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靈星急了，“三姐，小劍又在欺負我！”
“是嗎？”姬聖典十分淡定，“他好像是在讚美你。”
“不是的，他是在鄙視我沒有文化。”姬靈星生氣地說，“人家明明讀過很多書的。”
“九姐，我說的都是真心話。”姬傲劍認真地辯解，“您那卓越的智慧，淵博的學識，優異的才華，令人刮目相看哪。”
“你這話的意思，不就是說原來把我的水平看得很低嗎？”
姬靈星更惱火了，“因爲本來覺得我不行，結果發現出乎意外，這才叫做刮目相看。”
“您想到哪裡去了？”姬傲劍一臉無辜，“我是在讚美您進步很大。”
“你過來，我保證不打死你！”
姬傲劍舉起雙手，“在打我之前，我還有個問題想向您請教。”
“你哪來這麼多廢話？”姬靈星不耐煩地道，“先打了再說。”
“別忘了你是我師父啊。”姬傲劍理直氣壯地說，“弟子有了問題，做師父的有義務要傳道授業解惑。”
“……那好吧。”
姬靈星心不甘情不願地暫停，“你有什麼疑問，快點兒說。”
“九姐，您覺得您的革命大業有成功的可能嗎？”
“你問的是這個問題？”姬靈星皺了一下眉，用力點頭，“一定會成功的。”
“那什麼時候會成功呢？”
“等到下一次革命**到來的時候。”
“你確定這樣就一定會成功？”姬傲劍反問，“貌似您每次組織發動革命，都是覺得形勢樂觀，時機成熟，纔會行動的吧？那麼既然以前都沒有成功，爲什麼下一次就肯定成功呢？”
“如果不成功，那就再醞釀下一輪革命風暴，反正總是會成功的。”姬靈星捏着拳頭，煩躁地說，“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工人革命代表了先進的生產力和歷史方向，勝利一定屬於我們。”
“這麼說來，您對於革命成功所需要的具體條件。並沒有一個清晰的概念嘍？”
姬傲劍笑了一下，“那麼光是泛泛地說先進的生產力和歷史方向，和宗教狂信有什麼區別？”
“你居然敢說我是宗教狂信？”姬靈星真的火大了，“我的革命理論，可是歷史唯物主義和辯證唯物主義！”
“好的。請用唯物主義充分而有邏輯地說明革命成功的路線。”
“……”
姬靈星急得跺腳，“三姐，小劍又欺負我！”
“別急別急。”姬聖典笑着安慰，“小劍只是在向你這個做師父的請教問題。”
姬靈星氣鼓鼓地說，“他的問題太刁鑽了，我答不上來。”
“這問題怎麼刁鑽了？”姬傲劍叫屈，“你作爲一個革命家，我請教的是革命領域的問題，就學術角度而言，一點都沒有跨界。”
“這問題我真的答不上來。”姬靈星央求道。“三姐，你幫我來回答什麼是革命的成功路線吧。”
“可這個問題是你正在研究的課題。”姬聖典微笑道，“我要是幫你答了，不就等於是給你當了槍手，那你還有什麼必要去鑽圖書館呢？”
“對啊，我正在研究這個題目。”姬靈星一下子明白過來，重新恢復了神氣的樣子，“小劍，這事不急，等我研究出眉目來。再告訴你答案好了。”
“您要研究多長時間呢？”姬傲劍問，“不會是要在圖書館裡一坐好多年，等我們回國的時候，你都沒弄出個頭緒出來吧。”
“怎麼可能需那麼長時間！”
“那您確定。能在一年時間裡做出成果嗎？”
姬靈星想了一想，爲難地說，“一年時間太短了，有點難。”
“那三年時間呢？”
“這個，好像也不是很有把握。”
“看來您對什麼時候得到答案也沒譜吧？”姬傲劍嘆了口氣，“九姐。咱們沒幾年就必須要飛昇了，您搞革命這個課題，得有個起碼的章程，不要走到哪算哪，最後什麼也沒悟出來。”
“要你管！”
姬靈星口上兇巴巴地說着，心裡卻着實打鼓了，拉着姬聖典的衣服，“三姐，革命理論太深奧複雜了，您多少給我些提點啓示吧。”
“你需要什麼啓示呢？”
“革命怎麼才能確保成功，有什麼關鍵因素？”
姬聖典笑着點頭，“既然這樣，我就隨意說幾個要點好了。”
“嗯嗯，三姐你快說。”
“革命不是請客吃飯，而是暴力行動，是你死我活的殘酷鬥爭。”
“是這樣，然後呢？”
“既然是革命是一種暴力行動，那作爲革命者，你首先必須要弄明白你鬥爭的對象。”姬聖典加重語氣，“也就是說，你要認清你的敵人是誰。”
姬靈星苦着臉，“三姐，你說的也太簡單了吧，難道我還不知道革命對象是誰嗎？”
“你果真知道的話，那就說說是誰吧。”
“當然是反動政府了。”姬靈星不假思索地說，“我們每次發動革命的目標，就是推翻腐朽落後的政府，建立我們工人階級自己當家做主的政權。”
沒有迴應。
“怎麼，我說的不對嗎，你們怎麼都不開口了？”
姬傲劍小心翼翼地開口，“九姐，你有沒有聽說過這樣一句話？”
“什麼話？”
“資本主義國家的政黨競選，只不過是金錢的遊戲。”
“這我當然知道啊。”
“既然您知道，”姬傲劍咳了一聲，“那麼不管是什麼政黨組閣的政府，其實都是被幕後操縱的。”
“哦。”姬靈星恍然大悟，“你是說幕後操縱政府的資本力量，纔是革命的真正敵人？”
“您覺得是不是呢？”
“是，當然是啊。”姬靈星用力點頭，“資本主義時代是什麼特徵，就是資本控制國家，金錢操縱政治呀。我真是糊塗了，一直以來都覺得只要打倒政府就行了，其實這不過只是打掉了資本集團的代理工具。”
“推翻政府本來也沒有什麼不對。”姬聖典再次開口，“從形式上來說，要建立工人階級自己的政權，鄙必須首先推翻資產階級政權。但是，如果沒有同時消滅資本集團的力量，他們隨時可以扶持一個新的反動政權捲土重來。”
“啊，確實是這樣。”
“更要命的是，在這個時代，資本集團早已是跨國式的聯網存在，能夠發揮全球性的影響力。”姬聖典進一步講解，“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各個資產階級國家的政府，作爲資本的前臺工具，構成了這張大網上的一個個節點。即使有一個兩個節點被摧毀了，憑藉全球的資本力量作爲後臺，也能迅速修復。”
“三姐！”姬靈星驚訝地說道，“你的意思是說，就算一個國家的革命成功了，建立了革命政權，也不能保住勝利果實？”
姬聖典笑道，“你自己說呢？”
“如果革命成功，敵人絕對不會仁慈，它們的反撲是一定會到來的。”姬靈星的臉色暗了下去，喃喃說道，“以全球性的反動勢力，對付一個國家的革命力量，勝負基本會有懸念，而且反動勢力還可以發動一次又一次的反攻倒算。”
“小靈，你明白這點就好。”
姬聖典輕輕頷首，“上世紀末的法國大革命，只是一次資產階級革命，整個歐洲的封建保守勢力都聯合起來，不惜一切代價撲滅了它，並且還留下了神聖同盟這個維護歐洲秩序的政治格局。如今的工人革命，資本集團和封建貴族都非常厭惡，雖然兩者之間也有矛盾，但是對於消滅無產階級政權，肯定是全力合作，沒有二話。”
姬傲劍補充道，“波拿巴曾經掌控了幾乎整個歐洲大陸，最後還是被反動勢力聯合打敗。如今的歐洲各國工人運動，即使革命勝利，在成果上也無論如何也達不到法蘭西第一帝國的成就，更難以逃脫覆滅的命運。”
“爲什麼達不到？”姬靈星不服氣地說。
“因爲當今工人革命的理論當中，根本不在意農民的力量，認爲農民是落後的小生產者，只要工人奪取政權管理國家就夠了。”
姬傲劍笑道，“所以歐洲的這些工人運動，都只有工人自己行動。可是這個世界只有英國才堪堪完成了工業化，其他歐洲國家的工人在總人口中比例本來就不高，又不能發動農民合作，那麼工人運動就只能以城市爲單位，相互隔離開來。而一個城市的工人力量又能有多少？每取得一個城市的勝利都會是那麼的艱難和短暫，又怎麼匯成全國性的革命勝利，又怎麼有機會聚成跨國性的集體勝利？”
“……”姬靈星難過地低下頭去。
一點也不錯，歐洲的工人運動只是單獨地分佈在各個城市裡。遇到有利的革命形勢和時機，一部分城市就星星點點地燒起來，但大多數很快就被撲滅。堅持時間長的那些火苗，也被廣大的農村分割開來，不能交匯燃燒出更大的火勢，最終還是會被一一撲滅。
“所以啊，小靈。”姬聖典溫和地說道，“歐洲工人運動，只是茶杯裡的風暴。以現在的革命理論，現在的鬥爭方式，再怎麼努力也是無法成功的。”