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事之秋啊！這麼大的需求，比過去一年的訂單都要多。唉，要怎麼辦。”
在一個小小的房間裡，斯維託先生抖了抖手裡的信箋，把它按照折線重新折了回去，放進了衣服內側的貼身口袋裡，嘆了一口氣。
他走到門廊上，對着波魯安裝的大鏡子理了理衣服，順了順頭髮，走出了莊園。
一部沒有任何裝飾的雙人馬車已經等在了門外，他坐上了馬車，對車伕說：“去工廠吧，打聽一下波魯在哪裡，我們去找他。”
“好的。”
車伕點了點頭，馬車咕嚕嚕向着工廠行去。
斯維託緊緊抿着嘴脣一言不發，看着高大的廠房在視野裡漸漸靠近。它們顯得極爲厚重，而道路則直接通向有着頂棚的廠房中心。
等到駛入其中之後，被高牆所包圍的斯維託先生不由得仔細打量着這個地方。雖然外表依然保持着冷靜而嚴肅的模樣，但他的內心其實已經有些慌張了。
“這廠房遠看還好，近看面積怎麼這麼大了？怎麼這麼快就修得如此高大？這四邊房子看起來都一摸一樣，連個標記都沒有，我該從哪兒進去？”
忽然一陣尖銳的汽笛聲響起，驚得他四處張望。黑壓壓的人潮從廠房裡衝了出來，又有不少人從不遠處的另一處建築走來，涌進四棟廠房夾住的十字路口。
寬廣的大街上人頭涌動，一部分人朝路口外走，另一部分人又往裡去，好像一羣發現了食物，傾巢而出的蟻羣，等到對上頭停了下來，然後互相錯開身子繼續前進。
斯維託先生失去了目標，在這樣的情況下他不知道該去哪裡，只好愣愣的站在路邊如同河流中的礁石。
人們繞開他，向他致意，但是沒有人停下來。他們只是急匆匆的從他身邊經過，轟隆的腳步聲，嘰嘰喳喳的談話聲，尖銳的汽笛聲，鬧哄哄的組成一團分辨不清的噪音在他耳裡迴盪。
這一刻他不知道自己在哪裡，甚至產生了一種在王都最繁華的市場中的幻覺，這種迷茫持續到他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夾在人羣中經過。
“彼得，彼得！”
“啊！斯維託先生，你好！”
斯維託和彼得老爹在波魯來到紅山前兩人已經共事多年，互相之間比較熟悉，本來斯維託是來直接找波魯商量的，但是他遇見彼得之後，忽然起了先問問老朋友的心思。
畢竟以波魯的肝法，誰也不知道如今這種生產效率到底是肝出來的還是一個平均值。
斯維託打量了一下如今精神矍鑠的彼得，不知道的話還以爲他服用了什麼重返青春的靈藥。
“你現在看起來很精神啊！怎麼樣，最近忙不忙？有沒有空帶我到處轉轉。”
彼得老爹露出了笑容：“榮幸之至，現在正是交班時間，我現在已經不盯生產現場了，可以離開。”
“現在的工廠生產能力恢復的怎麼樣了？”斯維託假裝問得十分隨意，但其實內心充滿緊張。
“恢復？”彼得老爹楞了楞。
斯維託心中一緊，壞了，不會還沒恢復生產吧？
“那我們現在，生產能力恢復到原來的幾成了?”
“原來的幾成？”彼得笑了起來：“你多久沒來工廠了？最近也沒看報告？”
“紅山被毀之後不是有波魯和小艾琳在管嗎？我就沒怎麼去過工廠了，最近還有很多旁的重要事情需要關心。說起來這段時間不應該是重建期嗎？怎麼，幾個月能恢復一部分生產就很了不起了吧？還能發生什麼翻天覆地的變化不成？”
因爲被別的事情吸引了注意力，所以沒仔細看生產報告這種事情可不能隨便往外說。
“老鎮子被毀了，新的工廠可沒事，你想要什麼東西？武器，盔甲，還是別的什麼？”
“有多少？”
“要多少？”
斯維託笑了起來：
“你這問的，好像我要多少你就能給多少似地。”
他頓了一下，卻看到彼得面色十分認真，似乎只要他說出數字馬上就可以生產出來似的。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問了出來：“不會是真的吧？要多少給多少？”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接下來得到的不是一個保證，而是一段彼得的激烈訴苦：“先生，如今工廠根本就沒有在全力生產，到處都缺工人。與其說我們在生產什麼東西，不如說我們一直在生產機器。現在哪裡有項目，我們就去哪裡，雖然大家也都理解，但是這樣不行，要不給我們招募點工人吧?”
“鐵匠又不是地裡的韭菜，我上哪兒招去？”
“不用招鐵匠！是個勞力就行！有好多根本用不着技巧地純體力活兒，現在也是工人們幹，這部分可以隨便補充點什麼勞力。把原來的鐵匠和工人都集中起來，你想要多少盔甲，我們就給你多少盔甲！”
“200副步兵甲？”
斯維託隨口報出的數字顯得有點信心不足。
彼得露出了微妙的笑容：“請隨我來，我帶你去看點東西。”
斯維託正在琢磨從哪塊王室領地上可以摳出補充的人口來，沒有多想就隨着走了。
這年頭的居民雖然名義上是自由民，但作爲領主的某種財產，事實上還是不可以自由遷徙的，在社會秩序崩潰之前，很難得到大量的補充。
“我們到了。”
他擡起頭，楞了一下：“這是什麼？”
他的視線隨着粗大的鋼鐵結構向上延伸，仔細打量着高大如同城門的龐大機器。
“這……這用了多少鋼鐵？花了多少錢？”
“這是龍門模鍛機，自己給自己做着用的，多少錢我也不知道。”
下午班的工人們正好來到了崗位上，他們按照既定的順序，把已經切割完成的鋼板放進準備爐，同時用噴槍把用油調和，參雜了泥土，石灰和碳粉的混合物噴到模具上。
等到鋼板備好，送進模具中，在斯維託迷惑的眼神中，兩片如同鋼塊一樣敦實的模具合在了一起。模鍛機裡發出了嘎吱一聲就擡了起來。
雖然擠壓看起來非常輕鬆，但露出的已經不再是鋼板，而已經是一副形狀完整的胸甲前片了。
第一次看到模鍛機的斯維託已經完全楞住了，但是他依靠自己的豐富經驗管理好了自己的表情，維持住了自己的高貴形象：“這樣一幅甲片，就好了？”
“還會送到其他地方去打磨修型，裝配一下就好了。”
彼得爲他介紹：“現在正在生產的是輕型胸甲，當然，不附魔，也沒有定做尺寸，裝飾和紋章更是絕對沒有，只是單純配備的基礎防具，這是別人的訂單。”
斯維託抿着嘴脣一言不發，他看着模鍛機重複了很多次同樣的過程，有點失神：“這臺機器製造時用掉的錢不少吧，但是效率這麼誇張嗎？”
“就是這麼誇張，斯維託先生，我這個錢，沒有白燒吧？你要多少盔甲，我給你做多少！這只是輕甲，重甲我們也已經可以生產了。”
波魯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
“也這麼快？”
“就這麼快。”
斯維託忽然回過神來：“波魯，這些甲是誰的訂貨。”
“巴託的。”
“巴託啊，等等！爲什麼要給巴託生產盔甲？”
“因爲他們付錢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