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樑走了，帶走了差不多五十萬的禁軍，還有戚繼光特意給他送來的火器，臨走前，郭不敬也幫着敲打了一下禁軍，生怕他們不服李成樑。
部下親兵死的沒剩幾個，李成樑說話的份量都輕了許多，郭不敬不這麼做，軍隊可能在半路上就會發生譁變。
作爲目前大明爲數不多的名將，雖然只是短短的碰了一面，但李成樑和戚繼光的臉上都露出了惺惺相惜之意。
送別李成樑後，戚繼光帶着剩下的禁軍坐船離京，南方的局勢一日三變，妖族在東瀛隔海相望，他沒時間參加楚陽兩日後的登基大典。
親自護送萬民傘入京已經是非常冒險的舉動。
對此，戚繼光深感遺憾。
此次匆匆一見，楚陽在戚繼光心裡留下了非常好的印象，拋開逆天的武力值不說，未來的皇帝比他想象中更加親切，言談幽默風趣。
還有那些複雜的圖紙……
戚繼光很是興奮。
雖然自己只能看懂一部分，但他已經能感覺到這些圖紙給火器營帶來的變化，相信下次再和妖族戰場相遇，戚家軍絕對不會再被困守在望龍城裡。
樓船離開港口，在海面上漸行漸遠，楚陽等人站在岸邊遙遙相望。
等到再也看不見樓船的影子，諸葛正我與鄭東流等人才走到楚陽身旁。
諸葛正我撫須微笑道：“沒想到陛下如此看重戚將軍。”
“這年頭爲國爲民的武將還有幾個？”楚陽嘆息道：“以他的功績明明可以更進一步，怎麼還是個將軍？”
鄭東流遺憾道：“先帝不允，生怕武將擁兵自重，不過也不怪他多想，南方的局勢陛下也知道，退一步說，要是戚繼光心中有一點野心，咱們面對的形勢只會更嚴峻。”
鄭東流口中的先帝，不是楚陽的便宜父皇，而是他那個死的冤枉的皇兄。
楚陽搖頭道：“此一時彼一時，戚家軍爲大明抗擊妖族和倭寇多年，如果不能論功行賞，前線那些浴血廝殺的將士們心中如何能服氣？”
“說到底還是某人氣量大小，總怕別人搶他的東西。”
這句話說完，鄭東流就不敢接茬了，身爲臣子，哪能像楚陽一樣說些有的沒的。
諸葛正我輕咳一聲。
“昨夜老臣與諸位大人以目前的局勢討論了一晚。”
“我們認爲接下來整個天下都會安生一段時間……”
“妖族走水路前往北境，沿途沒有襲擾大明任何一段沿海城鎮，證明它們還是忌憚於陛下的武力，此次前往北境的妖王應該不超過兩個。”
“以建奴的能力，應當可以和妖族周旋相當長一段時間，足夠李成樑完成邊關的布放。”
“加上戚家軍所贈火器，北境邊關暫時不用陛下憂心。”
“倒是蒙古那邊安靜的讓老臣有點擔心。”
楚陽不由得露出幾分詫異的神色，自打他出現在這個世界，就從來沒聽過蒙古的消息，他還以爲這個世界沒有韃靼和瓦剌呢。
鄭東流瞅了一眼楚陽的表情笑道：“陛下不知道蒙古的情況不足爲奇，事實上自先帝登基後，他們就陷入了長久的內亂之中，大大小小的部族打的不可開交，哪有時間和我們發生矛盾。”
“別說陛下，就連微臣也有一二十年沒聽過蒙古的消息了。”
楚陽撇撇嘴。
還是不能以正常的歷史視角去看待這個亂七八糟的武俠世界，蒙古居然連個出場的機會都沒有。
諸葛正我說道：“陛下派出禁軍增援南北無可非議，但還是應當未雨綢繆，蒙古那邊不能不顧。”
楚陽說道：“走一步看一步，先把南方的事情處理之後再說，蒙古那邊就讓護龍山莊去打探一下情報。”
“還有儘快找到萬妖國在哪裡，我想知道爲什麼妖族要舉國入侵東瀛，那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說到萬妖國，鄭東流和諸葛正我便是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這場紛亂的源頭，一定有着驚人的秘密。
兩日後。
京城一掃之前的死寂，突然變得熱鬧起來。
今天是新皇登基的日子。
……
“嘿嘿，陸小雞，你今天穿的真是紅火，不知道的還以爲你要出嫁呢！”
司空摘星不懷好意的嘲笑着陸小鳳今日的打扮。
“猴子，別得意，下次打賭你要是輸了，看我怎麼炮製你！”
陸小鳳面色鐵青，本來是想趁着好友登基的大喜日子玩鬧一番，沒成想輸的這麼丟人。
“可惜，可惜，未能親眼看見陸兄出嫁。”
花滿樓連說兩句可惜，嘴角含笑的調侃着陸小鳳。
“看不見我出嫁不重要，能聽見別人朝拜陛下的聲音就行。”陸小鳳摸着鬍子笑道。
作爲楚陽不多的友人之一，陸小鳳覺得花滿樓應該來京城當面祝賀楚陽纔對，於是修書一封，將他請到了京城。
花滿樓也沒想到短短時日，天下竟然有如此大的變化，不聲不響的換了個主人，皇帝駕崩的消息纔剛剛傳到江南。
不過在此之前，他就有種強烈的預感，楚陽會在未來稱帝，只是沒想到這一天會來的如此快。
到了京城，陸小鳳將之前發生的事情娓娓道來，說的花滿樓有些後悔沒來看紫禁之巔的決鬥。
“真是恍如隔世啊。”花滿樓感慨道：“與陛下初見時，我們甚至不知道他是王爺，直到現在，我也覺得他的言行不像是一個王爺。”
“日後他的所作所爲應該也不像世人理解中的帝王。”
話音剛落，外面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你說的還真不錯，今天陛下剛登基就宣佈了一件大事。”
離歌笑神色古怪的出現在幾人面前。
“哪來的消息傳的這麼快？”陸小鳳一臉好奇。
離歌笑嘆了口氣道：“我師父說的，他剛剛纔從宮裡出來，看着氣的不輕。”
司空摘星急不可耐的問道：“到底什麼事情？”
離歌笑哭笑不得的說道：“陛下說打今天起再也不上早朝了，他說自己有起牀氣，早上起不來牀，讓那些大臣們回家睡覺。”
陸小鳳和司空摘星陡然瞪大眼睛，花滿樓表情錯愕的愣在原地。
這股熟悉的作風不還是賢王嘛！
………………………
先帝的葬禮一切從簡，新皇登基依舊是一切從簡。
就連祭祀天、地、宗社，祭告自己受命於天和祖宗的流程也被砍了一刀。
最終楚陽只是穿着龍袍端坐在大殿內接受百官的拜賀，然後大家一起奏樂一起舞，就草草結束了。
新任內閣首輔徐階提醒楚陽記得大赦天下，卻被楚陽罵了個狗血淋頭。
“赦什麼赦？！”
“該砍頭的趕緊砍了，留着他們過年啊！”
“動不動就大赦天下，人家一線執法人員每天工作有多辛苦你們知道嗎？”
“辛辛苦苦一年的業績全讓你們大赦天下給赦沒了！”
“那些該砍頭的罪犯放回社會不是對老百姓不負責嗎？”
“赦個錘子！”
新皇的脾氣有點暴躁，逮誰噴誰，徐閣老一把年紀好不容易上位，差點被罵出心肌梗塞，面色鐵青的退回自己的位置。
見新任內閣首輔吃了癟，其他文官更是不敢開口，這一刻，他們有些想念先帝，雖然不作爲，但最起碼不罵人啊……
諸葛正我在這個時候站了出來，和顏悅色的跟楚陽說了半天，最終兩人各退一步。
部分犯罪情節比較輕的，罪名比較小的犯人可以得到赦免，但死刑犯沒有這個待遇，刑期將至的必須馬上砍頭，這個沒得商量！
新皇登基的第一個早朝也是最後一個早朝就這樣在羣臣的無奈中草草結束。
御書房。
楚陽坐在那張椅子上老是覺得彆扭，於是讓曹正淳撤了，與其他人一同圍着屋子中央的香爐，畫面相當詭異。
他倒是不在意，就是其他人站也不是，跪也不是，心裡難受的厲害。
除了諸葛正我等人，屋子裡還多了張居正和海瑞，張居正現在是內閣次輔，而海瑞則是新任的刑部尚書。
“郭大人有意將六扇門重歸刑部節制，不知道海大人意下如何？”
楚陽瞥了一眼魂不守舍的郭不敬。
“不妥。”
海瑞緩緩搖頭，要是其他時候，六扇門重歸刑部肯定是件好事，但眼下不行，近段時間不管是中原還是其他地方的治安都在下降。
大部分犯人都是妖人和邪道武者，正是六扇門發力的時候。
“聽見沒有，人家不要你的六扇門，就別一天天到處尋思送人。”
楚陽拍了拍郭不敬的肩膀，昔日的郭巨俠最近有些鬱鬱寡歡，對方現在一心熱衷於和妖族“塔塔開”。
又一次希望落空，郭不敬長嘆一聲，滿臉的憂愁。
鄭東流輕聲道：“郭大人何必如此，先帝駕崩罪不在你，你無需如此介懷。”
郭不敬沉默不語。
楚陽也很難勸他，畢竟一個人的三觀不會因爲別人幾句輕言而改變，尤其是郭不敬這樣內心堅定的人。
見氣氛有些沉悶，諸葛正我開口岔開話題，說道：“昨日我在梳理護龍山莊密牢的時候，發現了一位奇人，是昔年那位擊敗了八大派的不敗頑童古三通。”
雨化田提醒道：“神侯，陛下說過古三通是被朱無視陷害的。”
諸葛正我輕笑道：“正因如此，古三通知道陛下擊敗朱無視後，便吵着要求見陛下一面，希望能報答陛下的恩情。”
“報恩？”楚陽嘴角勾起，搖頭道：“我猜他應該想騙我過去作弄我吧，作弄一個帝王，要比他之前任何一個作弄對象都更有成就感。”
諸葛正我連連點頭，“老臣也是這麼想的，所以並沒有理他。”
曹正淳小聲在楚陽耳邊提醒道：“陛下，您已經登基，應該自稱朕……”
楚陽翻了個白眼，說道：“我連早朝都不上，自稱個屁的朕。”
曹正淳悻悻的退到一旁。
不過想起古三通。楚陽突然對他來了興趣，想見見這位傳送中的不敗頑童，更想見識一下金剛不壞神功。
“既然他這麼想作弄我，那我就過去讓他作弄一下。”
楚陽咧嘴一笑，邁步走了出去。
諸葛正我臉上的笑意僵住，他原本只是說出來調劑氣氛，沒想到楚陽真的要去見古三通。
皇帝出行的那些排場，楚陽看了都覺得心煩，讓曹正淳牽來幾匹馬，與諸葛正我幾人騎馬前往護龍山莊。
他穿着龍袍出了宮門，大街上立刻熱鬧起來。
作爲過去二十多年最有名的京城人士，百姓們一眼就把他認了出來，只是如今，沒人再敢調笑這位京字第一號紈絝。
甚至有不少人惶恐不安，想起自己以前對新皇的不敬，放到現在就是誅九族都不爲過。
熱鬧沒能持續多久，一個個變得噤若寒蟬，楚陽衆人的表情收入眼底，心裡五味雜陳，這個場景不是他想看到的。
身爲帝王固然要保持威嚴，有的威嚴根植於百姓對其的恐懼，但有的威嚴則是來自截然不同的情緒。
楚陽想起了戚繼光帶給自己的那把萬民傘。
傘上面承載了金陵城百姓最誠摯的敬愛，建立在那種情緒上的威嚴或許更有意義。
不知不覺，楚陽騎馬路過了曾經常去的青樓，窗戶和欄杆旁露出大大小小的腦袋，躲躲閃閃的偷看他。
全都是熟人啊！
楚陽眼裡露出狡黠的笑意，忽然直起腰板，對着青樓方向吹了個口哨，聲音迴盪在安靜的街道上。
路邊的百姓們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跟在楚陽身後的鄭東流等人也愣住了，實在沒想到已經身坐皇位的楚陽會做出如此輕浮的動作！
片刻過後。
大街上爆發出巨大的聲響！
有人大笑！
有人叫喊！
有人起鬨！
還有人學楚陽吹口哨。
不多時，滿大街都是吹口哨的動靜。
更多人紛紛從自家屋子裡出來看人鬧！
青樓那邊也傳來了激烈的迴應！
“陛下風采不減當年！”
“好樣的，陛下！”
“陛下可別忘了奴家……”
聽着百姓的歡呼，諸葛正我搖頭失笑，轉頭看着鄭東流，“咱們這位陛下有着非常特別的魅力。”
鄭東流頷首笑道：“本就不是常人，更不該以常理視之。”
“老夫此刻是真有些期待，想看看大明在陛下手上會是個什麼樣子，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