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武連山來到了天青山莊，聽了姬家四位小同學的意思，嘆了口氣，“少莊主，三位小姐，武某多謝你們爲我着想。只是，這件事情有其他小姐的意思麼？”
姬傲劍咳了一聲，“武叔，你覺得有什麼不妥？”
他心裡有些不忿，武捕頭你是不是看我們幾個年紀小，就覺得我們不能做主了？我們也是大人了。
其他三位小同學口上不說，臉上也有些不快。
武連山道，“六小姐是殺了千里長蛇威震江南，賀春是朝廷大員。你們在這裡與官府合作，六小姐會怎麼想？”
姬傲劍道，“這沒什麼，各地衙門隊伍其實也是地頭蛇，算當地堂口之一，和地方官府合作並不就是和朝廷合作。”
武連山道，“南京是應天府。”
他這麼一說，姬傲劍登時想起來了，這南京南京，有個“京”字，可是大明的兩京之一，洪武皇帝定下的祖都啊。
先明之時，永樂皇帝遷都燕京，南京仍是留都，有一套朝廷六部班子放在這裡，嗯，基本用於給官員養老。
經歷滿清覆亂之後，大明重整河山，依然是將南京定爲燕京之一。雖然沒有再扔一套養老的朝廷班子，但應天府、南直隸都是重新設置回來了。
如今雖說朝廷中樞不振，對地方控制力削弱。但南京怎麼說也是南方的京師，京師衙門不同於尋常地方，一定程度可以代表國家。
武林大派，可以與各地官府合作，當衙門隊伍的背景後臺，這都屬於地方幫會堂口爭鬥的範疇。但任何名門大派，都不會當南北兩京官府衙門的支持者，因爲那是大明衛的地盤。
大明衛的職責之一就是監察鎮壓武林。各家大派勢力自重名聲，在明面上不與大明衛合作，這是武林傳統。
海上玉龍剛剛殺了千里長蛇，轉眼姬家又和大明衛在南京合作起來，這是唱的哪一齣？想來江湖同道、圍觀羣衆會紛紛表示理解不能，陷入思維胡亂之中。
即使有可以利益合作的局面，即使南京這裡的大明衛機構願意和姬家合作，姬家也不能接受。公開於外的名義一定要立場清楚，這就是政治。
而京師之地，就是天下最需要講政治的地方。
武連山做了一番解釋，四位小同學都沒了聲音。
此時才知道江湖上的道道兒果然深得很，不是自己坐在家裡隨便想想，就能處理這些複雜棘手的事務。
姬小蘇嘆道，“我現下明白姐姐們在外建幫立業是多麼不容易，一點也不能行差踏錯。”
姬傲劍對武連山道，“武叔，今年賀春對付我家，你還來本莊義助。”
武連山搖頭，“賀副使這次過來，也沒敢公開說要對付天青山莊，自也不能說我有什麼錯處。”
姬小蘇道，“武捕頭，你在六扇門裡有多少班底，能拉出來自建堂口麼？”
武連山苦笑道，“武某尚不是九轉高手，建堂口連銀字級都不成，如何可以成爲一地的大龍頭？破銅爛鐵的小幫會，那是爛泥扶不上牆的。”
姬小蘇道，“九轉氣血不是難事，武捕頭如果有心成這番事業，不怕損了根基，我可以配赤龍丸給你。”
姬傲劍一聽她也說到赤龍丸，心想難道這個增加氣血的神物果然是本家秘方？
但是代價也很昂貴，五千兩銀子才能配出一顆。
武連山眼中亮了一下，又搖頭道，“這太貴重了。武某有生之年已難以練上氣血九轉，如有法子成就一流高手，倒不在乎根基。只是南京乃大明重地，藏龍臥虎，武某勉強來撐場面，只怕有負各位重託。”
他想了想，又道，“朝廷已下諭，將向各地官府配發火槍。南京公差隊伍本是強龍，這次如虎添翼，以後江湖堂口生存更是不易。”
姬傲劍吸了口氣，朝廷向各地官差普及火槍，這是要組建近代警察隊伍了麼？幫會的生存空間看來確實要大大縮小了。
他問道，“朝廷有沒有頒發槍支管理條例，呃，就是有沒有說不許平民用槍？”
武連山道，“這卻沒有。”
姬傲劍想，沒有對民衆的槍支管制條例，各地堂口哪會坐着等死，自然也會紛紛用火槍武裝自己。以後這江湖之上，處處都是上海灘了。
再說以朝廷當下的控制力，就算進行槍支管制，只怕對於江湖道上也是一紙空文。
他思索一番，有了定見，“既然朝廷要向公差普及火槍，那武叔也不必出去建堂口，還是在南京衙門隊伍裡充實羽翼吧。”
姬小蘇道，“那南京的大龍頭怎麼選呢，還是保持原狀，我們就不介入了？”
姬傲劍心想，怎麼能不選大龍頭呢，我家在江南各地都整合勢力，豈能放着南京不管。姬家支持了大龍頭，就有當地的包稅分成，對於六姐的海外大業非常重要。
他說道，“按原計劃來，稍微調整一下就行。”
三位小同學和武連山都疑惑地看向他。
姬傲劍道，“武叔，小蘇給你配赤龍丸，我們支持你帶領南京衙門隊伍，來做大龍頭。”
姬小蘇道，“可是南京衙門的背後還有南京大明衛，我們要和大明衛合作嗎？”
姬傲劍道，“不和他們合作，把大明衛趕出南京。”
衆人愕然，隨後反應過來，這果然是個表明江湖立場的辦法。
任何事情都可以從兩方面來看。姬家如果和南京官府合作，看似是向大明衛示好。但如果翻手趕走大明衛，卻反而是意味着姬家敢把南方京師也納入自家勢力範圍。
姬傲劍忽然想，我家父親當年在金陵建天字號世家，究竟抱的是什麼念頭？
雖然世家也是一種門派，立場較爲超然，不直接參與到幫會堂口的鬥爭之中。但放在京師的眼前腳下，果真不在意朝廷忌憚麼？
武連山見姬傲劍如此說，心中也起了成就大事的激盪之情，不再推託，拱手道，“少莊主，武某盡力而爲。”
姬小蘇道，“我們原來的計劃中，就要多出一項，趕走大明衛，這可不是我們幾個能做到的了。”
大明衛在南京有一位指揮僉事，一位鎮撫使，俱是一流高手。而且手下有衆多部屬，不乏強手。
姬傲劍點頭，“南京是國之重地，要打開局面確實困難。現下我就去揚州找六姐，把我們的想法和方案告訴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