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7

得知新郎被半路攔截氣到吐血住院,金六月瞬間不知所措,蹲在地上大哭起來。金大榜得知情況後喊來接親親友,得知有人搶婚,當即雷霆震怒,拉着女兒直奔縣城醫院要問個明白。至於這場婚事,雖淪爲笑柄,也只能權當是一場鬧劇了。

醫生皺着眉頭告訴金六月,何久大腦受到刺激昏迷不醒,也許一兩天就能醒,也許七八天,或者兩三月,一兩年也不是沒有可能,甚至也有可能永遠醒不過來。

他的大腦已經受過創傷,如今又受到刺激,舊傷未愈又添新傷,要恢復只怕難上加難。醫生嘆口氣,頗爲惋惜地搖搖頭。

事情鬧到這個地步,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金大榜本想拿何所懼試問,但見到他繃着臉,心裡有些猶豫,不忍多言半句。可六月心心念念何久,不顧阿爹反對,隨着楊妹久東奔西走,希望能夠有奇蹟發生。

楊妹久不相信執着堅強的兒子會這樣弱不禁風地倒下,輾轉全國各大醫院,得到了幾乎一致的診斷結果:植物人。

每到一個醫院,這些掛號繳費等事宜初始都由何所懼一手操辦,去了兩三家之後,香香也便熟絡了,到最後,何所懼乾脆把銀行卡交給她,她從頭到尾一人跑前跑後,甚至中午時分去醫院食堂打飯都承擔了下來。

金六月一路相隨相伴,拿到確診報告不禁失聲痛哭,所有的不滿和怨恨衝着香香傾瀉而出,若不是金大榜死死攔着,指不定香香要被她撕成八塊。

金大榜本來就反對這門親事,只因有仙婆出面說媒,加上女兒也喜歡何久,才勉強答應。如今未過門的姑爺成了植物人,事情雖鬧得不好看,除了名聲上有些不好聽以外,自己也沒有損失什麼。眼見這情況,拉着女兒便要走。

哪知六月死活不願意走,要與香香討個說法,各種難聽的話竹筒倒豆子般,病房內,甚至整個醫院充斥着她的怒罵聲。

香香正爲何久翻身、推拿、擦洗、換衣裳,熟練的動作讓人簡直懷疑她是一名專業的護工。只見她一語不發,也不見有任何悲傷情緒,默默地將換下來的衣裳洗了,而後去醫院食堂打了飯回來。

“爹,娘,吃飯了,這份菜你們吃。”

這是她這段時間開口說的第一句話,完全不理會旁邊罵罵咧咧的金六月,就當她是空氣一般的存在。

罵了個把鐘頭,這個女人不搭一腔,居然這麼無視她,金六月更是氣急敗壞,一掌拍掉她手裡的菜盒。

“啪”!

紅燒肉撒了一地,湯湯水水濺了她一身,而這,原本是要給楊妹久和何所懼的。

“竟然還有心情吃飯!我讓你吃!”

純真活潑的金六月此刻看起來如同一隻發怒的老虎,猛踹一腳。

香香沒有防備,一個趔趄,摔倒在地,手裡的一份炒青菜全倒在了身上。六月緊跟着上前又踹,一邊踢一邊罵罵咧咧個不停。

楊妹久有些看不下去,正要勸阻,卻被丈夫攔住了。

“你要想好。如果去拉,無形當中是在給金大榜一個暗示,你中意的是餘仰香香而不是金六月。”

丈夫的一番話讓她無言。於情於理,她的確喜歡上了香香,通情達理,賢妻孝媳,而這個六月,出了事情只會罵人。

香香抱着頭蹲在地上,打不還手,罵不還口。金六月似乎還不解氣,更加變本加厲,抓起椅子就往她的頭上掄過去。

楊妹久實在忍不住,突然竄上前,狠狠一拽,一把搶過椅子。六月被這突如其來的一下頓時一個趔趄,身體撞在牆壁上。

“娘,你怎麼幫着外人!?”金六月捂着肩膀,雖然眼神裡充斥着強烈的不滿,可嘴上還是不敢過分,畢竟,她是婆婆。

許是金大榜在場,楊妹久不便發作,只是狠狠瞪了她一眼,轉身將香香拉起,目光隨之變得柔和起來。

她以袖當布,擦拭着香香身上的菜漬,輕聲責備着:“這段時間難爲你了,吃青菜怎麼行,爲什麼不吃得好點?”

這段時間看了無數家醫院,銀行卡里的錢已所剩無幾,要不是香香省吃儉用,恐怕早已告磐。可她似乎不願提及此事,只是微微一笑:“青菜蠻好的。”

楊妹久輕輕嘆了口氣,正要說兩句安慰的話,金大榜突然朝她走了過來,目光裡已是頗多不滿。何所懼伸臂一攔,面無表情地盯着他。

金大榜冷冷說道:“我不想動手,鬧得兩頭難堪對誰都不好。但這事,必須給我一個交代!”

何所懼反問道:“何久是我的兒子,我都沒找你要交待,你卻反過來問我要交待?”

金大榜面色一寒,婚禮取消,他堂堂一個苗王成了排寨的大笑話,發生這樣的事情,對方居然連一句道歉的話都沒有。怒氣陡生,他差點就要掄起拳頭。

眼前的何所懼是自己的情敵,多年前爲了搶楊妹久被他打得斷了四根肋骨和鼻樑骨,差點斷氣,一直想找機會一雪前恥,今日,不正是一個機會麼?

香香突然說道:“我給你交待。”

金大榜冷聲道:“你搶婚的事我等下再找你算賬!”

香香冷冷一笑,事到如今,也沒有什麼好隱瞞的了,就算是全天下都知道何久睡了她兩年那又如何?但她又不想像一個潑婦一樣罵罵咧咧,既然你要講理,非要交待,行,那就給你一個滿意的交代。

她撕開衣裳,露出胸前的紋身,冷冷說道:“一輩子的烙印刻在這裡,這就是交待!”

“紋個身算個屁!”一旁的金六月嗤之一笑,滿臉不屑。

“金六月,我是何久的女人,整個夯吾寨無人不知。他爲了我忍受着斷腿的痛苦,拄着柺杖徒步一千多公里要與我在一起,若非他受傷失憶,你覺得他會喜歡你麼?”

金六月哼了一聲,道:“那是你活該!我告訴你,這就是緣分。緣分!你懂不懂?”

“你和一個失憶的人結婚這叫緣分?”香香冷冷一笑,擺擺手,道:“和你講不通,我不想與你爭吵。現在何久昏迷不醒,也許只是一時,也許會是一生,誰也不知道。如果你是真的喜歡他,不如留下來和我一起照顧。但我必須給你打個預防針,最好做好一輩子的準備。如果不願意,那還說什麼緣分呢?我告訴你,緣分是需要柴米油鹽來維持的。不然,那隻能叫做一夜情。”

她的一席話讓楊妹久目瞪口呆。

是留下來還是拍拍屁股走人,是擺在金六月面前的一道選擇題。但很明顯她已經被香香帶亂了節奏,當即便拍着胸脯大聲叫嚷着一定要留下來。金大榜想阻止都已經來不及,只能幹瞪着眼,暗自嘆息。

彼此視對方爲情敵的兩個女人,卻在一個屋檐下照顧同一個男人,指不定會折騰出什麼幺蛾子來,簡直就是瞎胡鬧。

楊妹久剛要阻止,何所懼衝她眨眨眼,一切稍安毋躁,香香自有道理。

“我看你怎麼一點都不着急?”楊妹久有些奇怪丈夫爲何如此篤定。

“我覺得香香可能有辦法。”何所懼笑笑。

“醫生都沒辦法,難道她是神醫?”楊妹久有些疑惑。

“我信這丫頭。”

“爲什麼?”

“我剛查了卡里的餘額,居然還有四千元。這丫頭,不簡單。”望着香香忙裡忙外的身影,何所懼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