徹底舒坦了。
半個小時後,妮娜杵着柺杖出現在顏沐的病房。
安爸爸和安媽媽一看到妮娜,趕緊圍了上去,不停地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他們今天陪葉蘇淺逛了一天的街,回到城堡發現妮娜不在家。
正準備打電話給妮娜,葉蘇淺接到東辰奕的電話,說顏沐爲了救妮娜受傷做手術,他們這才急急忙忙趕來。
安妮望着眼前爸媽微微斑白的頭髮,溼了眼眶,突然丟了柺杖,強忍着腿上的疼跪倒在地。
“爸爸,媽媽,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安妮不停地磕頭,不停地道歉。
她假死的事,一開始爸爸媽媽並不在隱瞞的計劃內。
沃斯、蘇豫和她原本的約定是,除了她的爸爸媽媽外,其他人都瞞着。
結果陰差陽錯因爲妮娜的出現,所有計劃都被打亂了。
爲了引出NIKA組織,他們不得不假戲真做。
爸爸媽媽都以爲她死了,傷心得白了頭髮,人也老了幾歲,安妮看在眼裡,心疼得不行。
她對不起他們二老。
安爸爸和安媽媽被安妮的舉動嚇了一跳,齊齊一愣。
妮娜叫他們爸爸媽媽了?
夫妻兩回過神,雙雙蹲下身,要攙安妮起來。
“妮娜,你這是做什麼?快起來,快起來,你的腳還沒好,不能跪。”
淚水溼了眼眶,安妮擡眸,哽咽地說:“爸爸媽媽,我不是妮娜,我不是姐姐,我是安妮,我沒死。這段時間,是我在假扮姐姐。”
“什麼?”安爸爸和安媽媽愣住了,“妮娜,你在說什麼?”
“安爸爸,安媽媽,安妮沒死,你們眼前這個人就是安妮,在M國地鐵站沒了的,其實是妮娜。”葉蘇淺幽幽地嘆了口氣。
“淺淺,你在說什麼?”安媽媽慌張不已,“這到底怎麼回事?”
安爸爸和安媽媽心亂如麻,不可置信地望着面前的女兒。
葉蘇淺扶額,具體情況她也不是特別清楚,一時間,她還真不知該怎麼解釋。
“爸爸,媽媽,我真的是安妮,我——”安妮哭泣着,想要跟他的爸爸媽媽解釋。
“這事,還是我來說吧。”東辰奕出現在門口。
抓了NIKA組織的頭目後,東辰奕便將後續事情交給蘇豫、白澈和沃斯處理了,自己和顏輕塵匆匆趕來。
安妮和妮娜的事瞞不下去了,現在事情結束,也該跟大家說出真相和事情經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