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辦公桌前悶悶不樂。
我的面前放着一張紙,上面寫着蘇小河家中發現的斷手留在窗臺上的字符串:AK47860416。
我現在已經弄明白了,這串字符,前面4個,是指最威猛的火器AK47,這是蘇小河最喜歡的武器款式。看不出一個時裝設計師竟然也會如此迷戀於火器的犀利。而字符串的後6位,則是蘇小河的出生年月日。
我拿筆敲擊着桌子,發出了有節奏的當當聲,心裡在思考:絕大多數人,都是用自己的生日,作爲銀行卡或是保險櫃的密碼,蘇小河雖然是個時裝設計師,吃飯靠的是靈感,但在日常生活的管理方面,他跟大多數平庸的人,應該沒什麼區別,也會被自己的思維定式侷限住。
也就是說,這一行字符,是個密碼。
可這是什麼密碼呢?家裡的保險櫃?銀行卡?
一個人,哪怕是像蘇小河這樣的人,在只剩下了一隻手的情況下,最關心的,應該不是找個人替他花掉他賺來的錢吧?
那他最關心的到底是什麼呢?
再想如蘇小河這樣的人,他是一個男子,卻沉迷於女性服飾的設計,對於女性的認同應該是更高於男性。如果不是這樣,他也不可能取得如此的成就。
在蘇小河的心裡,一定是存在着這樣一個世界:神秘、美麗,籠罩在未知的霞雲之中,只期待着願意與他共度一生的人來勘察歷險。這個秘密世界是他心靈的全部,他一定是將這個世界牢牢閉鎖,藏於一個最安全,而且是最容易激發內心激情的地方。
這個收藏蘇小河內心秘密的地方,也一定是充滿了孩子氣的、與蘇小河的職業相吻合的地方。
比方說:銀行爲客戶開設的秘密保險櫃。
銀行爲客戶開辦了私人秘密保險櫃,許多年輕人喜歡把自己心愛的東西存放在裡邊。蘇小河必然是這樣的年輕人中的一個,不是纔怪了。
向銀行查詢,蘇小河在哪裡開過私人保險櫃。
這個查找的過程比預期得更容易,只是一個電話,我就來到了蘇小河的保險櫃前。實際上這隻保險櫃很小,銀行的本意,是讓客戶將一些單據放在裡邊。我輸入字符串AK47860416,就聽咔嗒一聲,保險櫃門果然打開了。
裡邊放着的,是一個薄薄的日記本。
寬幅的日記本,比32開大,比16開小,粉色的封面,有個穿圍裙、手拄拖把的婆婆貓卡通畫。
打開一看,這竟然是蘇小河的日記。當時我很是吃驚,這個時代的年輕人,寫日記的已經很難找到了,而用傳統的筆和紙寫日記的人,除了蘇小河,我還沒見過第二個。我不由得對蘇小河這個人,產生了強烈的好奇心。
將日記本小心翼翼地裝入一隻手包中,我把手包緊緊抱在懷中,這本日記關係重大,說不定是破解潘家帥高空失蹤案的關鍵。至於事情到底是不是這麼回事,我也沒把握,只是毫無依據地樂觀一點。
夾着手包出了銀行,向自己的車子走去,銀行門前停着一輛黑色轎車,這地方是不允許停車的,但看起來這輛車似乎出了故障,一個滿臉焦灼的男子蹲在車前,看另一個人手拿扳手,正在修理車子。
見我過來,蹲在車前的那名男子跳了起來,叫道:“警官,過來幫個忙吧,我們的車不知是怎麼了,修了好長時間也修不好。”
開玩笑,我是警官,又不是汽車修理工。正想跟這個人解釋一下,扭頭見他滿臉的詭異,心神一凜,急忙伸手摸槍,卻已經遲了一步,我的後腦響起一聲沉悶的鈍擊聲……
媽的,這夥人真狠!當時我腦子裡最後閃過的念頭是:不要這樣啊,這樣會把人打傻的。然後我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醒來已經是4個小時之後,我躺在醫院裡,頭上裹着厚厚的白繃帶,手腕上懸着吊瓶,兩名年輕的同事板着公事公辦的後孃臉,站在我的牀前,連聲音都冷冰冰的:“夏大川,你醒了,能回憶之前發生的事情嗎?爲什麼會有人襲擊你?”
“拜託!”我氣惱地叫道,“那夥人打的可是我的腦袋啊,智商已經靠不住了,這種情況下我怎麼可能說清楚?還是你們把街頭監控錄像裡看到的情形跟我說一遍吧。”
兩名同事無可奈何地對視了一眼,說道:“你是被人在最繁華的商業中心發現的,當時你坐在一輛黑色的轎車裡,頭部鮮血流淌,昏迷不醒。目擊者報警之後,我們迅速將你送到這裡搶救,並通過你的警徽查明瞭你的身份,證實你是我們的同事。警督羅開非常緊張,不能確定這一次襲擊究竟是針對你個人,還是對整個警務系統的挑釁。所以我們立即開始調查那輛黑色轎車的來歷,發現它原本是一輛私家車,早晨的時候由一名公司職員開到公司上班,卻被三個男人使用電子盜竊裝置偷走。然後那三名疑犯,將車一直開到了你所負責的警區。事實上,我們有理由認爲,這三名陌生男子,正在對你進行跟蹤監視,可你卻毫無察覺。然後你去了銀行,這輛車就在你後面跟蹤,等你出來的時候,三名疑犯擊昏你,將你裝入車中,再將車開到鬧市,丟下你逃走。”
原來是這樣,那夥人早就盯上了我。我恍然大悟。
兩名同事繼續問道:“情形我們已經給你介紹完畢,現在我們需要你對事態作出一個判斷。你明白這是公事公辦就好,希望你能夠配合。我們需要知道,纔好向羅警督作結案報告。此事究系偶然,還是事出有因?是針對於你個人,還是針對整個警務系統?”
“這個……哎喲喲,我的頭啊,我的頭好疼……”我發出了痛苦的呻|吟聲,驚動了外邊的護士,進來將我那兩名不近人情的同事轟了出去。
在我心裡,已經對兩名同事的問題作了回答:
如果他們關注這件事,此案就將被定性爲針對整個警務系統的攻擊;而如果他們置之不理,這就只是針對我個人的敵意行動。
但是這樣一句話,我的同事又豈能聽得明白?跟他們是不可能解釋清楚的,而且也不可能說服他們放棄,唯一的辦法,只能是頭痛。
拜託,你們總不能剝奪我頭痛的權利吧?
我心裡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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