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霧,幽深的迷霧在周圍盪漾着,四方天地,好像只剩下顧誠一個人存在。
黑夜當中好似也有着一雙雙眼睛在窺視着他,沒有聲息,但那種感覺好像要將他整個人吞噬。
恐懼從心底襲來,那是一種無法壓制的本能,一種人類從天性當中所所帶有的恐懼:
害怕黑暗。
顧誠也怕。
但修行者應對恐懼的方法不是尖叫和逃避,而是打碎那恐懼!
血淵劍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被顧誠握在了手中,隨着那一劍斬出,同樣幽暗無比的陰燭冥火撕裂了眼前的迷霧黑夜!
下一刻
顧誠猛然間坐了起來,他右手還緊緊握着血淵劍,額頭上滲出了一層冷汗來。
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長劍,顧誠的眼中露出了一摸沉思之色。
自從離開忠勇侯府之後,顧誠便一直都有一個習慣,那就是哪怕是睡覺都帶着自己的劍。
方纔他陷入噩夢當中,這是很不正常的事情。
踏入內練之後,顧誠的五臟六腑經過氣勁的打磨已經異常的堅韌,經脈筋肉也是一樣被淬鍊的十分堅實,這證明顧誠對於自身肉體的掌控力已經十分出色了,所以哪怕是在睡覺的時候,他也應該是陷入深度的睡眠,而不是做這種噩夢。
這,已經是很久都沒有發生過的事情了。
哪怕是晚上他跟周劍星喝了點酒纔去睡覺,但那點酒也不至於讓顧誠陷入噩夢當中。
事出反常必有妖,噩夢中那一幕幕好像在提醒着顧誠什麼,提醒他所遺忘的東西。
翻身起牀,顧誠倒了一杯涼茶,一口飲盡,冰涼的感覺頓時讓顧誠渾身通透,同時他也終於想起來,自己所遺忘的是什麼了。
準確點來說那並不是遺忘,而是從進入蘇家鎮開始,顧誠便一直都感覺很彆扭,但具體哪裡彆扭,他卻是說不上來。
直到方纔那噩夢中的一雙雙眼睛提醒了他,他爲什麼會感覺到彆扭。
因爲他忽然發現,所有蘇家鎮的人,他們的眼睛竟然是一模一樣的!
他們每個人的相貌都不同,但忽略了那些人的相貌,在腦海中回憶着他們的眼睛,所有人的眼睛卻都是一模一樣的,好像是一個模子裡面畫出來的一般。
整個蘇家鎮的人,全都有問題!
而且此時想來,他找出來那個怪物也是很有問題的,問題便在於,太順利了,順利到顧誠都感覺奇怪。
顧誠算是一個比較細心的人,所以在來之前,他便已經想了好幾個方法去探查蘇振興這件事情。
結果那些方法竟然都沒用上,自己只是探查一下了家譜,竟然便找到了對方的漏洞。
這一切都太順利了,找到漏洞線索,最後找出怪物,衆人合力將其斬殺。
但現在想來,那怪物的實力也有些太弱了點。
對方並沒有展現出什麼奇異的威能來,只是那黑色膿液的腐蝕性有些討厭,哪怕就算是一對一,顧誠和周星劍只要廢一些功夫都能夠將其斬殺。
這樣一個怪物又怎麼可能操控一千餘口,三千多人的思維,強行修改他們的記憶,讓他們遺忘了蘇振興?
若是說那怪物擅長的是精神上面的異能,但跟他們對戰時爲何又不用?
白天的事情此事詳細的思索起來,問題和想不通的地方實在是太多太多了。
顧誠直接拿着劍推開大門,他的腳步卻頓時一停。
不對。
太冷了,太靜了。
此時正值盛夏,就算夜晚的天氣都不會太冷。
但整個蘇家鎮都籠罩在了一股陰冷的氣息當中。
並且周圍一片寂靜,甚至連蟲吟之聲都沒有,同樣也沒有一家點着燈籠,整個蘇家鎮都籠罩在這一片黑暗和寂靜當中。
顧誠推開周劍星和小乙等人的房門,把他們都給喊醒。
周劍星原本就不大的眼睛此時因爲剛剛從睡夢中被驚醒,已經快成一條縫了。
“我說顧兄,你知不知道擾人好夢是一件很不禮貌的事情?”
“春夢等下再做,事情有些不對。”
“我沒做春夢!”
沒理會周劍星的辯解,顧誠把自己所察覺到的不對都跟衆人說了一遍。
聽完之後周劍星疑惑道:“但這些都是顧兄你的猜測,並沒有直接的證據啊。”
現在周劍星都有些懷疑顧誠是不是有被迫害妄想症了,事情順利結局還不好,這都算是疑點?
是不是靖夜司的這幫傢伙跟鬼魅打交道的時間太多了,所以一個個都變得有些神經兮兮的?
“若是真有證據,那些怪物估計都已經騎到我們臉上來了。”
看到顧誠現在的模樣,周劍星也知道對方不是在開玩笑。
他忽然想到了什麼,面色猛的一白:“既然你說整個蘇家鎮的人都有問題,那我們晚上吃了那麼多東西,該不會也有問題吧?”
晚上那幾只烤全羊就屬他吃的最多,一隻羊被他吃了一半。
顧誠搖搖頭道:“不會,若是他們敢在食物當中做手腳,我們早就會察覺到。”
不論是小乙這位已經達到了八品的煉氣士,還是顧誠本身便有心鬼在身,都能夠避免這種的低級的暗算。
周劍星道:“那現在怎麼辦?”
顧誠眯着眼睛道:“你也說了,我只是猜測,既然如此,那便先去尋找一下證據嘍。”
“怎麼找?”
“隨便找出來一個人,給他一刀,流的是血就代表我們猜錯了,若是流的是黑色膿液,那結果就不用我說了。”
周劍星下意識的一抖,不過他也不得不承認,顧誠這辦法雖然看似兇殘了點,但卻是最管用的。
一衆人出了屋子,直接潛入其他的屋子裡,但等他們小心翼翼的推開門才發現,屋內竟然空無一人。
對視一眼,衆人連忙來到其他屋子中,結果卻都是空無一物。
難不成那怪物在夜晚竟然還會隱匿?
幾人在蘇家鎮中饒了一圈,直到走到中央的祠堂那裡,才聽到了一些響動。
小心翼翼的趴在祠堂的牆上,映入眼簾的則是密密麻麻的人羣,幾乎整個蘇家鎮的人都集中在了這裡。
不過跟白天相比,所有蘇家鎮的人都是一臉的木然之色,陰沉無比,好似從一個模子裡面刻出來的一般。
就在這時,幾名蘇家人擡着一箇中年人進來。
那中年人使盡兒掙扎着,但他的四肢和嘴巴都被那黑色的膿液給包裹。
將他放到祠堂的中央,所有人蘇家人都劃破了自己的皮肉,一滴滴黑色的膿液流淌而出。
這些黑色的膿液彷彿有着活性一般,自主的匯聚到了一起徹底把那中年人所籠罩。
下一刻,黑色膿液從他身上剝離,同時被剝離的還有那一層栩栩如生的人皮!
化作人形的黑色膿液將那人皮套在身上,就好像是穿了一層衣服般,無比的合身,只是面容依舊是呆板陰沉。
此時地上只有一個全身血肉模糊的人形物體還在不斷的抽搐着,竟然還沒有死透。
這時那些怪物卻是將那被剝了皮的人擡起來,放到了一塊石碑上。
白天的時候顧誠並沒有看到那塊石碑,但此時那石碑當中卻是在綻放着驚人的陰冷煞氣,整個蘇家鎮的溫度如此之低,就是它所造成的。
一羣人握住他的四肢頭顱,反覆的擰動着,猶如擰麻花一般。
隨着身軀的扭動,大股的鮮血噴涌而出,落入到那石碑當中,被其徹底的吸收。
看到這些東西,顧誠等人立刻悄無聲息的退下來,同時長出了一口氣。
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
周劍星的面色甚至都有些發白,從蘇振興死的那一刻開始,他竟然一直都在跟這羣鬼物打交道,一想到這裡,他便忍不住心中發寒。
“這些究竟是什麼鬼東西?他們又在幹什麼?”
顧誠搖搖頭道:“不知道,非妖非鬼,哪怕是現在它們露出了本體,感覺不到鬼氣。
而且看它們的模樣,應該是在血祭那石碑,整個蘇家鎮都快被他們給血祭了。
就算是有活人,應該也都被他們給藏起來,沒剩幾個了。”
就在這時,一個大約五、六歲大的孩童卻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衆人的不遠處,裹着手指,凝視着他們。
顧誠一眯眼睛,二話不說,手中的長劍猛然間斬出!
周劍星在他身後大喊道:“喂喂喂!你瘋了嗎?他還是個孩子!”
但顧誠手中的劍勢卻沒有半分停頓,夾帶着鋒銳的氣勁,直接將那孩子斬成兩截,腥臭的膿液頓時流了滿地。
顧誠回頭淡淡道:“周兄,別傻了,這地方還哪裡會有什麼孩子?怪物還差不多。
而且現在,我們的麻煩貌似已經來了。”
說着,顧誠隨手一指,祠堂的大門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打開,無數面色木然的蘇家人瞪着一模一樣死寂的目光,正凝視着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