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後院的僻靜走廊。
在羅森心中,對公爵的子女的第一印象是惹不起的大人物,距離他的生活很遠。
哪怕東境公主赫雅嘉麗從他這購買定製畫,也只是覺得是單純的生意來往,頂多就感覺對方是個特別有錢的榜一大姐。
從沒想過在現實生活中會存在交際。
卻沒想到,在這樣一個看似很普通的午後,竟然會有另一個身份差不多的北境公主上門來拜訪自己。
他看了一眼海莉索雅,心裡下意識比較東境和北境公主的區別。
“單從外貌來說,還是東境公爵的血脈比較優秀啊。”
但很快覺得不對,因爲神子有一個共同特徵,就是暗金色眼眸和暗金色髮色,而眼前女子卻全是黑色的。
這說明對方用法術幻象遮掩了真面目。
“至於現在,繼續履行調教義務吧,梅森爵士。否則,我就會以拒絕提供預期服務爲由,剋扣設備的尾款。”
羅森心中一驚,但見海莉索雅沒有怪罪的意思,就尷尬一笑,也沒回應。
梅森爵士矜持一笑:“我本來不想說的,免得壞了鎮長的心情,但既然鎮長執意追問,我就勉強評論幾句。”
羅森暗鬆口氣,心中略有驚訝:‘這公主微服拜訪,似乎對我做過專門瞭解,應該是對我有圖謀。’
真要得罪神子,還是得連夜提桶跑路。
“這位就是來自東境的梅森爵士,精密天平特派前來幫助您調教各種鍊金設備的。”
走了幾步,海莉索雅問:“羅森鎮長,聽聞你和東境有密切的生意往來,你覺得東境怎麼樣?”
到詹德洛妮身邊時,輕輕捏了下她的小手以做安慰。
這點倒是真的,羅森也的確考量過:“做過一些測試,沒發現任何可以感知到的顯著影響。”
奧布萊恩用了個心靈之語。
“東境的鍊金設備是黃金之地最好的,也是獨有的,其他地方買不到。”
除了一批搬貨僕從外,主要人物有三個。
海莉索雅心中一震,轉頭凝視羅森。
而據他所知,北境公爵和東境公爵不大對付,這要是誇東境好,這北境公主肯定不高興。
海莉索雅隨和點頭:“好。”
實驗室很寬敞,面積足有半拉姆,內裡光線明亮、乾燥通風、且設置了很多圓角的石質高臺用來放置各種儀器。
於是,他轉頭看着被一一搬上圓臺的精密鍊金設備,漫不經心地回覆。
萊雅冷笑:“請爵士解惑。”
這傢伙是個非常精明的商人,傲慢姿態只是他的談判技巧而已。
奧布萊恩一臉苦笑:“羅森鎮長,我的話你是一句都沒聽進去啊。”
羅森面色一沉,就準備給這臭嘴玩意一個教訓。
奧布萊恩可不贊同這種意氣之舉,但也不會和羅森爭辯。
海莉索雅公主眉頭微微一揚:“自己造,這事可不簡單。羅森鎮長有這個把握?”
“除非你能提供一些石化樣品供我們研究,並幫助我們確立石化術的影響。”
“梅森爵士,我可沒義務幫你們調試設備的精準度。你們想研究石化術的影響,可以,得出錢買。”
要是說東境壞,自己卻又和東境做生意,豈不是顯得自己很虛僞?
很快,一行人進入城堡後院,來到了羅森爲自己打造的鍊金實驗室,而實驗室門口已經聚了不少人。
他神態矜持,語調傲慢,聽着就讓人感覺特別不舒服。
另一邊,見到羅森,莫娜立即迎上來,充當中間人,開始介紹起來。
“這位女士說的很有道理,但伱忘了一個前提。”
好在海莉索雅也沒抓着不放。
“我無所謂後續合作,您愛賣不賣。”
在自己地盤上被外地人嘲諷了,還得忍着?
分別是負責收貨的詹德洛妮,來做交接的莫娜主管,以及一個戴着眼鏡的中年圓臉男人。
詹德洛妮立即找到傾訴對象,用心靈之聲對羅森悄聲道:“我從沒這麼討厭過一個人。”
梅森爵士在屋子裡轉了一眼,沒找到大毛病。
羅森輕嘆口氣:“堅持是有,但以後的鍊金設備恐怕全都得自己造嘍~”
“梅森爵士,這位就是羅森鎮長。”
許久,海莉索雅問:“你真這麼想?”
這應該就是碎葉城‘精密天平’鍊金設備工坊派來的專業人員了。
門檻並不高,稍稍鑽研就能突破。
羅森也不躲閃,就認真回看海莉索雅。
“怎麼?”
隨後又笑了下,補了句:“當然,對於沒好房子住的北境人來說,這房子還是不錯的,至少能遮風擋雨。”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羅森就有點理解了。而奧布萊恩話的確是金玉良言。
莫娜尷尬一笑:“在我們打交道的東境人中,梅森爵士已經算是隨和的了.要不,您就當沒聽見?”
他大不了自己設計開發,就不信弄不過這些異界土著。
從他身上,羅森就清晰感覺到了東境商人那種濃濃的心理優越感,就好像是城裡人來到了窮鄉僻壤一般。
就像前世發達國家的小品牌,在自己國家混得只能喝湯水,但到了窮困的第三世界小國,卻立即就成了高高在上的大老爺,幹啥事都是超級國民待遇。
於是,羅森就笑:“大師,多謝您的善言,但這爵士實在太欺負人了,就算沒有他幫忙調教,我也照樣能用這批設備。”
梅森爵士走上來,臉上帶着公式化的微笑,脫下帽子對羅森微微躬身行禮:“羅森鎮長,向您致敬。”
於是,他長嘆口氣:“我也不知道,總之,盡力前行吧。不求全面超越,至少咱們北境要有自己的鍊金設備工坊。”
這傢伙的真正目標,是他的石化建築術。
“雖然這個爵士的確傲慢,但得罪了他,以後購買設備的道路會大大受阻爲一時意氣,不值當。”
羅森疑惑看向莫娜:“莫娜主管,我想知道,這位爵士是來幫忙調教設備的嗎?”
於是他就道:“殿下,那我就稱呼您爲索雅小姐?”
“不然處處受制東境,我北境的鍊金水平就絕無可能超越東境,只能永世跟在東境背後吃些塵土了。”
有這個可能性,但總覺得這麼點小事,不值當公主親自跑一趟。
“大師,我這人脾氣就是倔強,就看不慣東境人在我們北境耀武揚威!”
‘嘿嘿,你想得美。’
“羅森鎮長,看來傳言並不可信,你或許狡詐,但並不圓滑,內心中有自己的堅持。”
梅森爵士笑着搖了搖頭:“呵呵~~不大行。”
說完,不理梅森爵士如鍋底一般黑的臉,轉頭又看奧布萊恩。
羅森隨後看向梅森爵士,淡笑道:“爵士,閒話就不多說了,東西都已經搬進實驗室了。不如現在開始調試儀器吧?”
想不通,乾脆不想,反正對方既然來了,肯定會找機會說明來意。
一聽這話,羅森心中一動,已經知道這傢伙的真正意圖。
“鍊金設備可不好搞,原理雖然不難,但製作鍊金設備的稀有材料,我們北境都沒有,也沒人會煉製,還是得去東境買。”
隨後,一行人進入鍊金實驗室。
羅森點頭贊同:“的確非常討厭,咱們也開始搞鍊金設備工坊,專門搶精密天平的生意,讓它破產倒閉!”
羅森頓時瞭解了其中的核心難點,再捏了下她小手。
於是,他淡淡一笑:“大師,我明白了,多謝您的善意提醒。”
想想也對,北境公爵的女兒,怎麼可能會如此普通呢?
梅森爵士鼻子裡發出輕輕的哼笑聲。
“對北境人,我是白送,對友好的東境人也是如此。但對精密天平工坊的人,尤其是你,梅森爵士,一公斤開價一萬克朗。”
所以,他想帶石化材料回去研究。
至於這個梅森爵士嘛,不過是個小丑罷了,不值爲他浪費時間。
羅森當然有把握,因爲這世界的各種技術正處於將爆未爆的節點。
奧伯萊恩助手萊雅看不過眼,冷冷諷刺。
羅森眯眼看着他。
他走上前,開始細細檢查羅森訂購的各種鍊金設備。
不然熱乎屎都吃不上。
梅森爵士面色一青,冷笑起來:“鎮長,你這種不配合的態度,很不利於我們的後續合作啊。”
羅森心中奇怪:“詹妮脾氣挺隨和的呀,這是被誰惹到了?”
因爲他既不是羅森長輩,也不是羅森的親朋好友,沒義務幫他糾正人生道路上的偏差。
“同樣是嬰兒,出身貴族,得到精心培養,自然前途廣大。但農夫家的嬰兒,就算長大了,卻也還是在田間種地,可沒什麼大前途可言。”
明眼人都知道這玩意有大前途,東境人自然更加知道。
“梅森爵士品味可真高啊,但你難道不知道,剛出生的嬰兒都是笨拙孱弱的,任何一個有正常理智的人,都不會希望嬰兒能馬上和成人一樣能跑能跳。”
等以後石化生意大幅鋪開後,石化材料自然能輕易搞到,但做生意想賺錢,搶的就是快人一步的時機。
“好吧,我履行承諾。”
奧布萊恩一怔,立即又勸:“不是用不用的問題,而是能否繼續合作的問題。”
但這輩子不一樣,他不缺核心技術。
說完,不等羅森回禮,他又自顧自道:“本來呢,我是不想跑這一趟的,畢竟羅森鎮長定製的貨物價值還沒達到貴賓的標準。”
“可圖謀我什麼呢?難道是邀請我去學院教流數?”
他心中頓時有些不爽,也瞭解了詹德洛妮不高興的原因。
詹德洛妮眼睛一亮:“好,就這麼說定了。”
“精密天平雖然在東境算不上大工坊,但卻是爲數不多願意和北境做生意的設備工坊。”
這能當沒聽見?
於是,一行人就繼續朝羅森的鍊金實驗室走去。
幾句地圖炮打下來,在場北境人的臉色都有些發沉。
聽到這,羅森完全理解了梅森爵士的底氣所在。
雖然被帶走石化材料不是什麼大事,但他就是要噁心噁心這傢伙。
“別擔心,辦法總會有的。”
但隨即又苦起臉。
若對方是寒冰公爵,那也就算了,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爵士也敢這麼狂妄,真是見了鬼了。
別看他現在是個鎮長,在高地算是個人物,但在整個北境卻還是小人物。
頓了頓,他輕聲補充道:“東境公爵明令禁止向北境出口精密設備,我們北境鍊金師選擇餘地很小,而他們卻不愁賣。”
羅森心中再震,就感覺背上汗毛有些緊。
奧布萊恩以爲他聽進去了,微微點頭一笑,不再多說。
沒了這批設備,他又不是活不下去。
但在新月鎮,破壞建築是一項罪行,有衛兵時時刻監督,對石化法杖的管理也十分嚴格,外地人很難合法獲取石化材料。
他怎麼感覺像是來討打的呀?
“但我聽說了鎮長一月建鎮的奇蹟,所以就想來開開眼界。”
之後一路無話。
海莉索雅淡淡一笑:“一直聽說羅森鎮長狡詐圓滑,絲毫不比東境人遜色。現在看來,這話也並不是亂說。”
“哪裡不行呢?”
好在他素來有些急智,念頭一轉,就有了說法。
對方扇你一巴掌,你還得笑嘻嘻說扇得好。
他前世開廠,也多次體驗過這種核心技術掌握在他人之手的憋屈感,對方派來一個業務員,你都得當爺供着。
“大師,還請您幫我把把關,別讓東境這些狡詐商人佔了咱們北境人的便宜!”
這話就很傷人了,暗諷北境是個大農村。
梅森爵士繼續發表高談闊論。
於是,這傢伙就把主意打自己頭上來了。
但手一緊,卻被人拉住,轉頭一看,卻是煉器大師奧布萊恩。
那對方既然打算低調行事,羅森自然也不會高調宣揚。
於是,他淡笑道:“那現在您覺得如何?”
梅森面容一滯,知道自己打算被對方猜到了,就乾脆問道:“什麼價格?”
不知爲什麼,詹德洛妮臉色不大好,癟着小嘴,似乎被人氣到了。
“作爲精密天平工坊的特派專員,我得提醒你,因爲石化建築的特殊性,如果後續儀器使用過程中出現預料之外的問題,我們概不負責。”
但他自然不會把話說死,不誇大困難,如何體現功業之偉大?
真是令人左右爲難。
一行人便進入了鍊金實驗室。
‘嗯呵呵~~’
來自梵德隆的恆定結構是一種內斂自持的結構,非常穩定,絕少向外界釋放力量,要不然也不可能穩定存在40年之久了。
他走後,海莉索雅走上來,柔和中帶着一絲沙啞的聲音通過心靈之語傳到羅森耳裡。
梅森爵士卻搖頭:“羅森鎮長,可不要輕易下結論。”
他心中就一動:“看來,鍊金設備也是個大機會啊。”
“你得罪了他們,買了這一批,下一批可就沒的買了。”
“於我個人而言,住在這樣粗笨的房子裡,簡直就是對心靈的折磨。”
他就打定主意,要弄個鍊金設備工坊出來,賺鍊金師的錢。
具體生意上,梅森爵士倒也很專業:“那就開始吧。”
“索雅小姐,東境物產豐富,商業氣息十分濃厚,的確比北境富庶些,但人心卻狡詐無情,極擅長算計,遠不如我們北境人直爽慷慨。”
”照我看,這些石化建築雖然高大,卻過於粗糙了,細節更經不起推敲。”
“單從鍊金實驗室的設置來看,還行,但不能確定周圍牆壁上的恆定石化效果是否會對設備運轉造成影響。”
羅森淡笑:“我不止這麼想,實際上,我剛剛已經邁出第一步,絕了自己妥協的後路了。”
海莉索雅緩緩點頭:“對,你已經邁出一步了。”
她面上顯出一絲感慨:“我北境有您這樣有智慧有堅持的人才,真是父神的眷顧啊~”
卻是用上了敬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