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嗚咽……
從這一次劫難之中倖存的衆人,各自交換了一個眼神。
身子同時向下一彎,抱拳一拜道:“多謝前輩救命之恩。”這聲音整齊一致,蘊含着靈力,如同九霄之雷,轟然炸響,捲起一道無形的風暴,向四面八方席捲而去,竟將天空之中淡淡的灰色雲霧全都衝散,每一個眼中都有崇拜,心中都存着敬畏。
“不必如此,這只是舉手之勞。”歐陽明袖子輕輕揮了揮。
“前輩,身家性命之事,怎是舉手之勞?我等自知修爲太低,幫不上前輩多少,但有恩就得報。日後前輩只需一言,我等願爲前輩肝腦塗地。”靈者高階,手持巨斧的漢子,仰天嘶吼。臉色誠懇,話語乾脆。
“嗯,願爲前輩肝腦塗地!”
這聲音再次掀起轟鳴,橫掃而開。
對於這些倖存的修士來說,本來已經掉入無底的深淵之中,無比絕望。或許下一秒就會被毒蟲吞噬,悽慘地死去。可歐陽明卻硬生生地把他們拉了回來。這種已經絕望,又再次看到光明的感覺,實在太彌足可貴了。所以,他們對歐陽明的感激是真心誠意的,沒有一點兒虛假。
聽着這讓人熱血沸騰的聲音,歐陽明臉色古怪,心中暗道,怎麼就……就成前輩了呢?
手上動作倒也不慢,將手掌舉過頭頂,全場頓時爲之一靜,只剩嗚咽而開的風聲。
他在腦中組織了下言辭,一臉自信,爽朗一笑:“多謝諸位道友擡愛,若真有這麼一天,在下定會有求諸位。”
這聲音一蕩之下,倖存的修士眼底都多了一抹別樣的神采。
而就在這個時候,黑霧山深處的靈泉噴發了,霞光萬丈,氣息強大無比。
只是,這一刻卻沒有一人朝前趕去,而是全都看向了歐陽明。
歐陽明手一揮,神色誇張地說:“走,搶寶物去了,糟了這麼大的劫,怎麼都得補償一下自己。”
頓時,露臺之上一陣鬨笑,五顏六色的遁光把黑霧山的天空撕扯得支離破碎。
苛歆月看了歐陽明一眼,蓮步向前跨了半步,輕輕咬着下脣,喉嚨微微一動。但還未開口,就被苛嚴碩用氣勢壓制,讓她動彈不得。
黑霧山的黑霧已經散開,露出一道數百丈深的大溝,裡面堆着無數枯骨。而在之前漩渦所在的地方,竟連什麼痕跡都未留下。
歐陽明沉吟稍許,輕聲問道:“何前輩,你說這次劫難是怎麼回事?”
何劍提了提劍匣,眼眸中狠辣之色一閃而逝,把自己的猜測說了出來:“我曾在一本古籍之上見過一種異族,可化藤蔓、毒蟲……與今天的情況非常相似。”
“又是異族!”歐陽明神色一凜,聲音冰冷無比,
“是啊,這大墟之中的異族千奇百怪,藏在未知區域之中,誰也不知曉到底有多少。”何劍幽幽一嘆,聲音略顯滄桑。
“快走吧,先到那裡再說!”歐陽明搖了搖頭,把腦中的念頭壓了下去。
何劍也沒有反駁,腳尖踩着這破碎了大半的露臺,借力一點,朝遠方疾馳而去。
見歐陽明已經離去,苛嚴碩纔將身上的氣勢散去,苛歆月貝齒輕啓,惡狠狠地問道:“哥,你爲什麼要阻止我?”
苛嚴碩眼神深邃了幾分,聲音帶着淡淡的苦澀,道:“我看着你長大,你的一個表情,一個眼神,我都明白你在想什麼。”
目光一轉,接着道:“我知道你喜歡上他了,是啊,這種天之驕子,誰不喜歡?可你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忘了吧。這種感情,就像咬了一口便放在靈氣中的靈果,會腐會爛的,這世上那有那麼多美好?小魚戀上天空,能有什麼好下場?而且,你看最後,這人做事的風格也滴水不漏,面面俱到。”他頓了頓,看着歐陽明遠去的背影。
過了一瞬,才接着說:“你跟他,隔着的距離實在太遠了,比整片天空的距離還遠。”
這聲音很輕,但每個字,每個詞語都像鋒利的針尖一樣深深扎入苛歆月心窩之上。
“我知道,我知道,可你爲什麼要說出來呢?”她神色有些慼慼然,聲音更是有些歇斯底里。
苛歆月從小就極爲高傲,加上家世優越,接觸的事物豐富,眼光自然非同一般。
同輩修士根本入不了她的眼簾,況且,之前在露臺之外的一幕。
就像放電影一直在她腦中迴盪,心中還隱隱有幾分甜蜜,甚至在內心連她都察覺不到的地方,還存在一些若有似無的幻想。可是僅僅過了幾個呼吸,就被無情的打破,讓她怎麼接受得了?
苛嚴碩心裡也覺得自己太過冷漠無情,但這些話,必須有人說,而且得說得很清楚。
感情這東西,一旦心存幻想,便會越陷越深,無法自拔。
※※※※
歐陽明可不知道這些,他與何劍沒有多做停留,直接躍過泉眼。
畢竟,現在小明子的眼光也養刁了,一般的寶物,還真入不了他的眼。
一路向北疾馳了三日,天空愈發昏暗,大地之上凝聚出無數風暴,僅是外圍的餘波,都可讓初階靈者生死魂消。
歐陽明砸吧砸吧嘴,打趣道:“何前輩,這種風暴,靈者中階以下,遇之必死。很難想象,你當初以初階靈者的修爲穿了過去。”
何劍鄒巴巴地嘴皮向上一翹,露出一抹爽朗的笑容,臉上的皺紋全都擠在一起,重重點頭:“是啊,現在回想起來,依然有幾分害怕。”
他半隻鞋子陷入黃沙,蒼老的手指提了提肩帶,沉吟了稍許。
聲音變得鄭重起來:“瑜老弟,我們得小心一些。我記着這周圍存在着有一種玄鐵獸,肉身極強,刀劍難傷害。”
聽着這話,歐陽明的臉色微顯凝重,空間袋光芒一閃,落下時,血槍龍屠已被握在手中。
這兩人修爲最低的都是高階靈者,其速度簡直可以用風馳電掣來形容。
忽然,“咯吱”的聲音不知從何處傳來,就像無數人在睡夢中磨牙。
聲音越來越大,從四面八方傳來。
“咯吱,咯吱……”
放眼四望,四周無比空曠,這聲音卻像從憑空產生的一樣,讓人頭皮發麻。
何劍雙目一凝,沉聲道:“瑜老弟,小心,它們來了。”
歐陽明輕輕點頭,半響之後,只見一種三丈高,頭頂着一對犄角,身上佈滿黝黑鱗片的兇獸從黃沙之中衝了出來。它們不停震動着喉嚨,發出吱呀吱呀的磨牙聲。但最讓人心驚的是它的眼睛,沒有一點靈韻,只剩下嗜血的不能。
“何前輩,這是兇獸?”他從這兇獸身上感受到了生命的氣息,卻未感受到靈韻。
“嗯,大墟之內,分爲三大勢力。”何劍伸出三個手指,晃了晃。
歐陽明摩挲着下巴,靜靜聽着,心中知道,必然還有下文。
果然,這念頭剛起,何劍就接着說:“其一,是得到龍鳳血脈之力的人族,其中以三龍、三鳳世家爲首;其二,就是異族,以蛟龍、窮奇、血鵬爲首;而最後的就是兇獸一脈,它們雖然得到了龍鳳血脈,卻變異失敗了。”
“失敗了?”歐陽明的聲音提高了許多。
“是的,失敗了,所以他們靈智全失,心中只存殺戮。就算如此,每種兇獸,也得到了人族夢寐以求的神通術法,如噴火,吐冰……都能做到各自的極致。”
說着,何劍指了指身前的玄鐵獸。
“你看,雖然他們身體素質、力量……各方各面都中規中矩,但是單論肉身強度,卻達到了兇獸之中的極致,就算是我,想要破防,也殊爲不易。”說完,臉上也配合着露出感慨之色。
歐陽明點了點頭,低聲問:“那我們該怎麼做?”
何劍眼中閃出一抹劍光,低聲道:“把他們轟飛,打出一條路。”
他用的是“轟飛”,而不是滅殺,就可以想象,這玄鐵獸的肉身強悍到了何種程度。
聽着這話,歐陽明不知爲何,想到了死亡森林之中的變異兇獸,這兩者之間可有什麼聯繫?他眉毛向上一挑,心中暗道。
把這個念頭強行壓下,嘴中輕聲低喃了了一句:“肉身強橫麼?我倒想見識一下。”
話音未落,五指便用力握緊血槍龍屠,頓時,長槍如同成爲了他身體的一部分,無數個符文跳動起來。
一聲桀驁的槍法鳴席捲而開,歐陽明手中捏緊長槍,溝通丹田,氣機圓潤如一,身體與血槍龍屠重疊在一起,快成一道閃動,輕飄飄一槍推出。
這一槍,對於每一寸細微之處的掌握,已經到了很高的水準。
就算是一般的巔峰靈者,都難以做到。
這玄鐵獸眼中全是嗜血之色,鼻子中噴出霧氣,皮膚之上鱗片閃爍起幽光,連成一片,看起來無比堅硬,寒光四溢。血盆大嘴張開,露出一口鋒利的白牙,後腳一蹬地,地上黃沙頓時出現一個大坑,就如一座小山,朝着歐陽明一撞而來。這就是玄鐵獸的攻擊手段,以肉身強度硬憾法寶,再尋找機會反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