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 優雅一死

如今花廳中分成三處膠着的戰局:姬墨璃在廳口堵住衛空城,姬傲劍對上了八雲井,姬烈煙一杆大戟同時戰住了厲鋒和天地雙鬼。

任何一處戰局,有一方能先得手,就能推動多米諾骨牌,贏來己方勝利。

那些東瀛武士和武林盟助理,都很有配角自覺,各自退到牆背,一邊觀看戰局,一邊互相瞪眼。

八雲井久攻不下,有些醒悟,心道如果要把刀法推上第四層的四千零九十六種變化,這小子說不定能有六千五百六十一種變化,爲今之計只有和他硬碰硬,不惜代價才能儘快將他拿下。

他刀光一卷,原本數百種刀法變化盡皆不見,只是當頭一刀直直劈來!

姬傲劍也不硬接,藉着剛纔的戰局優勢,在廳中游走起來,劍上不斷反刺牽制,讓八雲井不能全心猛攻。

八雲井畢竟在外功鍛鍊上強出他許多,此時心神力氣貫注在鍛神刀上,一刀快過一刀,一刀猛過一刀,一點一點擺脫了姬傲劍的回劍牽制,眼看就要到了刀法的全速之時。

東瀛武士個個高聲大喊,爲少君鼓勁。

姬傲劍能明顯感到八雲井的刀光越來越快,但不知爲何,自己似乎也在隨之一點一點慢慢適應,並沒有窘迫之感。

他心中覺得奇怪,八雲井的刀光快速無比,自己卻能一直間不容髮地躲過。雖然自己的武學造詣略高於他,但也不可能如此精準巧妙地把握他的刀法節奏。只有方纔七姐那樣的宗師高人,才能自如遊走於八雲井的刀勢之中。

節奏,節奏,節奏……

姬傲劍陡然發覺,自己身邊確實一直有節奏,就是西蘭花的琴聲。她的琴聲自從先前拉動之後,就根本沒有停下過片刻。

這小提琴之音始終縈繞在耳邊,但場上衆人卻似是久居蘭芝之室不聞其香,已經無人意識到琴聲還在流淌。

這位西蘭花姑娘,究竟是什麼人?這小提琴真是她在奏樂麼?

八雲井一路硬攻下來,覺得越來越不對。

眼前這小子在自己刀光中的身法閃避,簡直就和剛纔那黑衣女人的感覺一樣。可對方明明最多是個“免許”,怎麼也有了“皆傳”的身手?

忽然銀光一閃,這小子又舉起那把柔劍來對攻。

姬傲劍的身法和劍法融爲一體,進退閃避之間,劍法也是施展有度。他剛纔在劍法變化上已是勝過了八雲井的刀法,此刻信心十足,在對手猛開猛掃的簡單刀路中,接連看到可趁之機,盡情放手攻擊。

八雲井卻是有些舉棋不定,不知道是應該繼續硬攻硬打,還是來比拼刀劍的招數變化。他這稍一猶豫,姬傲劍的扶搖劍刷地刺來,在他胸前留了一道劍洞。

一衆東瀛武士放聲驚呼。卻見姬傲劍手上銀光絢爛,連連爆發,每兩三招就要在八雲井身上留下一道傷口。

八雲井雖是外功練到十二重樓,身軀卻不如天脈武者那麼粗大,扶搖劍的刺口在他身上積少成多,也是蔚爲可觀。

這東瀛劍聖弟子的紫袍之上,噴出一蓬又一蓬血花,手中的刀光也是越來越弱,終於到了最後,全身浴血,噗通栽倒在地。

周英等人看得大喜,高聲喊道,“姬公子,好本事!”

那些東瀛武士一個個驚得魂飛天外,趕緊衝上來把八雲井拖了回去。姬傲劍也懶得理會他們,擡眼看向另外兩處戰局,尋思着要去幫誰。

姬烈煙大笑起來,“既然如此,本少也該抖擻筋骨了!”

手中長戟突然加速舞動,立刻盪開了厲鋒的三尖兩刃刀和兩隻鬼物的大鐵錘,那匹赤紅大馬陡然前蹄一擡,高高揚起。

姬傲劍見到五姐在馬上高舉大戟,雙腿卻與赤紅馬的兩隻後蹄同時在提力,失聲叫道,“整勁!”

武學上的整勁,是將腰胯坐馬的力道,提到肩臂,發出全身整體之力。看姬烈煙現下的架勢,竟然是要連座下駿馬的力道也提上來,這可是真正正正、完全意義上坐馬發樁的整勁。

人馬合一的整勁,這該會有多大?

姬烈煙的丈八長戟,藉着座馬前蹄落下之勢,從高自下兇猛一劈。雪亮戟尖重重劃過,如利刀剖開豆腐,立時將鬼佐的丈高身軀劈成了兩半。

兩片身軀裡登時血水狂噴,像是冒出了兩炷血泉,直直噴濺到了花廳頂壁,四周數尺簡直成了血池。

馬上騎士也被噴了全身血水,如今不僅馬是紅色,盔甲也是紅色,卻聽她放聲狂笑,“本少連犀牛野象也能劈開,還斬不斷這爛玩意?”

在場衆人無不驚得失神,和那神力鬼物相比,這五小姐更如同野蠻暴力的天將金剛。

姬烈煙轉頭一看,對着鬼佑惡狠狠道,“嗯,還有一個!”

鬼佑驚惶尖叫,將大鐵錘朝姬烈煙脫手一擲,轉頭就往來時的那張空幾之後狂奔。想來那姬烈煙全副甲冑在身,肯定無法追擊。

卻見一道黑光急速追了過去,姬墨璃提聲喊道,“這一隻是我的!”

姬烈煙畫戟一撥,飛到自己身前的大鐵錘立時改了方向,帶着嗚嗚破空的風聲飛向廳口,“衛空城,你來接接這鐵疙瘩!”

一聲慘叫響起,衆人看去,那鬼佑也被姬墨璃一刀斬首,只剩下一個無頭的巨大身軀保持着奔跑姿勢,站在原地不動,腔口正自噴着血泉。

大馬士革魔刀,一擊建功。姬墨璃輕輕落地,身上卻是不帶半點血珠,依然是一位翩翩出塵的佳公子。

同時蓬地一響,傳來窗櫺碎裂的聲音。原來厲鋒見到幫手一個個死去,知道今曰已經事敗,在姬墨璃飛身去斬鬼佑的時候,就撞開窗戶,逃出花廳去了。

姬烈煙笑道,“厲瘋狗,怎麼走這麼快,本少送你一送!”

她手一伸,已自鞍後拿起一張硬弓,弦上同時搭起三支箭,射了出去。

只聽悶哼聲傳來,顯然箭矢已然射中。

姬烈煙驚聲喊道,“不好,我射中了厲大人的屁股,那裡肉多,看來死不了啊。”

衛空城在廳口喝道,“姬烈煙,你夠了!”

姬烈煙打了個呵欠,“衛大人,進來再打五百個回合啊。”

衛空城冷聲道,“那小子殺了八雲君,等着東瀛劍聖找他報仇吧。”

姬烈煙笑道,“你替東瀛人着什麼急啊,你不進來,那我出來戰你好了!”

她一提繮繩,火紅大馬頓時又化爲一團火焰,直撲廳外,方天畫戟筆直刺了出去。

只聽得刀戟相撞之聲不斷,漸傳漸遠,想是兩人鬥到了外面。

花廳之中,東瀛武士們盯着姬墨璃,一人忽然咬着生硬的漢字說道,“皆傳,你放我們不放?”

姬墨璃很乾脆道,“不放!”

這人嘰裡咕嚕說了幾句扶桑語,語聲極是激烈,一衆武士眼中都射出了堅決的死志。

姬傲劍握緊了劍,心道,你們準備死戰到底了吧。

姬墨璃卻道,“我們走吧,這裡已經沒事了。”

說着收起了小提琴盒,扔給姬傲劍,轉身往外走去。西服隨從們急忙跟上,那些東瀛武士果然一個都沒有上前攔阻。

出了廳門之後,周英問,“七公子,我們不管那些扶桑人了?”

姬墨璃道,“不用管,他們馬上就要剖腹了。”

大家都愣住了,那些東瀛武士就這麼全體自殺了?

周英不解說道,“這是爲什麼?”

姬墨璃道,“我不放他們走,他們只好剖腹,表示一下尊嚴。”

隨從們納悶,“既然都敢於自殺了,怎麼不死拼一下呢?”

姬墨璃道,“那八雲井先前不是說了嗎,東瀛人以強者爲尊。面對無法戰勝的敵人,又沒有退路,他們的做法就是優雅剖腹,華麗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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