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客聽完,心中大動,不禁輕輕脫去破笠,露出他清瘦而英氣的臉龐,看上去,是一個和風神獠差不多的年紀的年輕人,古銅色的皮膚透露着他堅忍的氣息,嘴角上掛着的一絲冷笑,流露着他那無比的自信;此刻,他用烏黑深邃的眸子盯着風神獠,然後重重地點了點頭,“值得!”
風神獠傲然一笑,轉而又心懷感激地對他說:“謝謝您!”
他是在替自己、也替小玲說出感恩的說話。
“不用,我也是被你的的仁慈和情義感動了而出手的。”那劍客忽而輕嘆一聲地說。
風神獠一怔,“我?”
“你肯定不記得,在那鬧市上,你撒了幾千兩的銀票給他的那個落魄劍客了吧?”劍客重又戴起那頂千瘡百孔的破笠。
“我……”風神獠歪頭一想再想,也沒有印象,便歉意地說:“我不記得了。”
劍客冷哼一聲,“你當然記不起來,當時你正和那個公子比豪氣呢。”
“公子?”風神獠又想了想,“哦,我想起來了,的確有那麼一回事。”
“你就這樣跟上我的?”風神獠以爲他一路在跟蹤自己。
劍客把破笠拉扯了一下,“不,這次是碰巧。”
風神獠還想再問他的姓名,忽然,一聲“嘩啦啦”的聲響,驚動了兩人。兩人馬上回身看去,風神獠也拔出了他那把剛纔因爲悲痛着,而來不及拔的紫鞘寶劍。
原來是車隊上,其中一箱珠寶的繩子可能被剛纔的劍氣所傷,耐不住磨損而繃斷,致使珠寶灑落了一地。
風神獠歸劍還鞘,過去把它們一一拾起,拾完後,看着那一箱箱靜默的寶物,風神獠不禁尋思:這究竟是一場正義與邪惡的戰鬥,還是名和利的爭奪?
“這批珠寶不能就這樣讓它荒棄在這曠野中,得把它運回去!”他輕呵着口氣,吹動着他額邊垂下來那幾轡長髮,突然發話。
劍客一聽,微微一怔,斂容道:“你想把它們據爲已有?”
“當然不是。”風神獠眨動着狹長的睫毛,對他娓娓說出自己的想法,“這財寶原本是無辜百姓的,被山賊劫來此處,又再被貪婪的軍隊繳獲,如今,他們又全部死在你的手上,它們不就成了無主的財寶了?我想,把它們化爲災款,轉贈給有需要的災民,會是一個很好的去處。”
劍客這才釋懷,不禁又對風神獠升起幾份敬重,“難得你如此深明大義,心繫災民。”
風神獠微微一笑,“這樣做,也符合我家族每年定期拿些款項出來慈善用途的祖訓。”
說完,風神獠以右手一手按住寶箱,目光流轉,瞥了一眼小玲的新墳。然後,閉目唸了一句:“隨我回去吧!”
片刻,他睜開眼一看,發現自己依然站在山坡上,到處還是來不及處理的屍體,那劍客還站在不遠處,奇異地看着他。
“怪了?怎麼不能通運了?”風神獠心中升起一團疑惑。
他搜索枯腸,想起了三伯父所說的,“人物氣天地”,便再一次閉目念上那句詞,半晌後,那些珠寶仍然絲毫不動。
“奇怪了?怎麼都不能運了?”他不禁審視着寶箱的四周,疑雲重重。
劍客也上前來,疑惑不解地問:“怎麼了?”
“不知道怎麼了,不能通運了。”風神獠審視着自己右手心的篆帝紋章,看看它有沒有什麼損耗,卻怎麼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忽然,他想到了一個辦法,“我得用把三伯父找來,呃,這位兄臺,請你在此稍等我一下。”
轉而又問:“敢問兄臺的尊姓大名?”
劍客臉容一動,抱拳揖道:“在下狂天羽!”
“在下風神獠,請多多賜教。”風神獠也抱拳爽朗一笑。
說完,他以手按胸,口裡念着:“去找三伯父。”身形倏地在狂天羽的眼前消失去,留下一襲墨綠袍影,似乎仍然滯留原地的空氣中。
狂天羽才一個轉身,他忽然又悄然在原地出現了,這次還多了他三伯父呢。
“我還忙着呢,你帶我來這裡幹什麼——”三伯父嘴裡正想嘮叨,但一見到周圍到處都是屍體,都不禁目瞪口呆起來。
半晌,他才反應過來,緊張地問風神獠:“你,你殺人了?”
“沒有,我剛送小玲回來,就……”風神獠便向他一五一十地說了這裡發生了戰鬥的事情,三伯父緊張的臉色才慢慢緩和過來。
“原來他們那麼狠毒啊,想用你來勒索我?”三伯父聽到這裡,也恨恨地說。
風神獠則說,“所以,我就想把這些珠寶通運回你家,讓你拿去賑災用的,可是,我怎麼也送不了,就找你來試試了。”
“通運財寶?”三伯父沿着風神獠的手勢看去,十幾輛車隊靜躺在山坡上,仿似無人看管的牛羊在懶洋洋地伏在地上。
三伯父說:“你學的是通人術,當然運不了了,我也運不了。”
“爲什麼?”風神獠問,狂天羽也走上前聽。
“沒有什麼爲什麼,通人術就是隻能夠通運人,不能夠通運財寶,通運財寶的那個是你爹,你忘了。”三伯父說。
風神獠一聽,這才恍然大悟,“那,我不是還得去找爹來?”
說完,匆匆介紹了狂天羽給三伯父認識後,自己又以手按胸,心狂想着爹的音容笑貌,口裡念着:“快找爹爹去。”
驀地,狂天羽和三伯父瞬間成了幅圖畫,任憑時空把他們撕開,呈現出一個壯闊的莊院,躍出他的爹爹和另外一個員外來。
“爹,你先別忙,我這裡有緊要的事要你幫忙。”風神獠一見風神丁,便逼不及待地上前按他的前胸。
“獠兒,什麼事呀?”風神丁驟然一見他,乍驚還喜。但是,一見他的手伸到胸前,不禁又一驚,“慢着,我還要替宋老闆通運呢。”
“先去了再說。”風神獠想着狂天羽的位置,說了一句五字訣,周圍的環境即時換回了狂天羽和三伯父所在的那個山坡。
風神丁剛想開口,忽然,一股濃烈的血腥味灌向他的口和鼻,他連忙以袖掩蓋,“這是哪裡啊?”
風神獠又不厭其煩地向他講述了他與小玲的故事,風神丁聽後,那岩石般的臉色更加的凝重,“原來是這樣,獠兒,你做的好,既然這批財寶已經無主了,就讓我們把它們親手送到有需要的人們去。”
“嗯。”風神獠和狂天羽都驚喜地點點頭。
風神丁又對三伯父說,“三哥,這批珠寶就先放你家好了。”
“沒問題。”三伯父也點頭說。
風神丁說完,掏出一枚金幣,“哧咻”一聲迎風擲上半空,瞬間他們都屏氣凝神地盯着那枚在空中翻滾的金幣,大氣也不敢喘一口,耳畔的四周也彷彿突然靜寂了下來,好像能夠聽得見遠處的山谷裡的溪流聲。
驀然,有一張銀票從一個士兵的懷裡飛向了金幣,忽然,又有一隻玉戒指飛過來,不一會兒,從士兵們山賊們身上的銀票都紛紛飛向金幣,驚得風神獠他們目瞪口呆,忽然,一道黑影遮天而來,他們向那邊看去,從寨內飛出的銀票珠寶有如蝗蟲一般,鋪天蓋地而聚來,好像比車裡裝的還要多。
“天地人物氣!”風神丁伸手一接回金幣,那車上的寶箱及那空中的銀票珠寶,都隨着那句念訣,一起消失在風神獠的眼前!
半坡上彷彿因爲一下子卸去了個重擔,頓時也變得輕鬆了許多。
“哇,這也太牛了吧!把沒有發掘的都給召喚出來了!”風神獠禁不住孩子般興奮地歡躍起來,“做起賊來,那可真的富可敵國了。”
“但是,我們是不可以做那些下三濫的事。”三伯父說着,自己卻也不等風神獠,悄然消失了。
“走!回去再說。”風神獠也要伸手按到狂天羽的胸前。
“去哪?”狂天羽一劍擱住他的手問。
“去我三伯父家啊,咱們回去換套衣服,好好吃一頓再說吧。”風神獠趁他沉思的瞬間,一手按到他的胸前,急念:“回到三伯家。”
霎時,周圍屍野遍地的情境不復存在,置換回燈火通明的的豪華莊院大廳。狂天羽看見,大廳內已經堆滿了寶箱和遍地的珠寶銀票。
“太好了,爹,我也要學你那通天術!”風神獠剛到,便跑到風神丁的面前,興奮地說。
風神丁看了他一眼,輕嘆了一聲說:“獠兒,不得貪心!你既然學了通人術,就要學好學精,不得三心二意的。”
說完,又掏出金幣,握在手心,唸了句:“天地人物氣”,轉瞬就消失了。
“哎,我還沒有說完呢。”風神獠又望向三伯父。
三伯父吩咐了那些婢女收拾整理好那些灑落的珠寶銀票,一見到風神獠疑惑的目光,不禁馬上止住他說:“你什麼也別問,你也耽誤了我不少的時候,我還得回去繼續我的工作。”
說完,一按自己胸前,念句“人物氣天地”也消失在大廳。
“我這樣算是三心二意嗎?”風神獠又問狂天羽。
“你這是好學!”狂天羽冷冷地說。
“不就是了,我這麼好學還說我貪心?這是什麼話?”風神獠被父親潑了一飄冷水,心中有氣。
“但你父親也說得對!”狂天羽又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